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9日，晚，7点24分。
推开玻璃门，一个落地玻璃窗，繁华的灯光透过玻璃在办公室内留下绚丽，檀木所制的办公桌，似乎值不少钱，桌上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仅仅一台笔记本，与一个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来，让我感觉有点滑稽，明明是个上流人，西装革履，却留着一头杀马特的发型，叫啥来着，哦对，鲻鱼头。
“伍先生，这次委托你过来，是让你帮忙调查一下关于我现女友的事情，因为我感觉她对我有点不忠。”虽然这个男人让伍志有种剧烈的不协调感，让他内心感觉到了滑稽，像出土文物中间放着一个积木组成的玩具车，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伍志停止了这些思考。
伍志好像是没有听清楚，那个青年又复述了一遍：“一百万。”
“当然没问题，我这里老字号，我办事你放心！”伍志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立马拍了拍胸脯，并马上翻阅着公文包，刚把原来解决过的“案件”从包里拿出来准备证明自己的能力，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个青年却坐在沙发椅上伸出一个手掌对着他，开口说道：“哦，我找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这些就免了吧，就不请你坐了，定金以及资料已经全部放在前台了，你自己去取吧。”青年对伍志下了逐客令，言语之中，不容置疑。
伍志没有说什么，立刻转身出门，但是脑子却是嗡嗡的，脑海中回荡着一百万这个词，伍志处理了十多起“案件”，一年以来总收入仅仅只有六万，这个词带给他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
穿过办公区域，应该是因为七点半了，公司员工们也都下班了，所以并没有人，但是灯光还是打开着的，每个员工的办公桌都很整洁，连档案都没有留在桌上，公司制度规章挺严格的，当然，这些都不是伍志所关心的范畴，他只关心在前台上的东西。
是一个U盘，里面应该是存放了青年所要给他的线索，但伍志更关心旁边的黑箱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手脚麻利的将箱子打开，全身抖了一抖，压抑住内心的激荡，将箱子盖上，庸俗，但伍志喜欢。
提着箱子准备走，一拍头，转身把U盘拿上，可不能只拿订金。
……
3月20日，下午，1点01分。
伍志蹲在台阶上，玩着手机，跟自己的朋友们聊天打屁，根据U盘，他得知了那个青年的现女友的长相，还有今天下午会来这个小区的西门口，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双马尾。
伍志打了个哈气，也没有不耐烦，已经做好了等一下午的准备，就这些线索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的充分，之后只要例行公事，拍拍照，将能看到的告诉雇主就可以，作出推断是雇主，因为他又没有被戴绿帽子。
中途换了个位置，坐到正对小区西门树下的台阶上，伍志昨天晚上睡觉质量不是什么太好，因为非常兴奋，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他不能一直盯着行人看，因为怕被什么门卫大爷什么的给赶走。
小区很正常，只是时间快到下午2点的时候，门卫大爷戴上了口罩，外面往小区门口过来了几个人，伍志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也不关他的事，他只关心那个给自己送钱的双马尾什么时候过来而已。
门卫大爷拿着什么仪器在排队进小区的行人额头测了一下，然后才放行，但是对于之前进小区的行人却没有进行这样的行为。
伍志感到困惑，心里想的事他们应该是在排练什么东西，又低下头玩手机，跟最近刚好上的一个纯真美少女聊着天，话题火热，导致差点忘了大事。
看了看时间，2点正，应该不会错过少女进小区的时间，敷衍了几下聊天框对面的人，开始认认真真的假装玩手机。
过个十几分钟，又抬头看向马路边，一个穿着洁白色制服淡蓝边的短裙双马尾少女走向了一部黑色高级小轿车，伍志转念想到是不是情报出错，这个女的换过衣服，并没有穿连衣裙，刚准备起身跟上，却立马停止了动作。
在这个伍志首先看到的双马尾少女上副座的同时，黑色高级轿车后座走下一位少女，洁白色连衣裙，面容姣好，双马尾，真人比照片更美，懒得多想进车门的是谁，重心放在下车的这位，正是伍志的招财童子。
