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到家,童蔓殇的新继母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与继母一起来的,还有位与其长相相似的女孩,粉色的公主裙,飘逸的长发,乖巧可爱的相貌,无比优雅的坐姿……一切,几乎算得上完美。
童蔓殇跟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次不错,还带了个赠品。”童蔓殇痞痞的扛着书包,只手装在黑色的牛仔裤里,然后神情倨傲的看着母女俩:“不过你们俩这么好的条件,窝在我家里真是太可惜了……”
童蔓殇接着用不怀好意目光把母女俩自上而下打量了个遍,确实显得很流氓。
聪明人大概都能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要是换做以前,那些女人听到这些话后肯定会气急败坏的大骂一通,继而狠狠的瞪童蔓殇几眼,然后立马走人。
可是今天,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阿殇是吧?我听显威提起过你,长得真漂亮!来,可萱,认识一下,这是你阿殇姐。”
沙发上,继母满脸微笑的向身边的女孩介绍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童蔓殇满含挑衅的话,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慈母样,表情、动作,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童蔓殇黑着脸环顾四周,父亲童显威此刻不在客厅,肯定是出去买菜了。
这时,沙发上的女孩站起身,柔柔的对她唤道:“阿殇姐,你好,我叫可萱。”
如长相一样甜美的声音使童蔓殇听了很不习惯。
“我没有妹妹,不要乱叫。”童蔓殇皱着眉不耐烦的应付道:“在这个家里能呆多久还不一定呢,我可不希望你被赶出门的那一天还要哭着喊我阿殇姐!”
“那样很烦!”童蔓殇冷哼一声,傲慢的转动脚步想要离开。扭过头,父亲童显威正面色难看的盯着她,眼含阴厉,好像要把她撕碎了一样。
看情况,他站在她背后已经有一会儿了。
“给你继母和妹妹道歉。”童显威压低声音说。
童蔓殇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抬起脚步根本不愿意理会:“我又没做错什么。”
“阿殇,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不马上道歉,你的车就会成为一堆废铁!”
童显威终于显威了,实在是女儿太不随他的意。除了跟他姓童以外,童蔓殇自小到大几乎没有哪件事是让他真正舒心的。
听到话后,童蔓殇慌忙跑进院子里,巡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摩托车的影子。她很快焦急的走进客厅,把书包“扑通”一声粗鲁的甩在地板上。
“你把我的车怎么样了!”
这话问得有些火气。要知道,那辆摩托车可是童蔓殇跟阿布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没人能够体会那辆车背后她与阿布的辛酸和心血。
童显威暂处上风,一时间,凝重的神色也有所缓和。
沙发上坐着的母女俩在这时候也都站了起来。略显局促的,那个即将成为童蔓殇继母的人来到童显威身边,轻轻拍打他的手臂,劝慰道:“显威,算了,阿殇还是个孩子,孩子难免任性了点嘛。”
这位继母看似很善良,但童蔓殇却没有漏过她话中的意思。
孩子难免任性了点,难道不是在说她任性么?
童蔓殇突然感觉很好笑--这次自己碰到对手了。
“对不起。”
极其罕见的,童蔓殇有生以来头一回向外人道了歉。那一刻,她几乎有种错觉,她觉得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在无耻的窃笑,而父亲,却在用一种极其温柔、赞许的目光凝望着继母。
第一次,童蔓殇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那是在父亲用摩托车作威胁的情况下。
“我的车呢?”
“在门口。我刚刚骑它去买点东西。”
“那是我的车。往后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不准任何人碰它!”童蔓殇向客厅里所有的人狠狠扔出这句话,然后拾起书包大步走了出去。
阿布的家在一处非常窄小的巷子里,窄小的几乎连小型摩托都开不进去。童蔓殇就站在长长地巷口处,倚着车座伸脖子大喊:“阿布!你在家吗?”
