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珏儿抢前扶起,失惊道:“尘哥哥,你……”楚落尘低声道:“你去吧,我在此处养伤,等我身子好些了再来看你。”金珏儿柳眉一竖,嗔道:“你再如此说,瞧我还理不理你!”还要发作,楚落尘忽的毒性转炽,身躯僵直,扑倒在地。
金珏儿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坐地抱紧他,不由痛哭失声,正在哭泣,忽听楚落尘道:“水,水……”金珏儿忙背着他寻到一处泉眼,双手捧了泉水喂他喝下,但泉水入口,又全都呕了出来。楚落尘却给冷冽的泉水一激,头脑一清,忽道:“我刚才昏昏沈沈……想起咱们师傅……传授的‘伏藏五帝功’几句口诀,珏儿,你找棵空心大树……我有用处……”
金珏儿不明所以,但想这傻呆子说出此话,分明透出生机,不禁转啼为喜,精神一振,忙四下寻觅。幸喜山林茂密,不久便找到一株遒劲古木,盘根错节,树干奇大,裂出一个树洞,洞内宽绰,足容一人栖身,急忙回来说了。
楚落尘道:“将我……搬进树洞去……”金珏儿大奇,有心想问,眼见势急,却又不忍,当下抱起他走近大树,将他塞入树洞,耳听楚落尘微弱的声音从树中传出:“珏儿,你守着,别走,也别过来。”
金珏儿呆了一呆,答应了,在树洞旁席地而坐。她疲累已极,喘息一阵,睁大一双美目,凝神望着洞口。
谁知过了良久,树洞中却悄然无声,只听得枝叶簌簌轻响,她正在茫然不安,忽听楚落尘长笑一声,钻出洞来。金珏儿瞠目结舌,破颜狂喜,呼道:“尘哥哥!你好啦?”
楚落尘略显疲累,面容又复俊朗,伸伸腰,笑道:“好霸道的毒药!东瀛奇毒,此番领教了。”金珏儿讷讷地说道:“东瀛忍者只会偷偷摸摸杀人,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尘哥哥你……”
楚落尘笑道:“你此刻满腹疑云,却又不便问出口来是么?珏儿,解毒奥妙我即便说了,你也不明白。伏藏五帝功蕴含天机妙道,五行相生相克,我只通了金土木三气,但功诀心法,师傅是尽其所知说了的,适才半昏半醒中我忽地想起一段口诀,心中顿悟,果然活了生路。”
金珏儿更是奇怪,忍不住道:“钻进树洞里练功才能解毒么?当真稀罕。”
楚落尘目光一转,顾盼飞扬,大笑道:“正是要钻进树中才有用的,天道一生水,二生木,木荣花茂,日月之秀。金土木三物中,惟有木为活物,我依着秘诀,容身树中,运行木帝真气,方能将毒排入树木,毒气循着这棵大树木心脉络游走散去,直到枝叶。”
金珏儿惊道:“散毒给树了?莫非这树死了么?”楚落尘扬掌轻拍,那株郁苍成荫的古木微微一晃,漫天枝叶飘零而下,楚落尘一拉金珏儿,扬袖震开落叶,笑道:“我解毒,它便中毒,气早绝了,你看。”
金珏儿低头望去,怔在当地,只见落叶铺满一地,片片焦黑,一股腐臭之气冲人欲呕,不由失声而呼,惊喜交集。
当下两人深入山林,找到一个僻静处,睡了个饱,醒来已然月至中天,肚中却已咕咕饿了。楚落尘上树抓了几只宿鸟,剥洗收拾了,生火烧吃,虽无油盐作料,但他尽展其艺,烤得焦黄香浓,吃得金珏儿一片声叫好。
