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你想去哪间学校应聘啊?”马爱燕问道。
马爱燕是林晓梅的同班同学,住一个宿舍。平时总要摆一副大姐的气派出来,帮这个出主意,帮那个做决定,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所以大家都挺烦她的,看到她来,都不出声。可马爱燕倒也是能给自己台阶下,整天笑呵呵的,圆圆的脸,弯弯的眼睛,看着十分温顺可爱,心里刻薄着呢。
吴艳——林晓梅的上铺就说:“你们看过马爱燕的眼睛睁开过吗?整天笑嘻嘻的,心里深沉着呢。”
马爱燕还有一个习惯特别招人讨厌,经常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隔壁房来借点什么,她就把别人的先借出去,要是那人说她怎么随便拿自己东西,她还一副不就是这么点小东西么,不要小家子气,用完还你不就好了么。经常气得大家喳喳跳,害得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私人物品能锁就锁,能藏就藏。所以她们寝室每次检查都是整个楼第一名。
这次她又来八卦林晓梅的毕业去向。吴艳咳了一声,提醒林晓梅不要搭理马晓燕。
林晓梅收到讯号,只淡淡笑了笑了,说:“哪间学校要我就去哪间呗!我成绩也不好。”
马爱燕还要说什么,吴艳已经跳下来,把她挤开,拉着林晓梅走了。
“她这人到底会不会看眼色啊?已经这么招人厌了,还要到处乱窜,要是非。”吴艳一边走一边翻白眼。
“唉,是挺烦的,次次都捉住我问个没完。”林晓梅也感叹。
“我就祈祷可千万不要和这个人一个学校,做同学就算了,还要做同事,我可受不了。”吴艳夸张地抖了抖肩膀。
林晓梅也暗暗这么祈祷。
“听说熊山前又跟你表白了?”吴艳问道。
林晓梅眉头一皱,道:“能不能不要提他了?”
“这个熊山前也算是痴情了吧。就看上你了,四年来明着暗着恋的都是你。不考虑一下?”
“不了吧。也不是他这人不好,只是我不想在学校谈恋爱。”林晓梅有些烦燥。
“为什么啊?”吴艳觉得这个想法很奇怪。在学校有个恋人一起上下课,平时有人关心,放假有人一起玩,不是年轻人都喜欢的吗?
“不稳定啊!”林晓梅解释道,“像你和刘伟,一毕业能不能一个城市都不知道,别说能不能一个学校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刘伟体育系的,不当体育老师当健身教练也可以啊。反正我们说好了,我去哪里教书,他就跟去哪里。”吴艳得意洋洋。
“那是最好不过了。”林晓梅也笑了,替吴艳开心。
“说回熊山前。他到底是哪里不符合你的条件?”吴艳追问道,“就因为毕业不能分配到一起?”
“不但是这个原因。”林晓梅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有校园恋爱的,觉得不真实。但是熊山前这个人哪怕是毕业了,我也不能接受的。”
“啊?”吴艳傻眼了。她是受了熊山前之托,来打探消息的。吴艳本来也不想做这个间谍,可是架不住熊山前一再哀求,念在他痴心情长,才过来探一探林晓梅的口风。可是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熊山前跟我说过,当老师只是他的跳板,他最终是要去打政府工的。”林晓梅说道,“他说他家里条件不好,念师范学费便宜,而且老师考公务员机会很大。他打算先教几年书,然后参加公务员考试。”
“哇!他连这个都跟你说啦!”吴艳可从来没想过今年几年会是怎么样。她和刘伟能想到毕业后一年的事情就不错了。
“我觉得他心机挺深沉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公务员。”
“那你喜欢什么人?”吴艳第一次听林晓梅讲起这个话题,十分好奇。
“有手艺的,有技术的,或者老师,之类的吧。”林晓梅仔细想了一下才回答,“一时想不出来这么多职业,总之搞艺术的和政府单位的肯定不喜欢。”
“为什么呀?搞艺术的多浪漫呀!”吴艳十分惊讶。
“太善变了。脾气又怪。业余唱唱歌,画副画,写副字,是不错,当饭吃可不行。”
吴艳听了不以为然,可是想要捉弄一下林晓梅,问道:“那美术老师算不算搞艺术的?”
“嘁!”林晓梅没有再理她。
两人说笑着进了食堂。却不知马爱悄悄吊在她们身后,把话听去了大半。
马爱燕心中一直是对熊山前有点意思的。她觉得他们俩人倒是志同道合,也把这个想法和熊山前讲过,可是熊山前一直对林晓梅死心踏地,直接拒绝了马爱燕。这让她对林晓梅恨得牙痒痒,可面上还是对她笑嘻嘻,像没事人一样。其实她对熊山前有意思也没人知道,她自己不说,熊山前更不会说。
马爱燕冷笑一声。在她看来林晓梅就是个傻子,熊山前不过二十出头,这么有抱负。这样的男人全校也只此一个吧。还政府单位的男人不要,哼,以后就知道政府单位的男人有多抢手了。马爱燕的妈妈就是在乡政府工作的,虽说只是临时工,倒也是作威作福了几十年,不必再在田间村头耕作,处处高人一等。只是,临时工退休后是没有退休工资的。若不是当年吃拿卡要积攒下来一笔钱,哪里能供马爱燕读书!
