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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突变(2)

没有了士兵相互的岳梁便这么众目睽睽的暴露在了东云槿面前,怀中的两名宫女亦是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岳梁顿时一惊,竟抱头蹲了下来,只露出半颗后脑勺,然既是如此,亦是不知悔改,口中还不停的咒骂着身边的将士,“你们几个天杀的,不保护本将军,等到槿王一走,本将军便将你们几人全部诛杀了喂狗!将你们的妻母全部迈进妓!”

咒骂声还停在嘴边,然而下一刻,一直箭羽划破长空,直直的从岳梁的后脑勺穿过。

对此,东云槿鄙夷的甩下了手中的弓箭,冷声道,“真脏!”

早知还真不如直接一箭射死他来的痛快,这些将士显然已经恨不得他死了,自己的煽风点火,全然不过于火上浇油。

没有了主将的将士们这一刻虽是慌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高呼了起来,如此败类,早该千刀万剐,不少将士还不解气的冲上前在岳梁的尸首上吐了几口口水。

东云槿蓦地扬起了头,昂声道,“今日,我东云槿要讨伐贼子东云绝,愿意追随的,便应一声,不愿意的,再见之时,我们便是敌人!”

将士们齐齐对视了一眼,下一刻便单膝跪地,朝着东云槿重重一拜,响亮的呼喝声震动天地,“我等愿誓死追随槿王殿下!”

“誓死追随槿王殿下!”

东云槿微微点了点头,昂声回复,“东云槿,会将你们每一个人当作亲兄弟对待,谁敢无故欺了你们,我东云槿必将十倍奉还!”

听闻至此,将士们仿若炸开了锅,竟大声喊道,“槿王殿下万岁,槿王殿下万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犯了谋反的大罪!

而随后而至的苏陌以来看到眼前之景,便不由得笑了出来,“男人,我来了。”

东云槿蓦地一愣,当下回过了身,不等苏陌反映,下一秒已经行至她跟前,将她搂入了怀中,这样还不够,一只手在苏陌的身上不停的乱摸,似要找出伤痕,良久,才停下了动作,见到如此对苏陌上下其手的东云槿,将士们齐齐愣在了那里,满脸的不敢相信。

当下亦只好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女人,我很想你。”东云槿在苏陌的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深情的对上了苏陌的双眸。

苏陌微微一愣,用手肘撞了东云槿一下,朝着后方昂声道,“追风,带三万弟兄驻守在这里。”

“属下领命!”

苏陌径直牵起了东云槿的手,柔声道,“去找正主吧?”

“嗯!”东云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走了几步,苏陌又蓦地开口问道,“后路准备了没啊?”

“备了,娘子!”

“谁是倒霉鬼啊?”

东云槿微微一愣,继而又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六哥!”

追云骑一干人等听着这夫妻二人莫名其妙的对白听的一头雾水,愣是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直至后来,他们才知道今日这对夫妻的小算盘打的有多好,都说女不如男,他们这个女主,还真是一点都不弱于这个男主。

一干人等走了良久,苏陌这才似响起了些什么,蓦地回过头,沉声道,“铁虎,带两万将士去白虎门守着,我们要瓮中捉鳖!”

铁虎为抬起头瞥了东云槿一眼,缓缓说道,“这个,之前槿王殿下已经吩咐过了!”

苏陌无奈的耸了耸肩,无可置否,他的男人做事,果然让他放心,果断滴水不漏。

“东云绝身在何处?”

东云槿沉思了片刻,继而缓缓说道,“应该在乾坤殿吧,这是他做梦都想要去得地方!”

苏陌不容置喙的点了点头,的却,为了乾坤殿那张龙椅,东云绝可谓是费劲心机,甚至不惜弑父夺位。生在皇家的悲哀啊,历代,便都是如此。

乾坤殿离白虎门最近,九百九十九层白色大理石铺成的阶梯象征着那独一无二的权威,阶梯两旁是由上好的汉白玉雕刻的龙腾栏杆,栏杆四周载满了象征着皇权的血红色帝王花。

东云槿携着苏陌的手,一步步踏上了阶梯顶峰,然乾坤殿外却空无一人,当下,二人不由得一把推开了殿门,只见明黄色的大殿顶峰,东云槿身着一身龙袍,淡漠的侧躺在龙椅之上,听到二人的脚步声,亦不过淡淡的说了句,“你们终于来了!”然那双绝美的丹凤眼却始终紧闭着,不看一眼。一切都仿似那么随意,不弱破败了的公鸡,这是真龙该有的骄傲。即使败了,也要有该有的骨气,绝不摇尾乞怜。

