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烟过,待眼前清明之时,静谧的夜幕,摇曳的红烛,两杯美酒,一对新人,正正赶上一场洞房花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今生今世,秦朗月亦只爱你一人。”
男人细细拢好女子耳边的鬓发,眼中满满的爱怜,若不是前一刻女鬼还在同自己说话,其华不能相信这个男人有一日会杀了她。
再往后的画面无一不是花好月圆,他为她画眉,与她私语,就像每对相爱的夫妻做的那样。
然后又是一个早晨,秦朗月突然惊醒,其华想这就该是转折了,果然,随着男人的目光而去,枕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其华还想往下看,场景却突然一转,男人已经穿戴整齐,正同一个老妇争吵。
“除三娘外,我不作他娶!”
老妇人打扮的华贵雍容,仪态威严,此时却是盛怒:“那你就不该毁了杨小姐的清誉!如今她有了身孕,你必须给杨家一个交代!”
其华初到人间时看了不少话本子,到这里便有些明了,长辈棒打鸳鸯大抵是这些个手段,又想起三娘说自己四年无所出,这个什么杨小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风尘女子,哪能说上床就上床,怕就是秦府的长辈们刻意安排。
可惜当事人没有其华这么清明,很是迷茫:“杨小姐她……有了身孕?奶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我不记得怎么……”
老妇人见他有些松动,忙放低了语气道:“你是我们秦家的独孙,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三娘她一定能明白。”
“不……我不能对不起她……”秦朗月痛苦地低下头,错过了妇人眼中凌冽的杀意。
你不能对不起她,却害死了她。所以其华看透了人间的情爱,却还是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明明娶了那个女人还是可以和三娘继续相爱,为什么偏偏要闹到最坏的结局收场。
梦境还在变化。
墙外的男人踌躇着要给挚爱的妻子一个交代,终于推门而入时,还是最初那夜的人,还是最初那夜的酒杯,只奈何天人永隔再不想见了……
其华想,那个决然离去的少奶奶一定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肝肠寸断的样子,切肤之痛,不过尔尔。
然后是乱作一团的下人,焦头烂额的老爷,和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很久,直到先前的华贵老妇领着下人送来一碗汤药。
秦老爷见到老人忙上前搀扶道:“娘,您怎么来了。”
原来这就是秦老夫人了,果然是个强势的女人。
老夫人摆摆手走到床前,看着目光呆滞的孙儿,饶是几十年钢铁般的心肠也终于出现了裂痕,只一瞬,其华却也分明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动摇。
“三娘已死,我的孙儿不能也跟着她去了!”
汤药被一口口地喂到秦朗月的嘴里,其华凑近闻了闻,忘川,能抹去关于所爱之人的记忆,这味药,有一段时间在妖界也是卖的很好的,可喝了药的又想寻破解之法,渐渐的没有人买,铜板老人便也不做了,最后一份怕就是卖给了秦老夫人。
怪不得秦朗月从来不曾思念三娘,也不知情爱。
其华退出来,坐在桌边长吁短叹,这人世间的情感纠葛,实在太过复杂难懂。
骤失心头所爱的痛苦?看到秦朗月抱着女子尸体的模样,其华想三娘这回算是得偿所愿了,脑海中却猛然浮现出几百年前临近天界的那座山上,白色的巨狐在像要摧毁一切的雷电中将自己护在身下的样子,那明明只是一张尖嘴白毛的狐狸脸,她却在此刻莫名的感觉它在哀伤。
其华甩甩头驱走这种莫名的感觉,心下却不由的沉重起来,不知夜白的眼睛怎么样了,当初只想着跑出来寻解救之法没再见他一面,后来有些后悔,又不敢回去见他了。说到底是她的错,没找到办法治好夜白之前,她是不会心安的。
三娘困在这里寸步不得而行,而她走遍了天下,亦何尝走出过困顿之外呢。
快要天亮之时,三娘睁开了眼睛,其华本以为她会让自己带她去投胎了,却不想女鬼踌躇了一会儿,说:“我想……继续留在这里……”
“为什么?秦朗月醒来依旧不会记得你,那个梦,对他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以后他还会娶妻生子,难道你要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人过一辈子吗?”
“我还是想留下看着他。”
其华扶额,喔尼玛,这这人世间的情感纠葛,实在太过复杂难懂……九天对三娘而言既是伤害又是保护,如今没有九天你分分钟魂飞魄散的啊夫人!
其华想了又想,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反正秦朗月也缺个媳妇儿,你们就继续做夫妻吧。
有时候遗忘,也莫不是一种慈悲,有的人一生求不得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逝者已去,他们还在这里,既然他爱着她,既然她放不下,那为什么不给爱情再来一次的机会,反正最糟不过如今般进退两难的局面。
其华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自己俨然客串了一回人见人爱的月老。
当即掏出一根桃枝对着三娘的魂魄比划,然后点了点头,在三娘惊恐的眼光下就把桃枝直直地戳进了她的身体里。
o(╯□╰)oo(╯□╰)oo(╯□╰)o
催动法术,从通透的身体可以看见桃枝慢慢生长变幻,最终与女鬼的轮廓相契合。如果此刻秦朗月醒来的话就会看见凭空消失了的新娘又凭空冒了出来。保不齐他不会再晕过去,所以他还是继续睡下去比较好。
三娘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忙下意识地看了看摸了摸,胰手,腰身,与自己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接过其华递过的铜镜时发现容貌不同了,竟是昨日秦朗月新娶那位女子的面孔。
天边泛白,秦府的人庆幸一夜无事,殊不知秦少爷枕边的人儿早已偷梁换柱,只剩一个空壳。
其华说:“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阿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