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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苍龙无鞘

幽波谷,海旭八爷府邸。

厉鼠王满目悲情,不想,因为苍龙的关系,大家竟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之久。

厉鼠王本是海旭与怒巫交界地带的一只孤鼠,寻寻觅觅的在山间游荡,竟然还真的遇到了另一只形单影只的异性小鼠。两鼠结伴而行,忙忙碌碌的在世间游荡,不知为何而活。

因为寻找生存的真意,它们被同类视为另类,不予接纳。但它们并不放弃,依然在危机重重的山林中思考和生活,甚至从没有想过繁衍生息。

怒巫是尚武的国度,大部分的山民都有些武功根底。每当有猎户在它们的门前飞舞翻腾,厉鼠王总是拉着妻子悄悄的伏在家门前仰望着,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向往。

那是一种力量,一种向上的渴求。

厉鼠背着妻子偷偷的去见山林鼠王,忍着其他同类的讥讽嘲笑,诚心诚意的伏到在鼠王的面前,祈求给予指引。鼠王也是对他冷嘲热讽,笑它痴心妄想,不该自贬身价,羡慕人类的生活,厉声呵斥着让它老老实实的过完生命就好了。

人鼠本就不是什么好朋友,人类以其灵智高大欺压其他兽类,对鼠类更是从不手软,所以山鼠们只会一味的偷食粮食,报复人类!羡慕人类?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日正午时分,大多数山鼠都寻到阴凉洞府打鼾睡觉,厉鼠依然坚毅的伏在鼠王榻前,没有丝毫的悔悟之情。四周一个家伙都没有。鼠王阴晴不定的望着厉鼠,一句话也不说。良久,它终于探出肥硕的手抓捏住了厉鼠的下巴,将鼻子凑在它眼皮底下,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告诉你个秘密,你不是第一个来求我指引方向的家伙。”鼠王的眼中闪现着一丝狠毒。

小厉鼠惊讶的抬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它们都死得很惨呢,嘿嘿……”鼠王不怀好意的笑着。

小鼠坚毅的迎上鼠王的目光,甚至掩饰不住的狂热:“大王,给我祝福吧,您的大恩,小鼠没齿难忘……”

“其实,我们鼠类和人类很相似,嘿嘿,我们的吃喝甚至都一样。当然,差别也不容忽视,我们小,他们大,也许仅此而已。”

“大王,无论前路有多难,我都愿意承受。无论我能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忘记我的鼠类身份,作为鼠类,我很自豪。”小鼠再三叩首……

无数的艰辛苦难,一对能力超群的厉鼠伉俪在山林横空出世。经年的闭关苦修,甚至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转眼间,三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修炼法则的普通山林鼠辈们换了一代又一代,老鼠王也早已不在。厉鼠夫妇成了山林鼠的传奇,而其实,它们不过刚刚触摸到了修行门槛罢了,按照级别划分,也不过三四级的样子。

未有闯荡经历,没有前途发展。厉鼠夫妇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山林,小心翼翼的在怒巫境内游历学习,在南疆青龙潭遇到了一只不大的龙蛇状的灵兽,战战兢兢的躲在潭底,不时的出潭伏击些食物。

虽说是不大,但作为天生异兽,自然不能凭大小衡量。

厉鼠夫妇在看到有猛虎在青龙潭饮水,潭底一阵剧烈波动,水花四溅而出,伴着那波涛般轰然巨响。待水雾消散,便发现了那异兽正咬住猛虎咽喉,大力的将那瘫软的花斑大虫拖到潭下。

那龙蛇异兽感觉非常灵敏,马上发现了两个矮小的偷窥者,顿时放下空中食物,张开血口,俯冲而至。顿时腥风催动水浪,劈头盖脸砸下。

好在厉鼠夫妇也有了些道行,仗着身小灵活,腾挪躲闪,竟然不沾半点水滴。它们发现这异兽只是一味的蛮力攻击,并没有半点功力功法可言,顿时心中安定下来,同时也对同为兽类的对方惋惜,天生奇才,却只能无知的埋没在边疆寒潭中。

厉鼠在躲闪中,不住的对着那孽畜大声的喝止。

被赋予了内力的声波在空气中震荡着,击碎了片片的水花,果然将对方镇住了。

这便是厉鼠王与苍龙的相识。苍龙并不知真的龙,而是罕见的大型双角蜥蜴,只是这寒潭名为青龙潭,故厉鼠为他取名为青龙。

青龙与厉鼠夫妇共同修习同宗功法,算是它两鼠的后辈,但因为年龄相仿,索性称兄道弟罢了。青龙修习天赋远高于两位鼠大哥鼠大嫂,渐渐有了傲人成绩,它索性喷薄出瘴气毒雾,封锁了青龙潭周围的林地,成了修行专区。

安逸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年,这三个家伙的能力还真的有了非同凡响的提升。鼠王夫妇都到了六七级的巅峰,而青龙更是摸到了八级的门槛,还修成了一对厉害的水龙珠。当然,功力的强弱只是实力的衡量参考之一,并不等于在战斗中就一定会胜利。毕竟,真正的战斗是个斗智斗勇的全面较量。

