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飞往新加坡航班的前一刻,我在手机里收到父亲的讯息:斑鸠涉及多项杀人罪名,已被警方执行枪决。而宋嘉雯,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
所有的仇怨,应该都到此结束了吧。好累!
……
我的阿布,谢谢你陪伴我走过那些年,那些我孤独无助的日子,有你在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眷恋。
可是对不起,这么多年,想你真的太累了!
所以,现在,我想与你彻底告别了……
告别C市,告别你。
……
Amos对我说:要么想一个人想到死去,要么,就不再想他,自己好好活着。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接手了新加坡Amos名下的所有产业,一边教Ed金融管理,一边不断的工作让自己充分忙碌起来。
可是……
在克拉码头,在高街,在我最喜欢的那条史丹福路……我却总忍不住的会想起一个人。
一个从一开始我并不在乎,到最后却……十分思念的人。很奇怪。
终于仔细回首往事才发现,原来我早已经不知不觉的爱上他了……
……
又是一年圣诞夜。
Amos主动找我,给了我一张回C市的机票。
“Iris,这一年里,你没有一天是真心的笑过。如果留在新加坡令你感到如此痛苦的话,那么,我宁愿看到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
“Amos……”
“什么都别说了,Iris。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女儿。至于Ed,他大概与你没有那种缘分。”
当天晚上我便做了飞机回到C市看望父亲,顺便去祭拜故人。
刚从墓地赶回市中心,就在父亲的花店外面遇见了华老先生。
尽管多年前就已经听闻他的大名,并且也在去年的时候见过他一两次,但直到此刻他远远的望着我,我才发现,从一开始,我与他的交流屈指可数。
下了车后我向他走过去,镇定的。
“您好。”
对方充满善意的微笑,态度可亲,可眼里却又隐约透露着叹息与无奈。
“阿殇,”他如此叫我,像叫自己的孩子,“你总算又回来了,很好。C市的冬天比新加坡冷多了,尤其是今年。但愿你还住得习惯。”
我礼貌的笑道:“华老多虑了。C市毕竟是我的故乡,怎么会住不习惯呢?”
“你也可以跟瑾哲一样叫我外公。”
我微讶,抬头。
那历经了无数风云沧桑的睿智老人孤独的浸浴在冬夜的寒风里,像极了一个人……
当下不觉的脱口而出:“唐瑾哲……他还好么?”
“你终于问到他了。”
华老立即一副释然的神情,低头,伸手从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然后叫我伸手。
熠熠闪亮的镶钻金物,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唯美图腾。
竟是一只……假指。
自己的左手,竟激动的颤抖起来。
“这个,他好久没有戴了。”华老叹气,“最近更是糟糕,晚上他经常夜不能寐,有时候还会抱着吉他在地板上坐一整晚,天气那么冷,可他连窗户也不关。佣人劝他,却被他用吉他砸伤了脸……”
我抿抿唇,默默地将手心攥紧。
“应该……是有心事吧!”
“也许吧!但他是我唯一的外孙,我看在眼里总会心疼的。就像现在,天这么晚了,他却还一个人坐在凤鸣湖边吹冷风,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感冒……唉,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算是几乎垮掉了……”
送走华老,转身看见父亲在店门口慈祥的望着我。
“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明天就走。”
父亲无奈一笑,摇摇头。背过身去,用低低的声音,只让我一个人听见--
“上天注定的,躲也躲不掉。就算躲得了人,也终究躲不过自己的心。”
我驱车到了凤鸣湖。
湖边静静坐着的那个人,那个神情忧伤而又带些颓废色彩的男子,他现在的身形竟然瘦削得那样厉害。
下了车,我忐忑的走过去,来到他身边,然后将手掌缓缓打开摆在他眼前--是他的东西,他的假指。
他看到后,眼里竟是一片沉寂。
我马上在心中无奈地自嘲起来:呵,童蔓殇,你和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当初是你说的那些决绝的话,现在还掉头回来指望人家给你些什么!
明天早上你就会返回新加坡,然后将永远的定居在那里,全身心的投入到新雅事业中去,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你毫无关系……
好吧,就这样吧。
我淡淡的说:“你的东西,还你。”
然后将假指轻轻搁在他的掌心里,准备转身离开。
MerryChristmas,darling。
Ihavethoughtofyou,youkown?
AndIneverstoppedremembering;
Howaboutyou,darling?
MerryChristmas,darling。
Timeflies,itisanothernewyear;
Astimewenton,everythingunhappywouldbeforgotten。
Isthisdestiny?
Ifinallysawyou,
Ifinallyfoundyou。
MerryChristmas,mybestbeloved……
凤鸣湖边突然响起了这首歌。
播音介绍,这是已故作曲家姜离的最后之作。
我仰望星空,心中顿时一片感慨和黯然。
没了阿布,没了姜离,现在,我也没了他么……
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我才醒悟过来,从我们认识开始,我便与他命运纠缠的那个人,那个一直在背后默默为我守护的男子,原来--
“我爱你,唐瑾哲。”
垂眸。
他不说话。
只是流泪。
再无所顾忌的流泪……
后记:
六年前的某一天。
雨后的凉风吹拂着M镇的大街小巷,那个凄然且幽黯的夏日清晨,一则“少年为谁丧身”的新闻轰动了全镇。
田野边的白色别墅里。
手握报纸的老人满脸俱是沉痛与愧疚。身旁,站立着他的外孙,温润儒雅,清隽俊逸。
“太可惜了,我才刚刚发现他的身份,竟然就……”
“外公,他真的……是爸爸的孩子么?”
“是的。医院那边经过DNA检验,他的确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可他姓夏,不姓唐。”
“那是他的母亲不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男人,用他的姓氏,简直太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