轻云掩月,山风拂来,周遭枝叶飒飒作响,林中篝火烧得正热,忽明忽暗火光映得金珏儿娇颜灿如红霞。楚落尘深深望了金珏儿一眼,柔声道:“珏儿,可累坏你了,小厨子可又欠下你一条命啦。”金珏儿斜睨他一眼,拍拍胸口,道:“傻呆子,不许你说这些,要是你有个好歹,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说着,心中一酸,怔怔的掉下泪来。楚落尘大为感动,低低的叫了一声:“珏儿,你待我如此情意,叫我怎生报答?”金珏儿娇嗔道:“谁要你报答了?傻呆子……”走上几步,脚下虚软,忽然打个趔趄。楚落尘一惊,一把搂住她的娇躯,只觉得她浑身发软,似乎一丝气力也没有了,忙道:“冷吗?珏儿,你……”
忽觉怀中的人儿吐气如兰,跟着颊间一热,竟是金珏儿火热的红唇寻了过来,分明是织女会牵牛,他头脑轰的一声,心中咚咚狂跳,偏头一凑,交颈接住了樱唇。
淡云散去,团团拥出一轮明月,穿枝透叶而下,林中地面纷纷点点尽是澄清的月影。
似是天地也在旋转,楚落尘纵是铁石心肠此番也化为绕指柔丝,两人亲吻良久,不觉欲心如火,金珏儿只觉四肢百骸都散到云端里去了,喘声道:“我好热哩。”楚落尘涩声道:“我也是。”一双手早已盖到了金珏儿隆起的前胸。
金珏儿浑身一哆嗦,不觉身子一缩,只听得楚落尘呼呼喘气,低声道:“珏儿,珏儿,我要了你了。”金珏儿嗯了一声,心儿鹿跳,羞得颈子也红透了。楚落尘一只手伸进金珏儿底衣,金珏儿娇呼一声,心中大震,止不住浑身颤抖。
楚落尘一只手抚摸一阵,只觉身心飞越,魂飞魄散。两人哪里站得住脚,足下如踏棉堆,一起倒在地上。
地上绿草丰茂,铺青迭翠,恰好做了这一对人儿的毡席。楚落尘嘴中吮吸着香舌,嗯了几声,只觉一只手不够用,那一只也滑了进去,金珏儿娇羞难言,身子扭捏几下,便不动了。
楚落尘褪去身下人儿的衣裤,月影斑驳,洒将下来,照着一具玉体,当真是冰肌玉骨,凸凹有致,玲珑赛雪,如一段大白藕相似。楚落尘只觉得口干舌燥,此刻此情,两人俱是大口大口喘息,犹如两条离水干渴的游鱼。
此时欢乐何异登天?金珏儿咬住贝齿,暗暗忍耐。
不一时,云消雨歇,楚落尘又吻住身下人儿的娇脸樱唇,忽觉触之湿咸,借着月光一瞧,原来金珏儿梨花带雨,正在暗暗哭泣。楚落尘柔声道:“珏儿,我不负你,真的!我楚落尘若是负情,叫我……”
金珏儿忍住痛楚,反手掩住他的嘴,娇嗔道:“傻呆子,赌咒发誓做什么?哼,要是有一天你有别的相好啊,别怪我一口口咬碎你。”楚落尘吐吐舌,笑道:“好啦,我的珏儿公主,不敢还不成吗?”金珏儿抹去泪眼,抓过一条洁白丝巾,将身下落红抹了,怔怔瞧着,不觉又落下泪来。楚落尘疼惜无限,两人搂抱,沐着淡淡月华,嘴角都挂着一丝笑意,不觉朦胧睡去。
次日,两人穿出茂林,避开官道,昼伏夜行,如此走了十数日,渐渐人烟稠密,这一日,忽到一处大城,城门上 “太原”两字隶书远远可见。两人混进城内,但见街市繁荣,行人比肩继踵,依稀京城风流,瓦肆所在,弦歌萧管,杂耍卖唱,彩声四起。
金珏儿到底是少女心性,东瞧西看,甚是欢喜。楚落尘却无心玩耍,将她扯住,低声道:“此处通衢大城,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可要小心了。”金珏儿撅撅嘴,不好违拗,只好随他低头闷走。