好日子到头的那天,也算是撞了邪了。二十几年没人闯入的禁地吸引了怒巫国古老的五毒教的长老前来寻找奇毒宝物。那老头,专门往无人的毒区闯荡。

收服异兽,淬毒修炼,那再好不过了。那长老觊觎青龙,顿时大家动起手来。

痛苦的一战。

厉鼠与青龙第一次感受到了等级差造成的距离,而且那老家伙身经百战,经验老道,实在是欺负性的战斗。厉鼠在一次迎击中,正好中了那妖老头的紫云毒雾,顿时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等它慢慢恢复知觉时,才发现身边躺在一个幽闭的峡谷里,只有狼狈不堪的青龙,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不见了踪影。

青龙断了一只角,坚实的皮肤上也挂满了伤口。它痛苦流涕的讲述了大嫂为了拖住妖人献出了性命的经过。厉鼠顿时觉得天轰地裂,待它醒过神来,便恶狠狠的骂着青龙,怨它不顾大嫂性命,带着自己逃生。

青龙只是一味的忍着骂声,也不辩驳什么。哪知厉鼠越来越过分,甚至叫嚷着要杀了青龙,而且还真的动起手来。厉鼠的功力已经远不如青龙了,但它下手间仍然是招招致命。青龙只以为它要发泄心头怒火。可这种憎恨几乎真的浸透到骨髓,厉鼠的杀招几乎一天也没有停止过,两个家伙的兄弟关系永远的消失了。青龙悲痛间,下定决心离开了。

事后,厉鼠也曾到处寻找青龙,每次遇到,仍然是毫不留情。青龙的百般讨饶也不能使它释怀。应该说,那时的厉鼠王,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心中只有怨恨。

青龙知道,此事断无回旋的余地了,只能远走他乡,真正的远遁而去了。厉鼠寻他不着,又想起了那喷着紫云毒雾的五毒教长老来。可怎奈它自己的能力有限,根本没有机会报仇。

那时南疆有个长者以通晓百兽语言闻名,而且他本身就是九级高手,人称兽王南疆老人。

厉鼠独自去了清泉塘,要拜在兽王门下。哪知兽王却将他视为兄弟,执意不肯称师徒,还毫不保留的帮助厉鼠提升修炼。但他明确告诉厉鼠,它的戾气太重,全身洋溢着杀伐,应该懂得制怒才会有更好的修行效果。经过长期的隐忍,它终于突破到九级语兽的境界,也就是真正的厉鼠王。

它一声不吭的探入到五毒教内坛,可最终没有找到杀妻凶手。那妖人急于达到十级境界,擅自引动了五毒大阵,但能力又不足以控制,最终被毒阵反噬,成了万千毒虫的口中物。厉鼠王苦忍多年的苦水无处发泄,直冲入毒阵,将那些啃食了妖人的蛇蝎毒虫全力肆虐,遍斩与毒谷中,一时间血浆浓浆到处都是,恶心非常。

五毒门人大惊失色,却不知对手为何物。有长老推测出是啮齿兽所为,也知道清泉塘有只能力高强的鼠王,但其中的究竟却无人知晓,所以也不敢妄自推测是厉鼠王所为,此事便只能就此放下,成了五毒教悬案。

若不是此次帮云枫的忙,机缘巧合的进入海旭帝国国都,还不知哪年哪月能遇到自己的兄弟。当它看到八爷手中的两枚水龙珠时,心中已经怦怦不已,偏偏他又是个喜欢装稳定的家伙,一路上与谁都不讲起。

这八爷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出身大家贵族,却不喜欢锦衣玉食,独自闯荡在外。那日在山林中散步,误入了此处的幽波谷寒潭,正好看到了青龙的修炼,当时也顾不得危险,定要这怪兽教自己。其时青龙已经达到了八级巅峰,本不想理会这孩子,却被他一对漆黑的双眸说服了,灵犀顿生,便真的收下了这孩子。

这孩子家底殷实,为了照顾师父,他竟然雇人,在这寒潭边上盖起了一座大宅子,也就是幽波谷府邸,这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青龙肤色也慢慢的蜕变成了苍白色,青龙也变苍龙了。

那日,鼠王点破了八爷的师父时,苍龙就在寒潭中静修,那是在突破十级的关键时期!八爷不敢擅自打扰师父,固谎称师父不在。事后,八爷去寒潭密室请示师父时,却看到了人身龙首的师父倒伏在地,口中鲜血不止。

八爷大骇,急忙上前帮忙。苍龙抖动的新手,抚摸着弟子的脸庞,喘息着道:“小八,为师终于能真正的感触到你了。为师走火入魔,怕是不久于人世,以后再也帮不了你了……”

“师父,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八爷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的往苍龙体内输真气。