伍志没有妄动，本来他还担心等下进去的时候会不会也要按照他们排练的来，但大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大爷坐在门卫室打盹。
连衣裙少女走进了小区，伍志慢慢跟上，从十栋对面的九栋楼梯间看到了少女最后进到了十栋6楼下面的楼梯间，说明最后进的是六楼的房门。
将刚刚一路上拍摄的照片翻阅了一遍，啧啧称奇，不愧是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连女友都这么好看，可惜被戴了一顶绿帽子。
一直在十栋楼下附近等到了晚上7点多，都没有见到那个少女下来，伍志便离开这个小区，
准备先把今天的成果交给雇主。
本来他还挺期待雇主看到女友进到别人房间是什么表情的，但这位青年似乎并无太多关心，仅仅只是扫了几眼，说伍志干的不错，然后就请他先休息几天，之后再完成一件事之后就把尾款交给他。
伍志期待着青年雇主所说的最后一件事，就在26号下午，这样他又能再次得到一箱给他带来暴发户气息的物质。
伍志已经规划好怎么使用这笔钱，打算先退休一段时间，毕竟原来从警校的毕业，由于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当年一位热血无比的小警察的个人英雄主义事迹，他将事情处理的非常好，但是得来的结果却是停职与处分，理由是如果这位小警察不擅作主张，就能够更早的处理好那一起案件；同时也明白了那些坐在那些办公室里的人，性子是什么样的，所以也打消了他的壮志雄心，变得跟他的好兄弟谭索不同，不想涉入什么平凡人基本接触不到的事件，他只在乎当下各方面享受，这样伍志的人生就已经得到圆满了。
孝敬好自己的父母，娶妻荫子，跟自己的好兄弟保持好关系，没事就吃喝玩乐一下，何等快意，尤其是谭索这个苦行僧。
……
26日当天，伍志感觉自己的这个大“案件”要完结了，就打电话给谭索请他吃个饭，这是他们进行联系为数不多的理由，毕竟出来之后两人都是各忙各的，共同话题也没什么了，但伍志也明白，谭索跟他一样，很重视这段友谊。
当初两人年纪小，也是一个寝室的室友，晚上没事的时候就谈谈心什么的，伍志通过谭索照顾侄儿就知道了谭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表面圆滑，但是内心却是个较为迂腐的人。
伍志借着几次酒劲跟谭索说他这样是要吃亏的，谭索每次都是表面应承，内心却还是保留着这一份观点，伍志也没辙，由着他去了。
确立两人友谊最关键的事件，就是在外面的时候伍志喝多了，跟一群小混混起了冲突，那群小混混见着伍志这么个小矮子，一米七都没有，顿时嚣张了起来，还推搡了伍志几下。
当时谭索二话没说，抄起夜宵摊上的玻璃瓶，对着那个推伍志的小混混的头上就是一下，回到警校的时候两人一起被通报批评了，甚至关了禁闭室。
伍志一想到谭索这个优等生为了他差点背了处分，暗暗决定了以后不管出何事，只要他能帮上的，家财散尽也要助他一臂之力，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幼稚也一直没有变。
这件事成为了两人友谊的坚固护盾，虽然两人的道不同，想法不同，理念不同，甚至都比较轻视对方的职业，但却不可能会包括对方这个人。
伍志的“案件”性质决定了他不太好跟面前的谭索透露什么，简简单单吃了个饭，结了账之后就去完成雇主的要求了。
下午一点，伍志又来到了这个小区，熟练的蹲点，没过多久，还是那辆黑色高级轿车，上面走下一位面容姣好的双马尾少女，跟他20号见到的那位容貌相同。
伍志起身跟随她进了一家便利店，表现的很随意，少女往里面的货架走了去，伍志停在了收银柜前，目光看着柜台里很多种类的烟，余光却一直盯住少女。
很快，少女拿了一袋饼干，到收银台前付款，跟收银的大妈交谈了一下，萝莉音，随后从吊带裤里拿出了正好是饼干零售价的零钱交给了大妈后，就离开了，脚步轻盈。
伍志随便挑了包烟结账也走了，同时用自己的袖珍相机跟着少女后面拍了几张。
这次少女没有去到六楼，伍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路跟随着少女上了十栋的楼，发现前面的少女在敲五楼左边的门，手里拿着刚刚买的那袋饼干，伍志脚步没停，继续往楼上走去，假装自己是这里楼上的住户，免得少女对自己起疑心。
伍志停留在了上面的楼梯间，身形静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仔细的听着下面的动静。
五楼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打开来。
“你。”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但是话却没有说完，停住了，场面沉默了几秒。
