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下来啊,你别吓奴婢啊!”
“就不,我就不下来……”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群人,欢儿扯着古木上垂下来的一根古藤荡来荡去。
“公主,你下来吧,若是让皇上看到了,奴婢们的命可都没了。”说着,底下的人都连着跪下磕起了头,泪眼汪汪,只差没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足尖轻点,霜儿荡着古藤在一根树枝上站定,望着底下哀号连天的众人。嘻嘻一笑,随即双腿一蹬,荡的愈发远了。
今日一早,她趁着娘亲还在熟睡之际,便偷偷的跑出了千玉殿,来到这株古木前。这是一株参天古木,半边生在宫里,还有半边已然探出了宫墙外。
这株古木还是当初父王叔叔带她来看的呢,而且,这古木离父王叔叔歇息的宸宫还有一段距离,她不会被立刻扯下来。想着,她双腿在其中一根树杆上再度用力的一蹬,小小的身子随着古藤荡的愈发高了。
“公主……”底下的人早已冷汗层层,没想到这公主愈大愈调皮,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她们这群人会被活活的吓死的。想着,众人都不由的抚了一下额。
“飞飞,飞飞……”感受着风划过耳际的感觉,欢儿笑的更开了。
“呲咔……”一声,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紧接着,只听一声惨叫,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想要朝欢儿甩出去的那个方向奔去。却只见一抹月牙白的身影飞过,欢儿被他牢牢的护在怀中,紧接着又落回那古木上。
“欢儿……”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奴才)罪该万死,没有看好公主,让公主受到惊吓,请皇上恕罪。”一干人等都齐齐的朝着赫连毅猛磕头,其实,谁都知道,真正受惊吓的明明是他们。看那公主,哪有半点受惊吓的样。
欢儿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随即往赫连毅怀里蹭了蹭,“父王叔叔……”
赫连毅不做声,只是沉着一张脸看着她。欢儿抬眸看了眼赫连毅,随即嘴角瘪了瘪,眼泪当即大颗大颗的滚落,鼻音十足的说道:“父王叔叔凶凶,欢儿怕怕,欢儿要娘亲,要娘亲……”语毕,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吓得底下的一群人连磕头都忘了,欢颜公主哭了?她哭了?她真的哭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掏掏自己的耳朵确定一下。几乎不哭的欢颜公主哭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这群人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好了,父王叔叔只是担心你。这么高的树,刚才若是父王叔叔没接住你,你是不是已经摔成一滩烂泥了?嗯?”看着泪眼汪汪的欢儿,赫连毅无奈的摇了摇头。想月影是那么一个淡然的女子,怎么就偏生生了这么一个鬼灵精的女儿。
“那是因为,因为,父王叔叔,不带人家玩,玩飞飞……”欢儿止住了哭声,抽抽答答的说道。昨天那个叔叔抱着他一下子就飞出宫外,一下子就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她今天走啊走啊走了好久才走到这株古木下。所以,她发誓,将来一定要学会飞飞,像父王叔叔一样,可以咻咻咻的飞来飞去。
看着欢儿一脸认真的表情,赫连毅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想玩飞飞是么?好,父王叔叔带你玩飞飞,不过,不能让你娘亲知道了,可记下了。”
听到赫连毅肯带她玩飞飞,霜儿立刻两眼放光,哪还顾得了让不让娘亲知道,直接一个劲的点头若捣蒜。
阳光穿透云层,将暖意一丝丝的送来了尘世间。赫连毅运气,足尖轻点便抱着欢儿离开了树枝。
就在他们离开树枝的那一刻,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都齐齐的导向了一边。还好,有惊无险。望着赫连毅他们远去的身影,大家都齐齐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早年怎么没觉得欢颜公主那么会折腾人呢?如今这欢颜公主越大,就越让她们害怕。今日是爬古木,明日该不会想着去爬千玉殿的屋顶了吧?想着,大家齐齐的摇了摇头,打消掉这种可怕的念头,纷纷起身各自散去了。
“父王再高点,高点……”欢儿抓着赫连毅的衣襟笑的一脸灿烂。
听着那一声父王,赫连毅微微一愣。
“父王叔叔,你怎么了?飞飞,飞飞呀!”察觉到赫连毅稳下身子停在一处屋顶上,欢儿不悦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瞅着他。
赫连毅将欢儿的身子往上一递,“好了,我们该去找你娘亲了,等等娘亲醒来找不到欢儿会着急的,嗯?”
“那明天父王叔叔还要带欢儿玩飞飞,不然欢儿不依。”说着,小嘴微微撅起,煞是可爱。
赫连毅摸了摸她的满头银发,刚想说好的时候,却听到晚儿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及近。
“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赫连毅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旋身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皇后娘娘怎么了?”