“别浪费真气了,孩子。为师这一辈子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也算平淡一生啦,只一件事要托付给你……当年我出道时,有一位大哥大力提携我,与我如同亲生兄弟。后来因着某种难以说清的原因,他一直不肯原谅我……我知道,他前些年还住在怒巫清泉塘,应该还没化成人形……他是只鼠王……咳咳……你要代我前去请求原谅……”

八爷猛然想起府中的厉鼠王,狂喜的安慰着苍龙:“师父,你会好起来的,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转身飞出了寒潭水帘密室,径直踢开了厉鼠王的房间。在鼠王还没醒过味来,就一把将它抄在手心,又返身急急赶往寒潭。

厉鼠王马上注意到八爷表情,他完全是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的,那悲伤,那希望,那急切,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的纠结。鼠王心头感到了一丝震动。

是什么样的力量啊,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鼠王悄悄的扒开八爷的手掌,跳落在密室的地板上,呆呆的望着房间尽头那个龙首人身的家伙倚着墙壁喘息着,那就是自己的兄弟,救自己与生死线的兄弟!

“大……哥……”苍龙惨然一笑,低低的呼唤着。

鼠王在脑海中模拟了千百次的重逢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他顾不得寒暄,瞬闪飘到苍龙面前,身躯晃动,陡然暴涨了一大圈。

“大哥……我先于你到达变身境界了……呵呵……”

“闭嘴!”鼠王大声呵斥着,伸出手爪摸着他的脉搏,一时竟惊得倒退了两步。

“鼠王,我师父还有救吧?!”八爷急切的望着鼠王。

“筋脉寸断???你好大胆子?!十级变身进阶竟然一个人进行,连个护法都不请!!你好大胆子,就为了不让我报仇,竟然先我而去!!你好大胆子,青龙!!!”鼠王没有理会八爷,一个劲的责骂着苍龙,声音哆嗦得不成句子。

苍龙双眸缓缓闭上,流血不止的嘴角微微上翘,竟然是一抹残红的微笑:“大哥……原谅我吧……我对不起你和嫂子……我罪该万死……”

“傻兄弟……”鼠王全身毛发翻滚着,周身散发着土色真气和蓝色真气,顺涌到两只小手爪上,点按在苍龙心头。

“不!……大哥……没用了……别浪费精力……”苍龙晃悠着要挣脱。

“是叫小八吗?”鼠王回头望着八爷:“封住你师父的穴位!快点!”

八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辅助鼠王,连点了苍龙多处要穴。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鼠王双臂开始哆嗦,两色真气也越来越淡。八爷在一旁护法,,完全没有了最初的的镇定。

终于,鼠王缓缓的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喘息的望着八爷:“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给他的最主要的筋脉勉强勾连起来,尚不知是否可行。你去寻些刚出芽的黄精,采摘最嫩的叶芽,包裹着力量最弱的养气粉,喂你师父,三个时辰一小丸,不可多。这伤要慢慢滋养,稍微大力的药丸都会要了他的命。唉,即使能活下来,也可能是残废了……”

这一个月来,鼠王几乎时时刻刻的陪在苍龙身边。它要保证苍龙醒来的每一刻都能看到自己。偶尔,苍龙状况稍微有些起色时,兄弟俩还小声的回忆着百年前共同在青龙潭修行的事。

就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苍龙终于熬不住了,主筋脉的残血毁坏了整个机体,体内出现了大面积的淤血。

那天,苍龙精神很好,一百多岁了,竟然耍着小孩子脾气,让鼠王去他修炼的寒潭密室寻找一样宝物,说是以前就准备好要交给大哥的。鼠王推辞不过,只能让八爷带着它去了那个冰冷的空空荡荡的密室。

金钟沉默的叩响密室大门时,鼠王的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八爷捧着鼠王,立刻也明白了什么,立刻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洞的失神,没了一丝的生机。对于八爷来说,自己的从武之路,是有着这么一位看似怪异却谆谆教导的好老师的陪伴。没人能了解,这位老师对他意味着什么。

一行人依次进入了苍龙修养的房间,他正端坐在床榻上,眼睛还睁着,双手结印,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床头放着一封笔迹未干的字条,感谢大哥的原谅和陪伴;还请大哥收小八为徒,代为管教……

八爷望着师父的尸体,终于泪如泉涌。他噗通跪倒在地,对着师父叩首,接着转身望着鼠王,再次跪下。

鼠王直立着身子,扭头望了望八爷,又望了望苍龙,叹息道:“我答应你……”

一阵微风轻拂,苍龙竟然闭上了眼镜,接着身体自动化为深蓝色水迹,流向了床榻地板。就在那液态的身体虚幻无形时,一声当啷脆响,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跌落在地。

鼠王走上几步,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两指,清脆声久久不息。它转头望着八爷:‘小八,这是你师父元神修炼成的宝刃,只有剑,没有鞘,也不必寻找剑鞘,因为没有剑鞘配的上他!你师父待你真是如同亲生啊,他竟然用尸骨元神同化,为你留下这个器物,你以后要好好使用。”

“是,师父。还请师父代为取名才好。”八爷捧剑,举过头顶。

“就叫苍龙好了……”鼠王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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