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谁?”一身鹅黄衣裙的小女孩,惊恐的望着来人,不断的后退。面前的人一袭黑衣蒙面,手中的剑滴着鲜血,一步一步向她走近,沉默不语。院里的下人都死于他的剑下,甚至来不及呼救。
“你……你……要做什么?”女孩边问边往后退,此刻两人身在阁楼边缘,再往后退就是楼梯。
黑衣人依旧沉默,利落的举剑刺向她。
女孩又退一步,却一脚踩空,身子往后倒去。
“啊啊啊——”她顺着楼梯滚下,一头撞在了拐角的柱子。
黑衣人一步跃下,剑指向她。女孩躺在地上,浑身疼痛难忍,挣扎着往后挪动,却挪动不了几分。
“娘亲……”女孩带着哭腔摇头,面上一股倔色,大喊,“来人呐!救命啊!”
害怕、不甘、难过。
黑衣人一剑刺去,女孩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不得不闭上双眼。过了一会,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黑衣人依旧举着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胸口处是从背后刺入的剑尖,血渗入了周边的衣服。他的手无力的松开,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就在刚才,黑衣人瞬间毙命。
剑从黑衣人的身体抽离,尸体跪倒在地,露出了背后的人,一身黑袍,墨发飞扬,男人拿出一方锦帕,擦拭着剑身上的血,丝毫不觉得配上那手中的剑,会显得如同罗刹。
还剑入鞘,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女孩看着他,眼前的画面竟慢慢模糊了起来,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
“阿月,我会永远保护你的,永远陪着你。”稚嫩的声音在耳边久久回响。
那是和她在孤儿院相依为命的男孩,在那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里,他们俩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在孤儿院里长大。
时间飞逝,到了中学时代,她非常努力的学习,成绩稳在年级前三,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而少年却日渐堕落,沉迷网吧,打架斗殴,年级倒数。她一心想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一起努力,可是他往往上一秒答应她,下一秒就不见了人影。
直到那一天,少年被人打成重伤,她找到他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打伤他的人已没有了踪影。她吓的不行,生怕他一睡不醒,连忙报警打了120。他们没有钱,是社会上的好心人士募捐的钱给他治疗。那段时间,她挤压自己的时间,经常没有时间休息,去医院照顾他。
伤好了后,少年一改之前混账模样,开始认真学习。告诉她要让那群人得到教训,告诉她会努力让他们以后有自己的家,告诉她以后不会让她那么苦了。她很高兴,两个人开始一起努力,考进了心仪的大学。
大学期间,他们做了很多兼职,自己可以交付自己的学费,还有多余的钱可以一起出去旅游。他们一起去了好多地方,拍了好多好多照片。
毕业后,她很快找到了心仪的工作,正打算告诉青年这个好消息。他就带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找到了她,那个女人的父亲,就是当年资助钱给他治伤的人。
他说,阿月,这是我的女朋友,你的嫂子。
他说,阿月,我找到工作了,就在你嫂子家里的公司。
他说,……
他说了好多好多,她眼里却只有那个女人,女人挽着他的手,笑吟吟的看着她,怪温柔的。
真好看啊!
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她最后浑浑噩噩的离开了,略有一些狼狈。心里憋了一堆想说的话通通没有说出口,毕竟那些话在那个时候说出来,未免有些,叫人笑话。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儿时的话语都是戏言,被她悄悄当了真。可能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吧。毕竟他从未说过喜欢她,她只是从他的眼神,他的行为,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可是还是好难过,好难过啊。就像心脏别人挖出来,一点一点的捏紧,揉碎。
她漫无目的走在路上,感觉自己似乎被撞倒了,隐约有刺眼的灯光,周围嘈杂的声音,身体好像特别疼特别疼,又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好累,好累……
好像又听见了,当年的那个声音。
“阿月,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永远陪着你。”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久久没有消散。
“星星……星星在哪啊……”
……
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屋子,旁边的丫鬟正愁眉苦脸的为她擦拭着脸。看见她醒了,激动的转过身:“快去叫郎中来,姑娘醒了!再派人去通知老爷,还有三姨娘!”外间的人听见吩咐,忙去安排。
为她擦脸的不是别人,是她的贴身丫鬟蓝儿。她看着熟悉的一切,鼻头一酸,两滴眼泪就滚了出来。那一切好像都只是个梦,但她又记得那样清楚,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明明只是个俗套的话本故事,为何偏偏叫人这般难受。
蓝儿看见她哭,只当是她还怕着之前那贼人,连哄着她:“姑娘快别伤心了,贼人已经死了,都过去了。”
“我没事。”声音嘶哑,她听的直皱眉。抬了抬手,想擦眼泪,发现浑身无力。蓝儿忙帮她把眼泪擦了,把她扶起来靠床边坐着,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来,姑娘喝水。”
“月儿。”正在喝水的她抬头看向来人,那是她的生身母亲,府里的三姨娘,李末。双目微红,一点也不像平日的娘亲。
“娘亲——”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蓝儿接过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李末走近,在床边坐下,将她一把抱住。