那晚儿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奴婢想着时辰不早了,平素里,平素里这个时候皇后娘娘都已然起身了。今日奴婢想着去唤她一声,不想娘娘没动静。奴婢以为娘娘昨夜晚睡了,今日就贪睡一会儿。可是,过了一会儿奴婢再去唤娘娘,娘娘依旧没动静。尔后奴婢推了推娘娘,娘娘依旧一动未动。之后,不管奴婢如何,如何……”
说到这,晚儿早已泣不成声。皇后娘娘要是有个万一,她就是有十八条命也不够皇上处死的呀,更何况她本就一条命,可怜她宫外还有爹娘弟妹要养活。想着,晚儿痛苦的蜷缩起十指,那指尖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硬生生的划出好几道口子。
在地上跪伏了好久,直到双腿疼的发麻,晚儿依旧没有等到赫连毅处死的命令。迷惑间,她缓缓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跟前早已没了赫连毅的影子。她身形顿了一下,随即挣扎着起身,拖着酸麻的步子往千玉殿赶去。
千玉殿里,此刻早已黑压压的跪满了人,而几位御医,正在为月影把脉。只见他们面色凝重,一个个双眉紧蹙,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似乎在说,月影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
所有的人,都屏息看着床榻上的月影。只见她满头银丝在身下自然的铺展开来,如雪的肌肤上隐隐有一点点的血色。欺负的胸膛证明她此刻还活着,可不管怎么唤她,她就是不醒,即便是御医在为她施针,她依旧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
一阵疾风拂过,看着床畔前忽然闪现的赫连毅,所有人都显得膛目结舌。都知道皇上的功夫好,只是,这样神情的皇上,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床边的几位御医识趣的退到了一边,赫连毅将怀中的欢儿放到床上,转而握起月影的手,将她的掌心抵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的抚着。
她的掌心很暖,将他脸上的寒意一层层的消去。“月影,该醒了,欢儿都出去闹腾一上午了,你怎么还这么贪睡,嗯?”
他轻言哄着,希望下一刻月影能睁眼看他。
“娘亲,醒醒,醒醒,欢儿要吃粳米粥,欢儿饿饿……”欢儿爬到月影的里侧,在她怀里努力的撒着娇。可是,月影依旧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睑都没能抖动一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蓦地,赫连毅沉声问道,那冰冷的语气,让殿里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寒颤。所有人都将头垂的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几位御医也被吓得踉跄的跪伏在地上,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启,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可,可能是得了,得了……”
“得了什么?”他没说一句话,大家就觉得寒意浓了一层。
所有的人,都错觉的以为,下一刻自己就会被皇上那散发出来的寒气活活冻死。
几个御医被赫连毅那么一喝,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皇后娘娘可能是得了嗜睡症,臣等诊断出娘娘体内的那股毒素爆发了,由于毒气攻心,娘娘才会青丝成白发,而与此同时,甚至使得娘娘患上了某一种奇怪的嗜睡症……”
“奇怪的嗜睡症?”他每个字都说的很缓很缓,就是那样淡淡的,毫无所谓般的语气,吓得在场的人恨不得直接咬舌自尽。至少,如此他们还算有个全尸,至少,如此他们死的也不是那么痛苦!
其中一个御医被赫连毅那么一问,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暗哑着嗓子点头说是。脸上的冷汗睡着脸廓缓缓滑下,滴在汉白玉的地面上,竟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声。
赫连毅缓步上前,伸手,轻轻的提起一个御医的衣襟,连着他的人一起向上提起。“到底是怎么奇怪的嗜睡症?如何能治好?说……不然,你该知道后果的!”语毕,他轻轻的送了手,看着蹭然掉落在地的老御医,他半点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太医强忍着浑身骨头传来的刺痛感,恭敬的跪伏在地上道,“得此病的人,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熟睡,这一睡可能是七八日,也可能是一二月,谁都说不准。至于这病的根治之法,恕臣等无能,目前还未研制出来。望皇上恕罪,恕罪啊!”说着,那些个御医连着磕头,那额头在汉白玉的地面上磕的咚咚响。
“若是饶恕你们的罪,皇后会醒过来的话,孤就饶了你们,如何?”他森森一笑,那笑容让人不禁一阵恶寒。仿佛此刻站在他们面前不是他们的皇上,而是要来夺他们性命的地狱修罗。
谁都不敢再求饶,只是浑身发颤的跪在那里,屏息倾听着。
在沧赫国,做错了事儿从来都不需要找原因。错了就是错了,再多的理由也不过是一个个推脱的借口。所以,在赫连毅面前,他们从来都不需要为自己去辩解什么。但凡皇上判了他们的死罪,他们就只有领旨谢恩的命!