只听见那少女用萝莉音说道：“别这么惊讶嘛，你不是也已经有模糊的推论了吗？没错，我是第三个。”
那个青年的声音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顿了几秒，才开口说道：“进来吧。”
门关上了，伍志那些保留下来的好习惯迫使着他思考，为什么少女20号去的是六楼，今天26号去的却是五楼？
但是一切都没有意义，拿钱办事，这不是他的思考范围，他仅仅只需要把自己情报告诉雇主，任务就完成了，他也能拿到属于他的那份报酬，肆意潇洒。
轻步下到五楼房门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贴上冰冷的老旧防盗门，打开录音笔录制着，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去打开笔记本电脑什么的，伍志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想要听到自己想要听到声音。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伍志拿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便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
但是下楼的时候似乎听到房里传来让他难以想象的声音，正是他一直避免普通人一生都难以碰到的事件。
下楼打开烟盒，手有点颤抖，刚买的烟，有点廉价，有点呛口，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如他不喜欢现在他还站在这里一样。
是什么在驱动着他呢，可能是所谓的兄弟情义，谭索光明的未来现在正掌握在他手里。
但心里的理智却在告诉他，离开这片是非，纸醉金迷，酒池肉林，已经在招手。
没有走，内心被浇灭的志向若那广阔草原，燃起燎原之势，稍稍平静下了心情，去到了居民楼的拐角处，等候着这场是非。
等了几乎快两个小时，伍志左边的草丛已经存在着刚买的那一整包烟的滤嘴，从少女上去的那个单元里出来一个鲻鱼头的青年，带着一个行李箱，走没两步，停在了居民楼下一个有着田园犬的门口。
他跟田园犬对视一会，随后走向前，田园犬似乎害怕的退缩了一下，呜呜的发出声音。
“要走了，土狗。”鲻鱼头青年蹲下抚着狗头，垂下了眼帘，嘴角扯出一股笑，那种意味，是无奈：“连你都有点害怕我了吗？”
“其实爷爷挺想继续当跟你一样的物种的。”青年展颜一笑，将手收了回去，站起身来，提着箱子往伍志这边走来。
伍志装作玩着手机，青年并没有管他，大步往小区门口走去，行人依旧，热闹依旧。
伍志回头目送着他，没有太多的言语或者想法冒出，因为他办不到，他感觉恍若存在一个梦境中，却醒不来，那是他的雇主的脸，一模一样，连发型都一样。
青年右手提着的行李箱停在地面，脚步没动，站在路中间，依稀可见的行人，门卫大爷却没有在门卫室。
“我他妈对你们来说究竟是什么！”青年愤怒的大声呐喊。
打着电话的行人脚步停下，推着婴儿车的妇女们也静止了，目光都被他吸引，就连几家开着的商铺门面里都有人走出来看热闹，全部被青年吸引了，人声消失，剩下的只有虫鸣。
所弥漫出来的气氛，只有冷漠跟异样，仿佛这个青年已经并不是能够融入这个环境的东西，没人搭理他，因为他不正常。
“哼哼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青年的笑声从压抑转为放肆，面色扭曲，之后带着行李大步迈出小区门，远走他方。
伍志目送他出门后，感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让他不寒而栗，他已经不愿意思考，无限多的念头在大脑里交织，他能做的只有放空。
他对于当时怎么离开小区的已经记不清，但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想来这个鬼地方。
落地玻璃窗，隔音效果很好，基本听不到下面马路上的杂音，窗外是一片火烧云，红的透彻，艳丽非凡，光线却照不亮伍志面前坐在办公椅上青年的脸。
“你不需要管那么多，你的事已经完结了。”冷漠到不带一丝温度，带着一种上流人士的不屑。
“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还是在外面的前台，伍先生，不送。”伍志浑浑噩噩的答应，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后准备打开门出去，后面的雇主的声音却传来：“当然，如果你有好奇心，就跟着他来参加最后的宴席吧，最好的戏没有观众其实挺可惜的，还有最好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尝试。”是恶魔的低语。