东云槿暗自叹了口气,沉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我们的恩怨,终是可以做个了断了。”

东云绝微微点了点头,睁开双眼,翻身而起,朝着东云槿一步步走去,“九弟,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你。”

东云槿微微一愣,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九弟,这一声称呼,怕是要有十多年没有喊过了吧。

“小的时候,我在母后身旁,问我的母后,为什么父皇总是不过来,母后每次都只是哀怨的将所有的气撒在我的头上,说我无用,讨不了父皇欢心,然而每次打完,看见我满身的血痕,母后又抱着我伤心的流泪!”

“长大了一点,知道了所谓后宫争宠的戏码,那时,我便知道,父皇几乎每日都去了兰妃那里,宫女和太监们也一直说,九皇子长得很是漂亮,和他母妃一样,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的我偷偷跑去了惠兰宫,那时,父皇将我带到你们母子面前,跟我说,这个是你的九弟,这个你要叫母妃,那时不懂事的我,便就这样呆愣的喊了一声九弟和母妃,却没有想到,回去以后,母后却恨铁不成钢的打得我只剩下半条命!”

“再接着,我们便窦太傅那里学习,那时的我,明明和你有着一样的头脑,然而,得到父皇表扬的却只有你一个,为了让父皇开心,在父皇大寿那日,我亲自做了串佛珠,然而父皇却赏给了我一巴掌,将佛珠摔在地上,说我没有志气!”

“再后来,你机缘巧合上去了战场,一个计策,赢得了大胜,凯旋而归,从那时起,父皇的眼里,看到的便只有你,国家机密大事询问你,朝廷规划询问你,什么都只知道你,却忘了我,忘了我才是东云的太子!”

“自那日起,母后对我便更加严苛了,叫我算计自己的亲人,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那些大臣口中的那句,九皇子有朝一日定会取太子而代之!”

“我终于明白,这便是帝王家的亲情,没有宠冠后宫的娘亲,你便永远得不到作为帝王的父亲的宠爱,既是如此,我为何还要将忠义,我所做的努力不知比你多多少倍,我要的也不过是那些本就属于我的!”

听完东云绝的一席话,苏陌不由得蹙起了双眉。自幼得不到至亲的疼爱,如此黑暗的环境下成长,也难怪东云绝会产生了这种脾性。

然东云槿却蓦地大声吼了出来,“东云绝,你放屁!”

“你知不知道,父皇是怎么看你的?小的时候,父皇就对我说,槿儿,他是你的皇兄,有朝一日是要君临天下的,你要帮他;再后来,我的声望比你高,父皇偷偷将我叫了过去,也不管我听不听的懂,苦口婆心的劝我,槿儿,那个位置,你不能抢,你们是兄弟,你要帮他!你知不知道,就连那日被父皇砸碎了的佛珠,在你走后,父皇都悄悄捡了起来,找玉石匠重新融合,寸步不离身!这就是你从小恨到大的父皇!”

东云绝不敢置信的瞪圆了双眼,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毁了你自己的一切!”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东云绝淡漠的闭上了双眼。

东云槿一把扯过苏陌手中的青锋剑,厉声道,“大哥,我最后叫你一次大哥,我们二人的决斗,你赢了,我便放你走,东云家的人,从来就不是听天由命的懦夫!”

东云绝蓦地叹息了一声,睁开了双眼,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你太过优柔寡断,当不了这个国家的主,作为帝王,便该无情!”

一语说罢,便执剑朝着东云槿挥去,东云槿反手一挡,一个转身,躲过了一击。青锋剑和青莽剑,同出一脉,由同一块千年玄铁石制成,如此巅峰的较量下,不由得擦出了阵阵火花。

见此,东云绝赶忙一个翻身,从东云槿胯下侧滑而过,青莽剑亦是在同一刻朝着东云槿的命脉刺去,然东云槿却似早已看出了剑的走势一般,一个弯腰,反手将剑刺了下去。两剑夹杂着二人的内力,再次紧紧触碰到了一起,使得二人均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东云槿稳住了身子,正欲再出一击,然而心口却没来由的一阵剧痛,青锋剑也冷不防的掉在了地上,东云绝的出手的剑却是没有收回,直直的朝着东云槿的胸口刺去!

