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走白兰,钟一文又去二楼打扫了一番。
二楼有卧室,有厨房,有客厅,还有个卫生间,房间都不大,却该有的都有。在他婚后这一年里,他晚上住在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会经常收拾打扫这些房间,所以这里干净得像是有女人居住。
在用拖把拖床下地面的时候,拖把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声响。
那是个黑色牛皮行李箱,他父亲的遗产除了这门面房,就剩这行李箱了。
他小时候就知道家里有这么一个箱子,还隐约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由于好奇想过要打开那箱子,最后因为没找到钥匙而罢了念头。
去部队之前将之乱塞进了床底就没管它,每次拖床底的时候拖把都会时轻时重地碰到箱子,但从没想过要把那箱子拿出来瞧瞧。
多少年的老东西了,有啥好看的?
今天一大早被那白兰一闹,心情显得有些急躁,脏话抱怨了一句那无辜的箱子后,他终于把箱子从床底下给拖了出来。
行李箱非常老式,很规则的长方体外形,外面贴着一层黑色牛皮,箱子上的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锁是小锁,锈迹斑斑的,钟一文手猛的一拉,锁环与锁身便脱离开来。
打开行李箱后,钟一文一愣,箱子很大,里面却只有一双老旧得不能再老旧的皮鞋,鞋子没有商标,深褐色的鞋皮布满裂纹,像耄耋之年老人脸上的皱纹,沧桑的外表下不知道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钟一文正要将箱子合上送回床底,忽然想到某部电影里的一句话:要真正了解一个人,你得穿他的鞋走走看,于是,他将皮鞋从箱子里拿出,坐在床边,脱下自己的鞋,穿上了那双老旧皮鞋。
鞋上脚,脚底脚面与鞋里完美贴合,他记得父亲的皮鞋码是41码,而现在自己是42码,穿着父亲41码的鞋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没有多想鞋码的事,也没有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脚上,只是觉得这鞋有点像父亲,平易近人。
父亲离开人世已十几年,脑中关于父亲的记忆日渐模糊,对父亲的印象越发难以概括,想来想去只有“老实”二字。父亲当了一辈子的鞋匠,也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
从床边站起,他想走两步感觉一下。不过在脚抬起的那一刻,他却是大惊,鞋没有重量。
不是在鞋店试鞋随口说出的夸张赞美,他真的没有感觉到那双鞋有重量,但他清楚地记得将鞋从箱子拿出来的时候重的像刚从泥水地里趟过。
他感觉很奇怪,把鞋脱下,拎在手中,还掂量了一番。
“没错啊,确实很重啊。”他眉头深皱,十分不解。
他又将皮鞋穿在了脚上,还是没有重量,又脱下……
像个傻子一样的把动作重复做了五六遍后,他终于得出“鞋子有问题”这一结论。
鞋子在脚上,舍不得脱下,心情平复下来后,才发现脚上的舒服。鞋没有加绒,但他觉得双脚好像伸进了棉花里,鞋里的凹凸与脚上的凸凹完美贴合在了一起,仿佛是从全世界找出的一对最合适的情侣。
他从没有想过一双鞋能给他带来如此舒服的感受,不仅仅是因为那穿在脚上后的诡异重量,更多是因为脚上传来的触感。
“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鞋匠铺修一修。”钟一文想着。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2040年了都,“修鞋匠”这种职业可能早就不复存在,特别是在东海市这样的发达城市,鞋破了直接就扔,谁还浪费时间专门去找鞋匠?
不过为了能把这双神鞋穿出去,钟一文倒是愿意走遍整个东海去找专业的修鞋匠,问题是这鞋破的太厉害,要修到能穿出去的地步,得把整个鞋皮给扒了。扒了鞋皮,这鞋穿起来还有没有那灵气暂且不说,这可是他老爸留下来的东西,要知道,他老爸一辈子在人世间就留了两样东西,一是房子,第二就是这双皮鞋,如果硬要把箱子也算上的话,也才三件,要是到鞋匠铺把鞋皮扒了,他感觉比把房子卖了还可恶。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深感可惜,后又洒脱,“罢了罢了,没法穿就没法穿吧。”
他走到镜子前,没有红色领带,没有帅气西装,板寸下一身运动服,脚下一双乞丐都不会捡的皮鞋,宛如一个智障,他对着镜子里的智障傻笑。不过乐着乐着,镜子里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起来。
钟一文看到脚下皮鞋上的裂纹正在不可思议地自我缝合,就好像他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水月洞天》里尹仲胸处瘆人伤口的自我愈合,只十几秒的功夫,他脚上皮鞋鞋皮的裂纹已经完全没了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像是刚从鞋店买来的崭新的皮鞋。
钟一文大惊,他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什么妖鬼魔神、上帝耶稣,但现在这种诡异的事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身上……准确的说发生在那双老皮鞋上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了。
这不是哪个魔术师的戏法吧?随即他便摇了摇头,谁会闲得给他变戏法?
如果不是戏法,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真实,那也太神奇了吧?难道自己得了什么宝物?
他盯着脚下,他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也不是什么骗人的把戏,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接受自己脚上的鞋是个奇物这个事实。
不过,此刻他对脚上的皮鞋却也产生了一丝敬畏。敬重是因为这鞋是父亲留下的,里面夹杂太多对父亲的感情,畏惧是因为这鞋太过诡异,他不敢保证更诡异或者危险的事情不会发生,比如说,在路上走着走着……被脚上的鞋给吞掉。
他不觉得这是在开玩笑,从那双皮鞋能自我缝合裂纹开始,他就在想一切可能发生的诡事。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的一声声鸣笛打破了钟一文的思绪,他透过窗看去,看到白兰正带着好多人在他书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