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四离开房间后,苏家老祖立刻坐直身体,一杯热茶就向苏家老六泼去。
苏家老六被烫的不行,不敢说话,立刻跪下,向母亲磕头,苏老祖也不制止,等苏家老六磕头出了血,才让她起来。
苏家老六哪里敢起身,就这么跪着听母亲教诲。
“你一把年纪了,我本不想再说什么,可现在找你和你四姐来商量个事儿,你半点主意不肯出,还想着在这事儿上敲打你母亲我要重视庶出。我是哪里亏待你了,还是你为了你去东海的姐姐打抱不平。”
“母亲,我哪里敢为五姐姐报不平,她敢跟嫡女争位子,放在别人家立即处死都不为过。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跟五姐姐还不是一个父亲生养的,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平,不过唇寒齿亡罢了。”
苏家老祖虽不喜老六的说辞,但是也知道不是一个父亲的孩子,姐妹兄弟间到底不可能交付真心,她自己也是这般,也没出声怪老六口不择言,只听她继续说下去。
“母亲也知道,即从五姐姐那件事后,嫡出的姐姐对我打压有多狠。我前些年靠丈夫的嫁妆想捐个外地小官做做,都被京城的姐姐们压了下去。再说,我现在还住在苏家老宅,是因为母亲您还在,那您以后……我可怎么办,我这一家子可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靠丈夫的嫁妆度日吧,那我怎么做妻子做母亲,在孩子们面前抬头。”
“母亲我真的嫡庶有别,我不会去争那些,只求母亲看在我也是您女儿的份上,看在孙女孙子的份上,给条出路,让嫡出姐姐放我一马。”
苏家老六边说边哭,边不住给老母亲磕头。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苏家老祖心软,亲自起身将女儿扶起来。
“捐官这事……我亲自拿银子贴补你,我跟江州府衙长官江大人是故交,我写封信,你带着信和银子,到时候你就去那边就职。”
苏家老六一听,江州那边是江家的地盘,嫡出的姐姐们手没这么宽,遮不住这天,且当年求学,与江家庶出的几个女儿有几份交情,去那边做个小官,日子应该不难混。
她立马谢谢苏家老祖,苏家老祖也乏了,让她回去休息,过几天等她把额头上的伤养好,再到这来拿银子和信。
再等京城苏家几房来信时,苏家老祖这几日都让长孙若辉来她这里说话,也让苏家的小辈男子作陪,好让大家彼此亲近些。
可惜苏家老祖的好意,反倒做了坏事。那长孙若辉书院没读过几天,很多字也认不全,跟着镖局走南创北,虽见识了不少,可到底是市井见闻,除了几个没满十岁的小孩子喜欢听,其他苏家公子大都看不起这样的粗人。
苏家老祖却认为长孙若辉的见识不错,虽是市井见闻却可以给这些没出过苏州老宅的孩子一些好经验。
这些孩子现在在苏家羽翼之下,吃喝都是中公,上学也是在家族学院,结交的人不过是苏州大小族的公子哥,没半点社会经验,以后出门做事或者嫁人,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现在多接触长孙若辉这样年级轻轻就出门走南闯北的人,也算是扯开社会的一角给他们看看,这世间天地大小,不止是苏州老宅。
长孙若辉看老太太喜欢这些市井见闻,更是说得起劲,没注意看苏家公子哥们的脸色。
苏相欽在长孙若辉说她在市井打第四次架的时候已经听不下去,起身说和书院朋友有约就告辞了,也不管祖母脸色如何。
他实在受不了这些粗鄙之言,想她母亲是苏家嫡出,当年更是凭自己的力量考上进士的学子,曾求学于京城太书学院,现在就职翰林院编书院,是许多年轻学子仰慕对象,一身的文雅风流。
他想自己以后嫁人也要嫁母亲这样的才女,谁受得了长孙家这种长相和俗气的人。虽知道那长孙家二女儿也在书院读书,可是他四姨去打听过了,不过是那边州里一个小没什么名气的小书院,而且据说那长孙家二女还曾出过偷窃的传闻,虽说后来是假传闻,她四姨仔细打听过,也寻过那边书院的人求证,确实是假。但是因为这事,那长孙家二女儿到底落了个不好的名声,与同学的关系也不好,常常独来独往。
四姨当时当着他们这些小辈说的时候,止不住摇头。说在书院除了要读书,就是要结交同届学子,以后出来有照应,长孙家二女儿这样孤僻,怕是以后出了书院路不会好走。
说白了以后就是没出息,苏家什么家室,家中孩子嫁什么才俊不行,嫡子嫁给一个没出息的女子,这不被人笑话死吗。
苏相欽早早给母亲去了信说是怎么都不会嫁的,母亲也回了口信,让他安心。
可是这几日看祖母经常让他和长孙若辉亲近,他就一肚子郁闷。他知道祖母有意让他结亲,可是那怎么行,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怎么能随意。
他因此迁怒长孙若辉,没给过长孙若辉好脸色。长孙若辉也不傻,知道这位公子一直冷脸色估计是不愿这门亲事,可是他想到底是苏家,若是妹子能和苏家结亲,以后路会好走许多,硬是下压不快多和苏相欽亲近。
不管苏相欽如何摆脸色,他都不在意,这样的举止更让老太太欢喜,说恩公家的孩子就是识大体大度。
“若辉啊,小九这孩子还小,心气不稳,整日在书院和家里生活,没什么经验,接人待物也做的不行。我这个做祖母的因为心疼小辈,也管得不严厉,让你下不来台,都是老身的错。我代他给你陪个不是,你别忘心里去”
“老祖宗您说的什么话,嫡九公子比我小,我将他当做弟弟看,弟弟有时候会跟哥哥刷脾气这是常识,我怎么肯定会往心里去,您就别折煞我了。”
“我就知道恩公家的孩子好……”
“不是我自夸,我妹妹性子更好,您家的孩子嫁给她,肯定不吃亏,她定是会好好待人的!”