苏陌大惊,赶忙将腰间的鞭子甩了出去,干好缠绕在了青莽剑上,帮东云槿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东云绝亦是大惊,他与东云槿实力旗鼓相当,他都没有受伤,为何东云槿会如此?莫非,莫非是蛊毒发作?可是为何苏染没有反应?照道理说,中了一线牵的人,若是相爱,苏染应该会更痛才对。

思忖间,苏陌已经行至东云槿跟前,扶着东云槿,柔声询问道,“男人,你怎么样?”

东云槿略微抬起了头,朝着苏陌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我没!”然而“事”这一字还在口中,东云槿喉间便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彭涌而出。

苏陌不由得握紧了双拳,一把捡起青锋剑,直指东云绝,“该死的,是你伤了他?你竟敢伤了他!”

东云绝微微一愣,正欲解释,东云槿却一把拉住了苏陌的手,接近虚弱的低声说道,“放他走!”

苏陌不由得蹙起了双眉,一把将青锋剑丢下,寒声道,“你走吧!”

东云绝沉沉的看了东云槿一眼,拿起青莽剑朝着殿外走去,走至殿门口时,又蓦地丢下了一句,“去找北辰吧!”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去。

然而没过多久,殿外便传来了阵阵打斗之声,隐约传来铁虎的呵斥,“东云绝,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

“尽管上!”

东云槿不由得微皱了眉头,抓紧了苏陌的手,知道东云槿的深意后,苏陌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扶着东云槿到一旁坐下,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殿外,铁虎以及几名锦衣卫正和东云绝打的难舍难分,其余人,紧紧的将他们围了起来,见到苏陌出来,铁虎不由得朗声道,“王妃,王爷如何?这奸人望向脱逃!”

“放了他!”低沉的三个字,从那冷若冰霜的女子口中淡淡的吐出,使得在场的人均不禁愣在了那里。

铁虎一个箭步抽身出来,不敢置信的问道,“王妃,你说什么?”

“槿要放了他,听见没有?”

“可是王妃!”铁虎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苏陌厉声呵斥道。

对此,铁虎只得不甘心的挥了挥手,昂声道,“都给我住手!”闻此,与东云绝交缠在一起的锦衣卫齐齐退了出来,给东云绝让出了一条道。

“铁虎,你送他出去,顺便召集重臣,其余藩王可以不到,但是,一定要把轩王给带来,就说,我们找到了先皇留下的圣旨,要宣布新皇登基!”

“属下领命!”语毕,铁虎赶忙召集了一部分锦衣卫紧跟着东云绝的步伐离去。

苏陌这才放心的转过身,朝着乾隆殿走去,然还未至殿门口,一股锥心之痛狠狠袭来,苏陌当下举起右手,狠狠的捂上胸口,然而剧痛却一阵阵的袭来,几乎让她窒息,蓦地,苏陌似是想起了些什么,一把拉开衣袖,只见手腕上的那条黑线,已经延至了掌心。

怪不得东云绝会叫他们去找北辰翎,刚刚槿会如此,定是毒发啊!

明明当时君清夜检查的时候,只有她中了母蛊,为何槿也会中蛊?苏陌不由得皱起了双眉,突然间,一个名字划过脑海,南木朔月!是南木朔月!那日四人用餐,定是他暗中做了手脚!

怪只怪他们不够谨慎,明明有所怀疑,却还是中了圈套!

北辰翎,你够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才是纵观全局受利最大之人!

“噗!”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苏陌力不从心,单膝跪在了地上,追云骑等人见此赶忙向前,就欲扶持,然苏陌却单手一挥,极力克制着痛楚,低声道,“不要让槿王知道!”

说罢,一把扯头上的发簪,朝着手腕上的麻穴刺去,汗珠不停地从苏陌的额头低落下来,追云骑都不忍的低下了头。良久,苏陌这才将发簪插了回去,从裙摆处撕下一块布条,系在手腕上。

君清夜曾说过,中了一线牵的情侣,若是相爱,女的会比难得更痛苦,直至最后力竭而死,如今东云大局初定,槿中蛊,本就身体不佳,他不能让槿担心,刺了麻穴,那便感受不到痛楚了,不管发生什么,能多陪在他身边一刻便多陪一刻。

虽说痛楚被抑制了住,但是蛊虫啃噬心脏的感觉还是消散不去,苏陌的脸颊也微微泛白,毫无血色,在众人的担忧之下,苏陌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当下沉了口气,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捏了几下,这才放心的朝着殿内走去。

她不能让槿发现出她身体的异样!

