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身后有人以目光追随,上官轻尘与小丐皆默默的走着。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厚厚的积叶被踩在脚下,发出沙啦沙啦的轻响。很轻,若不是彼此离的近,只怕会被风的呜吟声掩盖。
一段寂静的路程,但并不寂寞。
上官轻尘偶尔一回头,小丐便会回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没有言语,一切都能领会。有一种默契,有一种静谧,连上官轻尘都讶异,为何会与一个孩子有着这般知心通意的感觉。
溪水的叮咚响渐渐清晰,离雾瘴越远,山中的空气越清新。
待走到溪边时,天色已放亮。一阵风吹,带着一阵叶雨飘落,落到水面上随波逐流,淌了一溪的浅黄红瘦。
山中野景,更有一番离尘意境。
小丐率先惊喜的倒抽了一口气,撒着欢儿的奔到溪边,掬起一捧水浇到脸上,然后才转头,冲兀自走的不紧不慢的上官轻尘作出了一个无比享受的表情。
上官翘了嘴角,走到溪边蹲下,却没有去打水,也没有洗脸,只是拎起袖管去擦小丐脸上的水。
小丐侧着头,黑灿灿的睫毛竖在眼睛上,深浓的大眼珠里倒映着上官轻尘的小像。
他笑的越发温和,擦的越仔细。
擦完了,放下手,一方洁白的丝帕却从袖管中无声无息的飘落,落在了溪边,险些落入水中。
二人一怔,小丐伸出了手,捏起帕子的一角将它提起。
是姐姐的丝帕!
浓密的睫毛一闪,小丐望向上官轻尘,眼底又有黠光浮窜。
上官轻尘被看的窘迫,脸上一阵作烧,曲起两指在小丐额上不轻不重的叩了一下。
小丐痛的眯起了眼,终于挪开了视线。
上官轻尘心里一松,小丐的目光,那样清澈明锐,令他几乎无法招架。
拿过丝帕,他拉起小丐的手想为她擦手上的水渍。小丐却猛的一抽手,动作快的令上官轻尘一鄂,抬头,小丐冲他掀眉皱鼻的做了个鬼脸,拎起水袋跑出几步,这才蹲下开始取水。
笑容淡去,上官轻尘将丝帕收入袖中。低头,捧水净面,再将水袋装满。
依旧是寂静无言,依旧是除了风声、水声再无其他声响,但先前的宁馨却不复存。
上官轻尘若有所思的看了小丐一眼,或许,这孩子并不像他所认为的那般年幼懵懂。
看她小心翼翼的将一只水袋缚在腰间,眸光闪动,嘴角甜甜的扬起,又将另一只水袋随意拿在手中快快乐乐的走来。
上官轻尘豁然悟到,她腰间的那袋水想必是留给流风的。这孩子,倒有种倔强的执真。
心里感叹,上官轻尘站起了身,却突然——
“叮!”
一声脆响,穿林乘风,撞入耳膜。
上官轻尘面色一变,小丐惶惶的顿住了脚。
“走!”
一个字,上官轻尘展臂将小丐抄进了怀里,运起轻功向着休息地急纵而去。
远远的,林木错落间,无数黑色人影穿梭涌动,向着一处围去,隐隐可闻刀剑的撞击声与愤怒的叱喝声。
“在这里,等我!”上官轻尘将小丐推到树后,一手抚上她的头,只是一顿,便转身如一道疾矢般射向前方。
小丐咬着牙,双手环肩在树后蹲下。
不是害怕,而是寒冷。
原来,在知道了什么是温暖以后,再尝到被抛下的孤寒滋味会令人如此难以忍受!
小丐堵住了两耳,拒绝去听络绎不绝的惨呼声,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更不要一时冲动跑出去。
公子说了,让她在这里等。所以,她不能出去。这种时候,她帮不上任何忙。
只是,突然间,一阵奇怪的感觉侵来,凉意一点一点的贴肤而上,刺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远处的喧嚣莫名变得遥远,那寒冷将她冻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她独自面对,一场还未知却绝对可怕的危机。
小丐竖起了头,警觉的四周乱望。林间,依稀有一片暖红闪过,小丐心一跳,拔腿就跑。
“嗤嗤!”低笑声如毒蛇吐嘶,小丐拼了命的往前跑,从没有跑的这样快过,胸肺间被涨得一片刺痛,却仍逃不过那股寒意,自背后袭来越来越切肤。
“小东西,你跑的了吗?”鬼魅般的语声响起,说不清是远是近。
小丐倏然收脚,望见一道暖红身影从天而降,拦在前方。
林风凛冽,吹动那人的发在空中乱舞,露出一张诡异而残忍的笑脸,眼下的红痣依然鲜明如血泪,但此时却如两颗毒牙般只渗出森冷的杀气。
“说,你是谁?”傅成魔伸出了手,戴着手套的手五指张开,抓向小丐。
小丐不语,倔强的一转身再往回跑。
傅成魔纵起,暖红的袍袂拖过半空,再一次落下,背向小丐挡住了她的逃路。
“原来,你长的是这个样子。”傅成魔笑了,转身,目光锁上小丐的脸,柔的能滴出水来。
小丐怔住。
这个恶人,这样笑,仿佛一下洗尽了戾气,将春日的暖光引来了秋林,一刹,遍地花开,莺飞草长。
“你到底是谁?”傅成魔负着手,目光几近痴迷的望着小丐,脸上的表情却是复杂多变,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惊喜,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又悲伤。
小丐直觉,这人是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这样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伤。
心里害怕,她悄悄挪了挪脚。
只是刚一动,傅成魔眼中的光便消失了。让小丐有种错觉,这林间一瞬又由春跨越到了冬,冷的人心颤。
“你想走?”傅成魔眯起眼,抬手,指尖腾出了一股淡淡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