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大大小小的宴席和聚会花团锦簇地绽开,吸引着五湖四海的亲朋好友,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回家乡探亲访友,隔年生了男子男孙的势必在开年宴开酒席,呼朋唤友,酒酣尽兴,此曰为添丁酒,也叫上灯酒,以前是要在门前挂上两个红彤彤的灯笼寓意添丁,现在的风俗逐渐退化,没有那么讲究了,连上灯的程序也免了,但是菜肴里一定要有自酿的糟米酒和猪脚姜蛋。还有回娘家,一般在初二以后几天,姐妹在这一天大包小包,拖儿带女和姑爷一起回娘家拜年,就像歌里唱的“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尽搬过来。回到娘家还要拜见辈分高的长辈,大嫂伯母姥姥,见到没成家的侄子侄女外甥姨甥豪气地送上红包,就像街边派发传单的那样毫不手软,眼见着厚厚一沓红包眨眼间所剩无几,但也表示这个家族人丁兴旺,是值得高兴的事。依文这天回娘家走亲戚。爸爸妈妈耄耋之年,垂垂老矣。依文六姐弟,除了小妹月月,其他都结婚生孩。大姐文芳和姐夫中哥都是医生,只有一个儿子信。依文排第二,和翔宇也生了儿子叫号号。三妹文燕是银行职员,妹夫只是个农夫,侄子叫恺恺。四妹文飞是老师,四妹夫是自食其力的商人,他们的儿子叫维维。弟弟镇涛是公司白领,娶的媳妇京子是家庭主妇,在家打理家头细务,只有一个女儿叫蕾蕾。依文离娘家最近,只隔了一条河,开车不过十几分钟,车子在拐角处停泊,娘家位于大路边,是一座三层的自建房。外面有一个三角形的围栏,进去是厨房,穿过厨房左面是客厅,右边是天井。客厅右边挨着楼梯,可以上去二、三楼,门口对着是拜祭祖先的神台。厅里面挨墙摆着整套的红木家具,当中一张长方形的石面茶几,上面摆满水果零食。有瓜子、核桃、腰果,山竹、橙子、李子。墙上两边挂有一家老小各个时期的照片,依文从中可以寻到小时候七八岁时的童年时代,也可以找到父母年轻时的青葱岁月。当中有父亲思忆奶奶装裱留念的匾文:“慈母历艰辛,几度共沉沦。任凭风雨浪,母爱伴我行。迟到云开日,愧报春晖恩。唯颂母美德,造福后代人。”真可谓滔滔孝子感母恩,绵绵深情动子孙。等到依文进入大厅,大姐文芳早已在客厅和爸妈絮叨,姐夫烹饪是一流的,酱油鸡,广东碌鹅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次他要做白切鸡,煮着半锅水准备下鸡烫个十来分钟捞上来切块,沾上沙姜酱油就成了。中午时分,门彭的推开,一个大嗓门远远就喊:“外公,外婆,姨妈姨丈……”一听就知道是远嫁的四妹一家来了,四妹文飞的儿子维维是三表兄里最顽皮捣蛋的,和依文儿子号号相差一个月,长得高大粗壮,比她儿子高出一个头,骄傲自大,就是不肯叫号号做表哥。三妹文燕的儿子恺恺早生了八个月,是三表兄里最大的,三表兄年级相仿,聚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战斗场,打架斗嬉热闹非凡,玩累了就谈同学,比成绩,说理想。小小少年梦想远大,号号希望长大能成为出名的歌手,他说:“有机会我必要和华晨宇斗一斗歌喉。”恺恺希望将来像马云那样在电子科技上名扬四海,他说:“我要设计一款可以帮助我们学习的游戏,既可以玩又可以学习。”维维抢着说:“我的梦想是将来能飞上太空。”几表兄都哈哈大笑:“维维的梦想太厉害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玩笑,她们四姐妹也有知心话,几个女人一台戏,不是说长就是短。无非是婆媳和夫妻密事。大姐最开放无所不谈,连和老公缠绵的细节都不隐瞒“我们喜欢用一些性爱用品,每次都妙不可言。”听得妹妹们两眼放光羡慕极了。四妹投诉:“我那个小强结婚到现在,从没变过。”只有文燕和依文羞于启齿。特别是依文,老公情事一直藏在心底,从来没有拿出来说。一是家丑不外扬,二是给个面子翔宇,爆了出来只会令翔宇在她亲人面前抬不起头,更伤感情。所以她少言寡语,只有听的份儿。姐妹好不容易才相聚一起,大家都把长久以来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像炒豆子噼噼啪啪爆个不停,她们话锋一转,谈起了男人好色。大姐文芳语言精辟:“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有不偷腥的猫。为什么婚内男人都喜欢出轨?你天天吃着同一样的菜,即使是美味的牛扒,吃多了,也会厌倦,当有一碟不一样的菜,就算是梅菜扣肉,他也觉得新鲜可口。家里天天插着美丽的玫瑰,看久了,也觉得普通,外面的野花对于他可能更加吸引。人就是这样,距离产生美,家花不如野花香就是这个道理。”
“男人也有特殊的。”三妹文飞说她大伯,一个纪委的高官,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高升做到部门的领导。高风亮节,平常空闲就喜欢呆在家里啃书,提升自己,从来不去应酬,没有其他不良爱好,认为看电视都是浪费时间。爱家庭,爱妻子。一次去国外考察,在机场上准备上机,一听到妻子忽然患病,立刻丢下一切赶回家。重视子女的教育,每个假期都带儿子去旅行,体验生活,每到一处,必会耐心讲解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历史故事。每当文飞讲起她大伯的点点滴滴,都不由让姐妹们肃然起敬,这样的男人世间少有,弥足珍贵。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这样就好,不需要帅气的外表,只要有一心一意的爱,就够了。
中午睡觉的时候,依文觉得头晕脑胀全身酸痛,想起可能昨晚不小心着凉了,睡醒之后还是觉得不舒服,开始咳嗽,妈妈给了立效止嗽丸,吃了慢慢没有那么喘了。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翔宇说吃过饭赶着去高中同学聚会,她的心咯噔一下,觉得浑身发冷,不停地咳嗽,喘不过气来。一桌丰盛美味的菜肴引不起她丝毫食欲,她草草吃了要翔宇先送她回家,翔宇见她病了也不好再说去聚会了。她的心安定了,烧也慢慢地退了。有时候心病是无药可医,心药才是唯一的解药。依文这段时间经常失眠,有时候翔宇夜归影响到她的睡眠质量,接二连三的折腾,依文的身体彻底垮了,先是头痛欲裂,然后咳嗽接踵而来,她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好好地睡一觉成了她最向往的生活。可现在已变成了奢望,睡眠好像早已离她远去,躺在床上竟然没有一点睡意,怎样臆想,强迫,睡眠就是不来叩门。中午躺了几个钟头只能是闭目养神,头得不到休眠,还是嗡嗡作响。晚上早早上床,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翔宇回来,以往被翔宇搂在怀里,听着他打鼾声很快就会睡着的,可这次竟然没有任何作用,鼾声成了刺耳的噪音。她受不住了,第一次躲开他的拥抱,在角落里默默地承受着失眠的伤痛。
她想起小时候唱的歌谣:麻雀仔,担草衣,担去岗头望阿姨,阿姨梳只摩罗髻,摘朵梅花伴髻鬟。甘好姑娘嫁李溪,嫁衬个烂赌仔。冥冥之中原来自己就是歌谣里的不幸姑娘啊!可悲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