苏陌杏步走进了乾坤殿,坐在了东云槿身旁,柔声问道,“男人,怎么样?”

“我!没事!”东云槿极力扯出一丝微笑,然而衣服上残留的浅红血迹却瞒不过苏陌的双眼,笨蛋男人,为了不让我担心,强忍着等我出去了,才将满口鲜血吐了出来吗?你可知道,这样,我会心疼!

苏陌轻靠在东云槿的肩膀上,紧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男人,大局已定,今日将事情交出去了,我们便退了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有你,有我!”

东云槿缓缓举起右手,拂上了苏陌的脸庞,那双眼里满是宠溺,“还有!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

“嗯,还有未来的孩子!”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解蛊的方法,君清夜说无药可解,她偏偏不信这个命!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为何还要忍受这种痛苦!该死的北辰,有朝一日,她必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沉重的钟声响起,百官上朝了。

东云槿搭着苏陌的肩缓缓站了起来,不知为何,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苦痛了,体力也渐渐回复了过来,倒是苏陌,那张被捏红的脸,却还是透露着一丝苍白。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的到了,帝都的变天在不知不觉中仿似传遍了大街小巷,东云槿仿佛就被公认成了新帝,因此当那些官员见到大殿上的东云槿后,都不禁上前寒暄起来。

东云轩一把拨开围绕着的百官,单手拍在了东云槿的肩上,“九弟,有你的啊!”苏陌蓦地一惊,赶忙伸手覆上了东云槿的胸口,然此刻的东云槿不堪一击,当下便口吐鲜血。

百官惊,东云轩更甚,当下掌推至东云槿背后,便要输内力给他。“九弟,何人伤你如此之重!”

然接收了东云轩内力的东云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又吐了几口鲜血,见此,东云轩亦只好悻悻的收回了内力,微皱着眉,将目光扫视到了苏陌的身上。

苏陌沉默的摇了摇头,不多解释。内力加快血液流动,蛊虫噬咬也会加剧,也难怪槿会受不住。

良久,东云槿才恢复了气神,蓦地从袖口拿出一卷明黄色卷轴,递给了苏陌,苏陌点了点头,交给了一旁的宣旨太监。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圣旨打开,轻咳了一声,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此,大殿上所有人皆哗然,赶忙垂首跪在了地上。

“轩王东云轩,为人憨厚,忠君爱国,文韬武略,皆为上乘,堪当固国大任,朕今传位于轩王,命其为东云第一百三十三代帝王,该年号为昌!钦此!”

圣旨一出,满座沸腾,在槿王锋芒的映射下,谁会预料到新帝竟然会是轩王?就连东云轩亦不禁微颤了一下,将目光撇向了一旁的东云槿。他的弟弟,现在,将皇位拱手让给了他,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当下,殿下之人各怀心思的齐齐高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宣纸太监这才将圣旨卷了起来,走至东云轩跟前,双膝跪地,恭敬的递了上去,“参见吾皇!”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云轩无奈的一把接过圣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当下亦只好朝着龙椅走了过去,在众人的朝贺中,跨上了权利的最顶端。

“众爱卿平生!”

“谢吾皇!”

苏陌挽着东云槿的手,相视一笑,悄然退出了乾坤殿。这个国家,交给东云轩,那时百姓的福祉,他们放心。

殿外,追云骑、锦衣卫以及御卫队看着出来的夫妻二人,不由得愣在了那里,不是新皇登基吗?怎么?竟然不是他们的主子?

东云槿在苏陌的搀扶下走至铁虎跟前,将玄铁令递了过去,“铁虎,将玄铁令归还六哥,他才是你们的主人!”

“槿王殿下,你这是!”