不到两分钟,阿布便穿着牛仔裤和白色背心从家里跑了出来。
“又跟家里闹别扭了。”阿布一看到童蔓殇的脸色便肯定的说。
童蔓殇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答得坦然:“新继母,还带了个妹妹。”
阿布稍顿,抱臂站在摩托车前,脸色沉沉的也不怎么好看。
“外婆的药没了。”童蔓殇一看就知道。
阿布的语气变得凄凉,他无奈地问童蔓殇:“医生说没有钱就没有药。我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她很辛苦的把我养大,我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阿殇,我是不是很没用?”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悄悄静止,许久,俩人都没有出声说些什么。
“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童蔓殇终于找出点令人欣慰的话题:“今晚开始咱们不是要赚大钱了吗?赚的钱先给外婆买药,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布紧锁的眉头有所缓和,唇角抿起,然后认真的望着童蔓殇:“阿殇,你总是给我希望和勇气,谢谢你。”
“真的要谢?”
阿布不知所以的点点头:“嗯。”
童蔓殇可怜兮兮的捂着肚皮:“从家里出来到现在,我可是连午饭都还没吃哎,阿布,能不能赏我一口饭吃?”
阿布笑得灿烂。
荫绿的盛夏光年,当同龄的孩子都在学校埋头苦读或是在家里享受父慈母爱的时候,童蔓殇和阿布却在小镇上人鱼混杂的酒吧里开始了演唱生涯。
舞台上,男孩弹吉他,女孩唱歌。被霓虹灯光打照的他们,神情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与他们无关,不被关爱,不被在乎,他们--就是沙滩边被大海遗忘了的贝壳,只能静静地躲在偏僻的角落里独自哀歌。
“地下铁是你选择离开的方向
回忆地图是我迷路时的信仰
入夜的橱窗
清晨的操场
这次没有你在我身旁
寂寞是不需要被原谅的原谅
爱情终于是被你删除的过往
天黑天亮
都显得迷惘
我在哪里失去了方向
幸福的那一双翅膀
飞不到你说过的远方
云若沮丧
可以变成海洋
我的伤心能怎么释放……”(《翅膀》)
清澈如溪的歌声伴青涩的吉他音调竟然是那般美妙、动听,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一时忘记了其他,都静静地凝望着舞台上表演的两个孩子。一曲歌尽之后,下面的人们齐声欢呼,童蔓殇与阿布相视一眼,而后暗自松气。
雯姐踩着亮亮的高跟鞋大步朝舞台走来,浓妆艳抹的脸几乎使人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唱得不错!第一次登台就获得了这么多客人的认可,阿布,看来你的朋友很擅长唱歌哦。”
阿布开心的看了童蔓殇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吉他装好:“阿殇的确很喜欢唱歌。雯姐,再次感谢你给我们这个机会。”
“别跟我客气,阿布。”雯姐抿起红唇挑了挑眉尖,然后眼神别有意味的看向阿布:“只要是你的事情,雯姐都会尽力帮助你。记住,有困难的时候千万别跟我客气。”说着,涂满甲油的手指就要朝阿布的俊脸凑过去。
童蔓殇看到后厌恶的皱起眉头,随即步履向前,身躯毫不犹豫的挡在阿布前面,冷冷道:“我们唱完了,什么时候给钱?”
雯姐悻悻地撇过头,招来一名服务生:“拿六百块给他们。”
“六百块?”童蔓殇有些讶异,与身后的阿布相望了几秒,“不是说四百块吗?”
童蔓殇心底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雯姐巧妙的绕过童蔓殇,手指终于触到了阿布的脸颊。她笑得妩媚而又蛊惑:“多余的两百块算是对阿布的奖赏,吉他--弹得很棒。”
酒吧外面,童蔓殇脸颊鼓鼓的抱紧双臂:“那个雯姐对你不怀好意。”
身旁的阿布听了却是一脸的松慰:“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工作暂时不会被别人抢去了。”
严肃的望着阿布,童蔓殇眼底涌出一丝疼惜:“可是我不喜欢!阿布,不要让她再碰你,好吗?”
路灯打照的街道上,两只人影默契对视着,夜风渐渐吹开了他们的皱眉,月色将他们的孤影重叠在一起。
“好。”阿布紧紧凝视着对面的人,坚定的回答:“以后没有阿殇的准许,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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