“都怪娘没用,怪娘没有保护好你,”李末抱她更紧,“幸好你没有事,不然我怎么办,怎么和你爹交代。”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出来。
“月儿好想你,”她忍不住想起了梦中的一切,心中难过更甚,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是再见到自己的娘,已经恍若隔世,但还是轻轻拍着自家娘亲的后背,以作安慰“不要伤心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月儿,她是相府的二姑娘,林清月,今年已经八岁,加上梦里的二十多年,或许她应该是三十了的。这次遇袭,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平白多了那么一段记忆,她能确定那段记忆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二十多年,她已然不能再是那个八岁的小姑娘。
“你晕了两日,迟迟不醒,叫郎中来瞧了,只道是看你自己的造化,”李末松开了她,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好在总算醒了,娘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杀我的那个人……”
“你父亲在查,已经有些眉目了,娘定会叫那些人不得好过!”李末有些后怕,幸而那日有人相救,不然她这女儿就是凶多吉少了。
“救你的人是星移宫的人,叫玄黎,他见你慧根颇好,欲收你为徒。”李末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做什么决定娘都支持你。”
天下修习的术法有千百种,最终能登天的也不过炼神修仙两种。炼神修仙都讲究一个缘字。有仙缘的人是少之又少,而有神缘的人,如同你我之于宇宙。修仙有修仙的门派,炼神有炼神的……这世间炼神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星移宫。
星移宫,是人人向往的地方,是具有修习神力最好条件的殿堂。千万年来虽未曾听说有人成神,可飞升成仙的却有不少。而她是普通的武术都修炼不了的废物,只能安安分分待在家中做闺阁小姐,如今星移宫的人来说要收她为徒,在旁人眼中怕是她没这个资格,她也清楚自己的斤两。
“我改日会亲自去拜谢先生的救命之恩。”林清月垂眸。
“姑娘,三姨娘,郎中来了。”外间传来蓝儿的声音。
“进来吧。”李末替她理了理头发,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蓝儿领着一个白须老者进来,老者姓李,同李家是远房亲戚,是京都有名的郎中。
李郎中在床边坐下,看了她头上的伤,接着又把了脉。
“二姑娘已无大碍,按照之前的方子按时服药,换药即可,半月就可恢复。”李郎中站起来对着李末说道,“若是药用完了差人来我医馆抓药便是。”
“那便好,多谢了。”李末颔首,随即对着自己的丫鬟道,“去账房领银子再送先生出府。”
“是。”丫鬟领命,李郎中说了声“告辞”,两人就退出去了。
“再睡会吧,娘陪着你。”
“好。”林清月轻轻的应着,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娘亲就在旁边陪着,睡的安稳多了。
……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李末已经走了,听下人说,在她睡着的时候她爹有来看过她,是刚下朝朝服都没换就匆忙的来了,见她睡着了没久待就离开了,林成向来疼她,对她特别好。
林清月起床后就在自己的屋里用了膳,准备出去走走,蓝儿就给她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她接过蓝儿手里的碗,看着里面褐色的汤药,顿了顿,一口饮尽。药的味道略苦,倒也还好,她把碗放到一旁,往屋外走去。
蓝儿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若是换以往,林清月怕苦,喝药定是要好生撒娇耍赖不肯喝的,哪怕最后妥协了也是勉勉强强喝了还要就着蜜枣。今日却是这般洒脱,她准备的蜜枣看都没看一眼。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清月已经走远了,蓝儿连忙跟上去。
林府很大,林清月和李末住的是紫竹苑,有两处院落,一处是李末的紫院,一处就是她的竹院。紫竹苑虽是府里最偏的但是面积也是最大的,灵气最充足的,种的全是灵竹。所以二姨娘对她们很是不爽,大夫人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清月顺着院子里的路,漫不经心的走着,没多久就出了紫竹苑。虽是春天,但到了傍晚依旧还是有几分凉意。
前面传来少女嬉闹的声音,林清月脚步一顿,打算转身换个地方。不想前面的人已经看到了她。
“二妹妹,快过来坐,”唤她的正是府里的大姑娘,大夫人的嫡女,林倾城。旁边坐着的是她的三妹,林卿紫,二姨娘的女儿。
当今天下,是以武为尊,崇尚武学。武功高强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修仙炼神更是如此。
林府三个小姐,大小姐武学天赋极佳,才学上十分聪慧,三小姐在武学方面那是难得的天才,整个京城没几个人的比得上她。而她林清月是个完全和修炼无缘的人,给她请了好些个武学师父启蒙,她一窍不通。又给她请了宫里的师父来,发现她是完全无法修炼,只能待在府里,不像她的两个姐妹,时常能出去历练。
世人只知道林相府里有林倾城林卿紫,对她林清月知道的是少之又少。
两人在湖边吃着糕点,玩的正高兴。林清月无奈,只得走近,在石凳上坐下。一旁的林卿紫见她来了,瞬间收住了脸上的笑意,有一些不耐。
“今日得知妹妹醒了,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呢,身子可好些了?”林倾城轻声问着。
“已经好多了,谢姐姐关心。”
“听闻二姐姐这次摔得不轻,要好好修养修养才是,”林卿紫看了看她,“我倦了,先回了。”起身离开,一旁的丫鬟忙跟着她走了。
林卿紫不喜欢她。
林成对她太好,她明明无法修炼,却住在全府灵气最充足的紫竹苑,在旁人眼里,她不值得父亲对她的这份好。二姨娘对李末和林清月的厌恶,多少也会影响到林卿紫,对她的厌恶更甚。
“三妹这,”林倾城愣了愣,“你不要在意。”
“她向来不待见我,”林清月笑了笑,“姐姐早些回去,我也告辞了。”
林清月起身,顺着来时路走回去,蓝儿紧跟在她身后。
林倾城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也没了兴致,起身离去。
回到竹院,林清月感觉散了散步,心情已经好多了,不像刚醒来那会,怅然若失。看了会书,收拾了下,就早早的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