东云槿单手一挥,示意不要多说,夫妻二人便在众人的凝视下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东云历年一八八戊戌元年九月初九,大吉,新皇登基,改国号为“昌”,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东云的内乱,在这一刻也完美宣告了落幕。

槿王东云槿,于当日递上辞呈,身体抱恙,求当闲散王爷,并上交手上所有大权,轩帝怜其身,朱笔一挥,恩准!并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而忙了良久的苏陌与东云槿,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寂静的御书房内,东云轩一袭明黄色龙袍,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将毛笔放在指尖来回转动,身前是堆了一叠的奏折。如今的脾气再好如他,都忍不住要抓狂!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当皇帝,这当皇帝还真不如当个王爷来的洒脱。每日天刚亮便要忍着睡意去上早朝。

朝堂上的那些老不死的还一直喋喋不休,这里说到那里,那里又转回这里,转来转去,几个死对头还就这样扛上了,非要他这个昏昏欲睡的皇帝判决。

这好不容易等到了下朝吧,时间都快要中午了,烈阳高照,可怜如他,连个午觉都不能睡,就埋头窝进了御书房。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好不容易加个夜工批阅完毕,第二日,又来了这么多。

几日下来,他连黑眼圈都熬了出来,本就偏瘦的身材,如今更是瘦成了皮包骨。

索性他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就这么着,奏折永远没有批阅完的一天,搁着,如有大事,那些老不死的定会在早朝的时候提出来的。无聊的时候赏赏花,听听戏,偶尔奋笔疾书,做一下勤劳的好皇帝,除了不自由了点,日子也算是过的不亦乐乎。

可是这舒适的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却又来了。

什么川北闹蝗灾,西南闹大旱,江东发洪水!问题一大堆!这也就算了,那些老不死的还不肯善罢甘休,突然提出来一句什么要他充实后宫,拼了老命的要将自家的女儿往宫里送!

思及如此,东云轩不由的伸出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充实后宫,说的好听点,传宗接代,为皇家开枝散叶。说的难听点,还不是把他当种马使唤,给他们的争权提供便利。他东云轩没那么饥渴,要那么多女人伺候!

他总算是知道他的好弟弟东云轩的如意算盘打的有多响了,直接将这麻烦的位子丢给了自己,未免自己偷懒使唤他,便又辞了职,当了闲散王爷,什么坏事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而他却乐的逍遥,跟着自家娘子游山玩水,这几日,近乎将帝都玩了个遍。

只是,他那莫名其妙的伤势,也不知如何了。

正当东云轩出神之时,御书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董太傅携三女求见!”

东云轩欲哭无泪,几欲仰天长啸,又来一个送女儿的,天理何在啊!

而此刻,城南的朗月湖上。

一对身着白衣的情侣泛舟于湖上,男子面容俊俏,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的轻咳几声,女子宛若九天仙女般不识人间烟火,三千墨丝随意的斜撒在肩上,赢得不少男子频频注目。

小舟的四周有着一盏盏发出微弱烛光的莲花灯,岸边围着不少商贩和情侣。朗月湖又称情人湖,据说在此湖许愿并泛舟的男女,最终会白头偕老,因此,每逢夜晚,朗月湖边都宛若白市。

苏陌是不信这个的,人定胜天,姻缘又岂能交与上天。此番出游,亦不过是散心罢了。

这几日,槿的身子渐渐好转了起来,而自己却时不时的被锥心之痛痛醒,手腕上,布满了不少发簪刺出来的星星点点。未免槿发现异样,自己暗中买了腮红涂抹于脸上,遮住苍白的容颜。

也罢,如若这痛螚由她来承受,也好过让槿承受,哪怕真是无药可医,她也能入寻常夫妻搬,由槿陪伴着走完余生。

前几日,收到君清夜的来信,他已往东云这边赶了回来,沿途中查到,一线牵唯一的解法,换血。换血,便是将身中母蛊之人的血全数排出,输入另一个人的血,此做法无疑是以命相搏,成功了,一命换一命,失败了,两人一起下黄泉。成功之后,母蛊会逐渐死去,排出身体之外,但是,记忆却会缺失。

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尚未能做到替换身中全部血液,更何况这落后的古代?

就算真的成功了,要以忘记槿做代价,如此沉重,她付不起。

她活着,便是为了能与他在一起,忘了他,她还要活着干吗?她就不信,除此之外,便别无他法了!

“女人,你要不要许个愿?”东云槿望着湖中飘散的莲花灯,蓦地说道。

“嗯,好。”苏陌微微一笑,继续滑动着船桨。

见此,东云槿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拿出两盏莲花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苏陌。苏陌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船桨,执起桌上的毛笔便在白色纸条上书写了起来,良久,才将笔放下,把白纸塞入莲花灯点燃,放入了湖中。

东云槿放下手中的莲花灯后,一把结果船桨滑动了起来,“女人,你许了什么愿望?”

