面对小满的质问，麦大海不觉低了低头，把自己的眼光挪开，不跟小满的眼神正面接触。
这倒不是他心虚。在战争面前，任何一个人都是渺小的。刘督军和马大帅是否开战，他一个依附在马大帅身后的小人物怎么可能做得了主。
他只是不愿看到小满失望的眼神。因为她是他的小妹妹，作为兄长，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妹子不开心。
马超此时的想法却跟麦大海完全不一样。听见小满的问话，他不觉皱起了眉头，反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给老百姓几天安稳日子过呢？”
“你……”马超的话显然是在挑衅小满。小满心里虽气，张口却骂不出话来。
马超不冷不热的说道：“打仗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别说我们两个做不了主，就算是我爹马大帅和那个刘督军，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也做不了主。”
他反问：“你能保证我们不动手，那个刘督军也不为难我们吗？”
小满一愣，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想过。
她只想到战争给老百姓的带来的苦楚，却从没想过，其实交战的双方，有些时候可能也处于无奈的境地。
战事一旦拉开，就不是说停便能停的。刘督军也好，马大帅也罢，他们此时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放松警惕，否则就是被对方吞噬的命运。
小满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离开的。”
“为什么？”马超抓住小满的肩膀，很不能理解她的决定。
明知道停战协议不可能维持太久，战争很可能一触即发，再待在虹文县肯定很危险，可她偏偏不肯离开。
“是因为你表姨在这里吗？”麦大海强调，“我们可以把她一起接走。”
“不用你们费心了。”小满摇摇头，“我和表姨在虹文县生活了整整十年，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家……”
“别傻了！”马超用力捏了一下小满的肩膀，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清醒过来。
“停战协议根本管不了多久！到时候战事一起，你们想要离开虹文县就没那么容易了。枪弹无眼，你何必立于危墙之下呢？”
小满被马超捏得肩膀生痛，忍不住皱眉喝道：“放开我！很痛。”
或许察觉到自己的失控，马超极不自然的松开小满的胳膊。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种异样的静默之中。
其实小满何尝不知道战事一起，虹文县必定成为刘督军和马大帅争夺的目标。多年前刘督军打到这里的时候，那一场激烈的战事犹在眼前，小满心里怎能不畏惧。
麦大海和马超之所以巴巴的跑来接自己离开，说明马大帅已经把虹文县定为自己的目标。到时候虹文县必定要经历一场战火的洗礼。
小满很想避开，可是十年的生活，顾家已经成了她和表姨的家。她或许还能离开顾家跟着大海哥，可是表姨决计不会离开顾家。
虽然这些年，别人都说表姨是看上顾之宏的家世才嫁给他的。可小满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真情。表姨绝不可能抛弃顾之宏自己离开。表姨不走，她自然也不会离开。
何况她跟着大海哥还能勉强说是投靠干大哥。而表姨要是跟着自己离开，可就是背夫私逃。那样的恶名表姨是不可能背负的。
自己总不能要求让大海哥他们，把整个顾家都接走吧。
再说了，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一仗到底谁能赢还不知道。或许是马大帅，但也有可能是刘督军。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小满都不可能跟着马超他们离开。
在沉默一阵之后，小满也基本理清楚了脑子的事情。她张口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跟你们离开这里。你们自己走吧。”
顿了顿，她继续说：“别担心我。我在顾家生活十年，期间碰到的战事也不止这一次。我不也活到现在了吗？放心，要是真的战火烧到这里，我们自会有办法保命。”
“你……”
马超还想说什么，但是麦大海已经明白小满的心意。他知道她自幼丧母，又被不争气的老爹抛弃，所以她对亲情极为珍惜。
她表姨跟她相处十年，把她拉扯长大。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开她表姨不管，而跟着自己走的。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重情重义的小满。
麦大海拉住马超，对他说道：“别勉强她，我们走吧。”
马超回头看了看麦大海，露出不解的神情，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不坚持。只要麦大海同意，他完全可以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把小满劫出顾家。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尊重她的决定。”麦大海低声警告，“你要是强行挟持她，就算出了顾家，她心里始终是不愿意的，这又何必呢？”
马超沉吟片刻，最终对麦大海点了点头。
不是他想轻易放弃带走小满的念头，只是麦大海提醒了她，这个姑娘看似柔弱内里却十分坚强，不是能随便强迫的。
见马超最终点头，麦大海转身对小满说道：“小满，我不能说得太多，也无法告诉你战事再起的准确时间。你自己珍重！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走进顾家，跟你见面。”
小满用力的点了点头。
麦大海拍拍马超的肩膀，低声道：“走吧！”
马超不太情愿的跟着他离开。临出门，他回头看着小满，还是那句话。
“你等着，我会回来娶你的。”
直到麦大海拉着马超离开，小满才愣愣的反应过来。她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他，他凭什么每一次都对她说这样的话。
今年的除夕夜因为有了这个插曲，小满注定过得跟往年不同。她原本风平浪静的心里，此时变得波澜起伏。
今晚的事情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这样震撼的心事，闷在心里实在难受，要是不排解出去，恐怕会憋出病来。
小满走出刺绣房，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的天空包裹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几乎见不到一丝星光。乌云厚重得犹如一床棉被，还隐隐泛出一些红蕴。
天空中，一场更大的风雪正在酝酿。
小满心里压抑，不觉昂头对着天空大喊。
“啊——”
一声长啸过后，她收拾好心情，沿着荷花池畔向小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