“父王叔叔,娘亲不理欢儿……”欢儿不知何时爬到了赫连毅的身边,小小的身子一下下的从他的大腿上爬了上来。看着如此的欢儿,实不难想象,她为何能爬山那参天的古木了。
其实,欢儿是先学会走路,后学会爬的。只是,谁都没想到她爬的会比走的快那么多。若是一个不注意,随她自个儿在屋子里爬,那一准能看到她顺着柱子直直的往上爬着。
直到月影带她的这一年,欢儿爬来爬去的习惯,总是收敛了一些。不过,今日就闹了这么一出大的,吓得一干人差不多没直接上吊自杀了。
看着已然爬到他胸口的欢儿,赫连毅收去了一脸的冰寒。转而微笑着对欢儿说,“欢儿乖,娘亲只是困了,要多睡会儿。”
所有人都蓦地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有欢颜公主。只要有欢颜公主在,皇上即便是再生气,也会因为欢颜公主一句话而使所有的火气烟消云散。
只是,同样,若是有谁威胁到欢颜公主和皇后的安危,那人一定会不得好死,甚至于被他们的皇上五马分尸,亦或是做成人彘,痛苦一生!
谁都知道,沧赫国的皇帝并不是一个仁慈的君王。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然一统北部各国。甚至于有能力去侵犯考南的渊国。
那么多年来,和亲的公主不在少数。之前的那些小国,接连着将自己国家的公主送于他和亲。不过,所有和亲的人都被他下赐给了领兵的将军,亦或是皇族的其他人。而他,除了已有的年妃,便再没有旁的女子。
因为,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那么一个女子,除了她,他谁都不要。再美又如何?再贤惠又如何?再能干又如何?他要的,不过是那个宁死都为他穿嫁衣的千泪。
那一日,十里红妆遍地染血。她一身火红的嫁衣站在马车上,黄沙扑面,她痴痴的笑着。广袖一扫,她竟在马车上翩然起舞。
“赫连,你定要记住我的美。”她嫣然浅笑,舞姿翩翩。
对,他到死都依然记住了她的美。永生永世不忘!
人人都知道羽国的公主善舞,尤其是那一曲羽衣,跳的更是出神入化。就像不慎坠入这凡间的九天玄女,娇媚,柔弱。
只是,鲜有人见她跳那曲羽衣。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羽衣,是取人性命的。那一件若天鹅般的羽衣里,实则藏了九十九根冰针。那针一旦摄入人的肌肤,便立刻化掉,死无对证。很多人,到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下,又是死在什么兵器的手下。
只是,花千泪跳羽衣的时候总是喜欢偷偷的将所有的银针都拔出来。她的羽衣,单单只是一曲柔美的舞。
那一日,她身穿嫁衣,却踩着羽衣的步子舞完那一曲。随后,也不知她从何处拿出了火折子,竟点燃自己的衣衫,拥着赫连的尸身殉情而去。
奈何桥边,三生石畔,她们却刻不下自己的名姓。百年的地狱苦熬,终于盼得一朝投胎,却哪知阴差阳错,花千泪丢失了所有的记忆。而赫连在投胎的那一个,连着记忆一起重生。
那一日,沧赫国的御花园内,竟奇迹般的开出了一朵银色的扶桑花。银色的扶桑花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花,所以,当银色的扶桑花怒放的时候,赫连毅的父王便将这个孩子看成上天的恩赐。悉心培养,日夜教导。果然,赫连毅的聪慧过人,让他愈发安慰。
十岁便随能随他出征,领兵扫平叛乱。而赫连毅很快便成为北边各国的一个传奇,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不少国家以联姻为名,喜欢能让自己的女儿嫁于他为妻。只是,谁都没想到,短短几年之内,他竟然将所有的小国都吞并了。
一年又一年,后宫的空缺。所有的人都纷纷猜测是不是他们的皇上有什么问题,直到月影的出现,才使他们打消了那个念头。
原来不是他们的皇上不喜欢女人,而是他们的皇上一直都在等他们的皇后出现。就这样,赫连一下子又多了一个痴情的名号。
“父王叔叔,娘亲会醒来的对不对?娘亲不会不理欢儿的对不对?”欢儿的抽噎声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只见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巴不自主的往下瘪着。
“对,欢儿的娘亲一定会醒来的,只要欢儿乖乖的,嗯?”他尽可能温柔的说道,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此刻若不是欢儿在场,他真恨不得将她狠狠的抱入怀中,揉进自己的身体。如此,他的心也不至于会那么痛了吧?
每每看着她被折磨,他的心比她还痛。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喂狼喂猪喂狗,喂什么都好,只要别让它再这么疼了。
“娘亲是不是因为欢儿今天去玩飞飞,所以娘亲生气了,娘亲就躺着不理欢儿了。欢儿知道错了,欢儿以后不玩飞飞了,欢儿只要娘亲醒来……”语毕,欢儿小小的身子整个缩进赫连毅的怀中,哭的打颤。
看着如此的欢儿,一抹杀意蓦地闪过赫连毅的眼角。他恨恨的一瞪,司徒珏,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