两人寻处酒肆,叫来饭菜,金珏儿吃了几口,撇嘴一笑,道:“这里的菜味儿太重,不中吃,可比不上你那几手。”楚落尘笑笑,低声道:“且莫说话,留着话头赶路再说。”正吃间,忽听邻桌一人笑道:“李如松这一下打败倭国丰臣秀吉,班师回国,皇上龙颜一悦,金殿之上,又不知要加封什么官了?他官儿做到这般大,再要升,可着实要让皇上为难了。”
两人听了吃了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儒生,喜形于色,正自喋喋不休。同座另一个老儒冷笑道:“丰臣秀吉是吃了败仗,但实力犹存,此番撤兵南下,朝鲜大片国土恢复,可人家没说不再进犯啊。”他左右一望,压低声音道:“小后生知道什么?皇上身居大内,因立太子之事与内阁群臣争执,多年未上殿议事了,嘿嘿,不出宫门,不理朝政,就知道搜刮民财。什么龙颜大悦,除了身边的郑贵妃,有谁知道他悦不悦的?”
两人在暗中交换了眼色,更加凝神倾听。
少年儒生变色道:“皇上荒怠如此么?此节门生却实不知,立太子事有什么好争执的?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自然是大皇子当立太子了。”
老儒拍手道:“照啊,大皇子朱常洛当立太子,理之当然,众望所归,可谁叫皇上宠爱郑贵妃呢,爱屋及乌,三皇子朱常洵是郑贵妃所出,一出世便高看一头,常洛想当太子,难喽。”
少年儒生瞠目道:“皇上就此和大臣较上劲了?”
老儒点头,两眼一翻,冷笑道:“西北西南两路兵变,进逼京师,蒙古铁骑转眼南下,丰臣隔海犹自虎视眈眈,朝廷不思进取,反为立太子事争斗不休,无日或歇,眼看大乱将生……”话犹未了,四下一望,垂头不语。
楚落尘久居京师,皇上怠政,一意敛财,朝中党派纷争,各自拉拢朝臣,铲除异己,自己在酒肆间时有所闻,见这两人讥评时政,言辞激越,心下也不以为意。金珏儿听了却大为惊讶。
少年儒生叹息道:“难道天下便无人主持正道了吗?”
老儒摇头道:“读书人不行,方今乱象众生,生灵涂炭,正道惟有武人张目,英侠驱驰,才有作为。”少年儒生听了这话,低了头喝酒,不再吭声。
楚落尘与金珏儿四目相对,不由又惊又喜,万没料到在这小酒肆里,竟听到朝鲜战事大好的讯息。金珏儿眉眼泛笑,没来由做个鬼脸,惹得楚落尘哈哈大笑,暗想:“珏儿国内停战息兵,危局已解,我也不必急着赶去相助,朝鲜国既然太平无事,珏儿归去,我也安心,这般跟着我亡命落魄,如何是好?怎生想个法子让她离去?以后大事一了,我再寻她厮守一生便是。”金珏儿见他沉吟,只道这傻哥哥欢喜得傻了,不虞有他。
两人付账出门,穿街过巷,正走着,忽见前面满目浊水,一派大江,滔滔滚滚,原来已到了汾水河边。
金珏儿道:“傻呆子,咱们过江么?”楚落尘目光一转,笑道:“珏儿,你喜欢坐船么?咱们雇个船走,一路下水,直到黄河河津,再去陕西庆阳,避开追兵,神鬼不知,岂不是好?”金珏儿听了,跳将起来,绽颜笑道:“对,对,坐船又快又稳当,这些天来,可把人累得慌了。”
楚落尘望望身边人儿,叹了口气,心生怜惜。两人沿途激战,心神已然憔悴,实在难以为继,此时极目大江,想到立时便有安宁光景,精神齐都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