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性子散漫,又是深夜,便不乐意再穿繁复的宫装。因此只穿了湖蓝翠纹织锦宽袖长衣并宝蓝掐花凤尾裙,颈间一串羊脂玉珠穿就的赤金项圈,家常的打扮,又因了中毒气色苍白,煞是楚楚可人。
只是可怜可爱的一面,恰恰是云潇不肯让容舒玄见的,因此薄施脂粉,使脸色红润些许。丛兰犹豫片刻,还是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轻轻戴上髻上,小小的琉璃珠子直垂到耳边,有细碎的珠光流转。
云潇看着她温柔娴静的笑容,淡然一笑,便由她扶起,慢慢步出房间。
傍晚时有微雨,此刻雨停,然而阵阵微风都带着刺骨的雨意。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两排羊角彩穗宫灯将青石子小路照得清晰。只是那乳白色的光只能晕开一小片的夜色,道路两边修建齐整的林木此刻也如同暗夜中的魑魅魍魉,似在蛰伏,伺机而动。
云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大步跨了出去。丛兰正在发怔,直至云潇迈过两三步,她才小跑着跟了上来。云潇深深看她一眼,她略有些张皇的别过头去。
云潇又看向一脸沉静的凝烟,凝烟颔首:“郡主放心,交代的事一定做到。”
这才放心起轿离去。
宫门外一向有侍卫巡视,今日却不同于往日,侍卫较之以往,增加了一倍还多。
丛兰注意到云潇的视线,轻轻道:“郡主有所不知,端惠长公主的驸马孙将军如今升至卫尉了。那边那位四十出头,紫黑脸庞的,便是他。这一次郡主遇刺,是原先的卫尉失职,太后便荐了孙大人。出了这样大事,内宫安保更加严谨,增加了一倍的侍卫呢。”
卫尉乃是九卿之一,掌军器仪仗帐幕等事,宫门屯兵归监门卫,领弓箭、军器等库、仪鸾司、左右金吾衔司、六军仪仗司等。因掌率卫士守卫宫禁,多为皇帝心腹,故而炙手可热。孙少英甫回京不到一月便拿到了这样官位,可见他的靠山雄厚。
不过,如此说来,太后的人掌管了皇宫守卫,只怕容舒玄此刻应当无比头疼吧。
云潇唇边带笑。
太后谋划的这一次行刺,果然是好计谋。
她并非想要容舒玄的性命,只是要给他一个警告:深宫之中,代家掌权,岿然不动。刺客是冲着上阳郡主而来,若一击得手,则太后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若不得手,上阳郡主重伤,也遂了她的愿。
而不论得手与否,负责内宫治安的将军都会调动,忠诚于她的人,顺理成章得到这一职位。
一路无话。慢慢行到容舒玄寝殿,丛兰因为身份低微,留在了宫外。云潇低垂了眼眸,敛去那一抹犀利的目光。早有小内监前来接引,她便扶了扶发间的流苏,慢慢走了进去。
但见这一处宫室,白玉作柱,碧玉为栏,瑶阶琼户,珠牖琐窗。外房陈设幽雅,雕栏画栋,绣幕罗帏。中设白色雕荷花玉盆,玳瑁石四仙书桌,雪地套双色料人物直颈瓶中养碧桃一枝。不见得多奢华,却是清雅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