听罢，伍志身子微微颤抖着，往外走去，每一步都非常的沉重，有些事他暂时没有想明白，但他能感觉如果接受了邀请，人生道路会出现巨大转变，伍志害怕这种未知，却又抗拒不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机会。
随着伍志的离开，办公室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光线逐渐减少，漆黑逐渐侵蚀，办公椅上的人没有动，化作万古化石般，在最后一丝光丝消失之前，依稀看清桌上名牌：雀石。
……
4月20日下午
伍志意志消沉躺在家里床上，窗帘半开，光线随着时间的奔跑在他身上游弋，床边堆满了酒，脸上没有处理的胡渣堆满了下巴，代表着这段时间他的事务所大门紧闭，两个黑色箱子随意的堆在一个小角落，伴随着杂乱不堪的外卖盒子，看样子伍志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出过门。
“是啊，我什么知道。”伍志左手搭在额头上，右手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着最近的凶案，3月26号晚小巷子里惨状，4月6号发现的下水道里的惨状，4月13号某小区居民楼里住户发现的惨状。
“但是，我自私啊。”伍志轻声道，一阵恶臭从嘴里传来，熏得自己都笑了起来。
快五点的时候，桌上的电脑收到一份邮件，伍志终于起床，打开内容记了记，然后将家里收拾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皮囊，打开衣柜取出一套西装，不同于他平时工作穿的深蓝色西装，而是一套纯黑色的，丢进洗衣机清洗后取出，用熨斗把皱褶全部去除。
一身黑到反射不出光线，伍志站在卧室房门外，盯着他还开着电脑，上面有着几封邮件，全是关于石雀的近段时间的地点，最后一封邮件上写着今天晚上某条街道的酒吧。
伍志将这些东西，以及前段时间自己的遭遇，统统带上，全部发送到谭索的手机里，还发送给了一些机构，但是藏着私心，定时在七天后发送。
发送成功，发送时间18点24分。
“如果是谭索的话，会相信的。”伍志起身，准备出门，拿起一朵白玫瑰插在自己的西装外口袋上，轻声说：“这样的话，他应该能走上那条光明的道路吧。”
打开房间里的黑箱子，随便抓了一把放进钱包，往门口走去，如果谭索能承载着还处于年轻时伍志的不切实际就好了。
奔赴葬礼，不知是他的还是这个所谓的世界。
……
晚上8点41分。
目送着石雀上车，伍志随便看了看刚刚的地下室，看到了鲜红，无声的笑了笑，是谁都无所谓了。
准备去取自己的车跟上，但没想到路上却被一团少年郎往他这边走了过来，将他围住。
“喂！搞点钱来花花！”带头的那个少年，面色通红，似乎是喝了不少酒，年龄大概刚成年。
“算了吧，椎逊。”旁边一个矮矮的胖少年拉住他，准备把他往后面拉扯走。
“不行！我椎逊可不像我叔叔那样不讲信用！今天虽然没带钱！但是搞点钱，还是没问题！”少年应该是醉的有点胆大包天，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干这种事。
伍志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其他人，以及周围的一些行人，并没有愿意上来帮忙的人。
“你…你还在看什么呢！还不搞快点！”领头少年椎逊催促道，尽量将自己表现的恶形恶状的样子，单让伍志感觉到的只有滑稽，不禁椎逊周边的少年大笑了起来，甚至行人都莞尔。
伍志盯着那台已经想快点息事宁人，掏出钱包随便抽出几张递给了他，便匆匆的从他们旁边穿行过去，还好车流比较堵，石雀所在的计程车仍在实现范围。
“走了！泡吧去咯！”少年们欢呼，往酒吧里面走去。
刚打开车门，伍志就到遭受一记重击，神识开始变化的有点不清，感觉到自己的钱包被人从身上偷走。
伍志倒下之前，眼光一直盯着那部远去计程车，躺在地上意识尚未消散。
“说了吧！刚刚打开钱包的时候，我就发现是条大鱼！”一个戴帽子的蒙面男对着另一个同样装扮的男人怪叫道：“这么厚一摞外币，可真XX是个款爷！”
“走了！等下被人逮了！”
伍志意识到，他被人抢了，如此充满戏剧性，仅仅就因为给了少年几张钱币。
感觉到了马路上车辆开始流动，伍志的执念没能支持着他继续保持意识，昏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做到，就连那几封定时的邮件，以及存在他电脑里的资料，全都消失不见。
错过了的，也就没有第二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