“嗯,不能说,说了不久不灵了嘛!”苏陌俏皮的朝着东云槿眨了眨眼,拿起桌前的糖葫芦,噬咬起来。

东云槿微微一笑,朝着随水流向前飘散的两个莲花灯望了一眼。

“男人,你要好好活着,哪怕一个人!”

“女人,永远和我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微亮的莲花灯载着二人的心愿,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两岸人影攒动,寂静的湖面上不一会便也挤满了各色小舟,苏陌就这样凝望着眼前的男子不语,然而,一阵腥甜蓦地涌上喉间,她还未来的及反映,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东云槿蓦地一惊,一把丢开船桨,便跨坐在苏陌身旁,纤细的手,疼惜拂上了女子的脸颊,双目之中,尽显温柔,“女人,你怎么样?”

苏陌轻拭掉嘴角的血渍,微微摇了摇头。

东云槿低沉的叹了口气,一把拽起苏陌的右手,将袖袍拉开,只见那黑色线已经到了中指第二层关节处,果然,都怪他大意了,自己中蛊却没有想到陌的情况,一线牵,伤的更深的应该是陌啊!怪不得,怪不得除了第一日特通难忍之外,接下来身体明显的在好转,竟没有想到,那是因为陌的蛊毒,已经越来越深。

那双纤细的手腕上,布满了星星点点,为了忍受剧痛,又不让自己担心,竟然想到了扎麻穴。该死的,为何他如此大意!

思及如此,东云槿不由得紧咬着下嘴唇。

苏陌反手抱在了东云槿的腰间,柔声道,“男人,我没事,不要担心,这几日,我气色很好!”

“气色好?用腮红掩盖住那层苍白,便是气色好吗?”东云槿喃喃地低语道。

北辰翎,是时候找你算账了!

“唉唉!前面的,前面的白衣小哥,快把好船啊,要和我们的花船撞上了!”二人的后方,蓦地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

二人均是一愣,不由得朝后方看去,只见一艘巨大的花船正朝着小舟迎面而来。

“砰!”两船相撞,小舟不堪重负,便这么向侧面翻转了过去,东云槿一把抱起苏陌,踩着下沉的小舟,飞身至身前的花船之上。

妖冶的花船之上,一名身着红色纱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们侧躺在由上好的楠木铺成的地板之上,男子身侧一左一右的站了两名手执长剑的女子。

看着二人上来,一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小厮没好气的说道,“唉,我说,你们夫妻俩甜蜜也不能忘了掌舵啊,唉,幸好翻的不是我们的船!”

“小青,不得无礼!”男子明朗的声音淡淡响起,名唤小青的那名小厮欲言又止的退到了一边。

东云槿缓缓将苏陌放了下来,朝着红衣男子的方向昂声道,“多有打扰,内子身体不适,还望兄台送我们去岸边!”

“身子不适?鄙人略懂艺术,不妨让我看看,如何?”

东云槿微微一愣,继而很快反映了过来,“多谢!”说罢,便扶着苏陌朝着红衣男子走去。两名侍婢见此,齐齐退到了一旁,给二人让出了一条道。

东云槿携苏陌走到男子跟前坐了下来。

男子的容颜可谓是妖媚之极,一定也不弱于君清夜,双眸虽是紧闭,那狭长的睫毛却是微微的翘了起来,似是感觉到了二人的到来,男子蓦地睁开双眼,直视上了眼前二人,当下翻身而起,将右手搭在了苏陌的脉门处,良久,男子才缓缓开口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苏陌淡漠的点了点头,不着边际的将手抽回,神医莫如是唯一的弟子君清夜都说无药可医,她又岂会对半路上遇到的江湖郎中抱有什么希望。

“兄台有空还是多陪陪尊夫人吧,时日,不多了!”男子简单的一席话,云淡风轻的落入东云槿双耳,东云槿不由得蹙起了双眉,双拳紧握。

几人沉默了良久,花船也在沉默中靠了岸,东云槿拱手向红衣男子告辞后,便扶着苏陌杏步走下了花船,阵阵波浪又起,花船渐渐远离了岸边,身后蓦地传来男子熟悉的声音,“她死了,你便能火了,一线牵,本就如此!”

寻常人怎会知一线牵?当下东云槿不由得朝着后方望去,男子似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一般,朝他会心一笑,花船,行的越来越远了。

“主子,您不是有办法治那个姑娘的吗?”红衣男子身侧的一名侍婢不由得开口问道。

然男子却缓缓摇了摇头,极尽邪魅的一笑,“时机未到,我可不能让北辰那家伙太过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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