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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年一觉扬州梦(三)

江南的园林素来以雅致闻名,这座公主府更是别具风情。沿着回廊绕过花园,后面是一片小湖,从岸边又建了蜿蜒曲折的水上小径到湖心亭上去,此刻公主及驸马二人正在亭中手谈。

见郡主来了,公主笑着迎到:“你倒是惫懒了,还要我这做母亲的去迎你。”

郡主自知母亲是个极重规矩之人,连忙俯身告罪:“母亲恕罪,原本昨日便应来问安。只是远儿着实是个皮小子,昨日折腾了一日,女儿实在未曾得空。”

驸马爷及时打了圆场:“你不必如此,公主思女心切,只是恨不能你日日伴她左右,并不是真要怪罪于你。”对着郡主言罢,又招了招手,招呼着小世子到跟前问道:“昨日又惹了什么事,使你母亲整日不得空?”

小世子深揖了一躬,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外祖父的话,昨日远儿带着言欢妹妹外出游湖,在湖边同知府家的小公子起了些争执,那杜家小郎同我急了眼,却推了言欢妹妹一把,险些将言欢妹妹推落湖中。我气不过他这般没肚量,便约他去城外决高下,没成想忘了时辰,让母亲忧心了。“

驸马爷深深的看了眼前的男童一眼,继续问道:“那是为何而起的争执?又为何要去城外?”

昨日实在太晚,今日一早又接了公主府的帖子,郡主还没来得及细问昨日之事的原委,此刻驸马问起,在一旁的公主母女二人也支起耳朵细听。

小世子顿了一顿,还是一板一眼的答道:“昨日天气甚好,远儿带着言欢妹妹到湖边的时候便只剩了一艘游船,恰巧杜家小郎也过去了,他偏要同我争,我气急了说他是乡下的野小子,他便动手推我,却不知怎的被人绊了一跤,推到了言欢妹妹身上去。我同那杜小郎都自知在扬州城有父母庇佑,当面动手恐折了父母颜面,故而才出了城门,去那无人之处。“

话音未落,公主已然沉下脸来,厉声呵斥道:“荒唐!你堂堂国公府世子,同知府家的小儿郎为了区区一艘游船当街起争执也便罢了,还敢说人家是乡下的野小子,怎么,你的外祖父自幼在扬州长大,也是野小子不成?”

郡主见母亲果真动了怒,忙跪下认错:“母亲大人息怒,是女儿管教无方。”两个孩子见郡主跪下,也连忙随着一起跪下认错,小世子更是连连磕头,“请外祖父、外祖母息怒,是远儿口不择言,并不是当真存了这样的心思。”

公主扫视了这三人一眼,目光落到最后面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身上,沉声对郡主说道:“我知这丫头是忠将之后,可即便如此,又怎能同世子爷养在一处,若你实在分身乏术,便交给本宫来养着,必不会亏待了她。”

郡主心中一动,若言欢这丫头真能得母亲教诲,将来或能讨个封号亦未可知,实在是一桩大大的好事,只是若交给母亲,从此恐怕与生父再难相见。郡主只思虑了片刻,便答道:“母亲愿教养这孩子属实是她的福气,只是国公爷已向女儿言明要将她记在女儿名下,将来要进族谱的,母亲的提议女儿还需同国公爷商议。”

公主沉思了片刻,招呼身边的嬷嬷,“李嬷嬷,带这两个小的下去玩吧!小心着些,别磕了碰了。”

身边的嬷嬷应声答是,便一手牵起一个小童退出了亭子。

公主看了跪在地上的女儿片刻,终是于心不忍,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同她说道:“我只后悔早些年娇惯了你,想着就你这一个女儿,仗着身份尊贵没规矩些也无妨,只是没想到你竟散漫至此了。旁的不说,国公爷南征北战,世子爷自幼由你亲自养着,若是将他惯出些毛病,你如何对得起国公府上下。”

郡主感念母亲的拳拳爱护之心,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驸马爷又及时发了话:“你也不必太过感怀,你母亲来扬州三年,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你,这三年也不曾闲着,替你养了两个得用的人,原想是等你回了京再给你送去,看如今这模样,你今日便将那二人带回去罢。”

郡主伏地叩首,将眼泪忍下,恭敬地答道:“多谢父亲大人,多谢母亲大人,女儿不孝,令双亲担忧了。”

公主虚扶了一把,让郡主站了起来,又同她说道:“我原本担忧你觉着言欢丫头不过家奴之后,不肯善待于她,如今看来,你将她倒是护得极好,这一点做得很对。”

郡主带着几分破涕为笑的模样,似撒娇般答道:“母亲真是小瞧女儿了,我哪会连这般容人之量都没有呢?”

“言欢那丫头的亲祖父是跟了公爹多年的长随,她的亲生父亲又跟随国公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曾为国公爷挡过兵刃。国公爷替他赐了家姓,又脱了奴籍,将来还要将他女儿记入国公府。若女儿苛待他的独女,岂不是连同国公爷的面子一起拂了。“郡主担心公主不解,进而解释了这一席话。

公主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如同抚摸孩童般轻抚着郡主的长发,笑着答道:“你能这样想很好,只是也不必太过看重,终归不是嫡出子嗣,给她一份体面也足够了。”

留了郡主母子用了午膳,公主便推脱身子乏了,叫郡主回去。只是随郡主一起走的多了两个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精气神十足,瞧着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女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世家风范,极为规矩,郡主明白这便是母亲为自己准备的两个人了。

回到翰林故居,郡主叫来两个孩子在身旁,对带回来的二人道:“自今日起,你二人便照料世子爷和大姑娘吧!你们也知道,我不算是个会理家的,两位小主子院里的仆从下人,你二人瞧着做主即可,既是父亲大人送你们过来,想必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见郡主如此安排,二人倒也未面露异色,只应声答是。又转过身来,分别对着两位小主子跪下:

“奴才罗忠”

“奴婢阿月”

——“叩见世子,叩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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