马爱燕本以为师范毕业回乡里教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居然遇到了熊山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就知道他是和她一样的人——村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熊山前有自己的计划,他以“穷人的孩子成绩好”作为自己的标签,赢得老师的好感与些许同情,想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这倒也是凭了他的真本事,不像马爱燕虚假做作,老师也不待见她。
吴艳和林晓梅吃了午饭便依约来到陶然亭。熊山前已经等在那里了。听了吴艳婉转的叙述,也不生气。
“也不是你人不好。主要是她确实对公务员喜欢不起来。”吴艳宽慰道。
熊山前笑笑说:“人各有志。这事也勉强不来。多年后同学聚会,也许她会改变想法的。”
吴艳只得尴尬地陪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熊山前倒也豁达,深吸一口气,冲吴艳摆摆手,走出凉亭。
林晓梅在宿舍翻看着参加这次招聘的学校,看到第六中学居然也在其中,不禁喜上心头。
她与汤小力还有联系,逢年过节还会发个祝福。又不是走后门,打听一下情况还是可以的。
林晓梅刚发完短信,马爱燕就笑着进来了。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就直接往林晓梅床铺上一坐,随手拿起招聘资料问道:“晓梅啊,你要去六中啊?”
林晓梅礼貌性地笑笑:“不是,六中是我母校,翻到就多看了几眼。”
说着就抽回来了那本资料。这些资料本就是人手一份去领的,马爱燕就偏生喜欢去翻看别人的。也幸好这间寝室的人知道她爱打听,都不敢在资料上做什么记号。
马爱燕笑着回到自己床铺——她的床在林晓梅的斜对面,她歪坐着靠在自己的床栏上,脸上依旧挂着笑。
林晓梅一边整理床上的衣服和书本,一边等汤小力的短信。
“叮——”手机一响。马爱燕立刻伸长了脖子。
林晓梅看到了是汤小力回过来的,却假装不在意地放到了枕边。
“谁发的短信呀?”马爱燕看林晓梅没有要看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我妈。”林晓梅把毯子铺开。
“哦,阿姨发来的呀。那你要快些回复,她肯定等着你呢。”马爱燕站起身来,似乎要往林晓梅的床铺走来。
林晓梅放下床帘,说道:“我睡个午觉。”
“哦,好。我也准备要睡一会儿。”马爱燕笑着说道,“第二节才有课,可以多睡会儿。”
林晓梅躲在帘子后面没再出声。
汤小力依旧在第六中学教书,妥妥地当着英语老师,并没有被另一个汤小力替代。她是记得林晓梅这个学生的,也欢迎她成为自己的同事。
“你从六中毕业,还想回六中来教书,这应该分加点印象分的。”汤小力这样鼓励林晓梅。
这让林晓梅一下子有了希望,要不是马爱燕就在对面,她真想大声笑出来。
招聘会就在大学的体育馆进行。
林晓梅急切地寻找着第六中学的招牌。其实第六中学并不是最好的初中,前来咨询报名的人并不很多。汤小力正十分轻松地应付着十多个学生,收了他们的简历。
林晓梅笑吟吟地走过去,叫了一声“汤老师”。
汤小力立马认出了她:“要不是之前说起,我也不敢认你了。林晓梅,你长这么高啦!不过仔细看,还真的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普通。”
这么多年,汤小力都当了孩子妈,也还是没变,说话依旧这么直接。
“认识啊?”此时旁边一个熟悉声音响起来,把林晓梅吓了一跳。
沈小娟又胖了一圈,腿越发粗了,高跟鞋也越发看着岌岌可危了。脸上的粉还是擦得那么厚,这么闷热的场馆里也真是难为她了。
“是啊。她以前就是我们六中毕业的,对母校有感情,还是想回母校当老师。”汤小力介绍道。
“是啊,是啊。在六中的时候得到了老师们的教诲才考上了师范。毕业了,还是想回到母校,跟老师们学习。”林晓梅笑着递上简历,“特别是沈老师,一直想多谢您当年的谆谆教导。”
沈小娟一听林晓梅认得自己,还说着感谢的话,笑得脸都皱成一团菊花了。立马接过简历翻看起来。
林晓梅倒是一头冷汗,刚才恭维的话也是被吓一吓,急中生智编出来的。万一沈小娟想起自己就是那个她一心要踢出尖子班却踢不成的学生,还怎么进得了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