苏家老祖听到这里更是喜笑开颜说:“好好好,等亲事定下,你一定要将我未来孙媳妇快点带到苏州来让我看看。”
“没问题老祖宗,我妹妹人长得好,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俊美,长得像我祖母,您肯定喜欢。”
这边苏家老祖和长孙若辉相谈甚欢,那边苏家四房收到京城姐姐们的来信。果然姐姐们都不愿意把孩子嫁给长孙家,不过三姐出了个主义,家中嫡子不止这她们这一家的,还有旁支的嫡子。寻个家中父母过世或者人丁凋零的嫁过去也是一样,到时候再陪嫁的庶子便是。
而且大姐提议,老五家的庶长子还没有婚配,可以这次做陪嫁一起嫁出去做侧夫,也算是对老祖宗和长孙家的交待。
妈呀,苏家老四一看来信的内容,口中念叨:大姐不亏是大姐,这招既让老祖的亲孙子和长孙家结亲,原了老祖的心愿。也顺道摆了老五一道,她可听说老五去了东边做生意也不消停,攀上了什么大族的高枝,准备把长子送过去做小侍。这下好了,小侍没得做,可以做侧夫,要知道侧夫地位比小侍高,还能有生女儿的权利,看来老五还得好好谢谢她们嫡房了。
苏家老四晚上单独给母亲说了京城姐姐们的建议,苏家老祖自然不高兴的。可是看老二来信说,这结亲不是结仇,几个嫡出的孩子都心高气傲的,下嫁难免不平,以后不但婚事不顺利,还会怪上苏家长辈,这以后苏家里外不是人,也违背了母亲想结亲的初衷。
做女儿的自然是希望母亲好,可她们也是别人的母亲,舍不得孩子吃苦,希望母亲可以斟酌。若是母亲不愿,也别勉强三妹家的老九,直接让她家小十嫁过去,小十那边她做母亲的会相劝的。
苏家老祖在所有孩子中最喜欢老二,不是因为她最聪明最本事,而是她最孝顺,心地也最好,委屈都愿自己受着,也伴着她做母亲的好。
苏家老祖本来心也因为老二的心开始动摇,老大的建议是不错的,苏家的自己这房的嫡出孩子可以有更好的去处,表家的嫡出也不可能一直养在老宅里,当年送过来把这些孩子的庚帖也送过来了的。
与其嫁给小门小户,嫁给长孙家,至少血脉不乱,自己这边又陪嫁个庶出的长子,到时候她自己拿私库出来补贴点两个孩子的嫁妆也就是了。
苏家老祖下定决心,第二日就把苏家四房、六房和所有小辈叫来宣布这事,这个消息一出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苏家嫡四房开心的不行,不用嫁孩子。那被选中表四少爷和庶出的三少爷可是脸色不好。
表四少爷名唤苏乡霖,是苏家老祖嫡亲的妹妹家的孩子,可惜她母亲早逝,父亲再嫁,家中将他送到了老宅,说好了婚事也让老宅做主。他知道自己没有母亲,家中长辈也不怎么照顾他,本想嫁给苏州小门小户好过日子,谁知道却被推出去结亲,他一个在苏家无依无靠之人远嫁了,又嫁给这样的人家,还不能客死异乡。
庶出三少爷,是庶出五房的长子,名唤苏相寰。说是庶出,其实在五房他也是嫡子。母亲更是精心养育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嫁给大家族做侧夫。前些日子母亲来信说已经开始帮他相看人家,这次说不定可以嫁到开国四姓家中去,他欢喜了好一阵子,谁知道祖母居然坐下这样的决定。那他还如何过下去,看着对面嫡出那些小辈兴高采烈地笑脸,他就烦的慌。
不过到底苏相寰是心机深沉之人,调整心态,立马摆出笑脸。
“感谢祖母恩典,若辉兄咱们年级相仿,以后又是一家人了,定要好好相处,你以后可要罩着我哟。”
长孙若辉虽然对苏家老祖突然这样定下婚事有疑虑,但是却也不好多说。毕竟妹子到底娶的还是苏家人,以后肯定还是有助力的。又见苏相寰谈吐得体,面露笑容,觉得这是好的人选,看来苏家老祖还是上心的,哪怕看着苏相霖失望的脸色,他也觉得不亏,连抱拳回礼:“苏贤弟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肯定彼此照顾的。”
说罢他转向苏家老祖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多谢老祖宗的安排,这些妹妹的婚事有了着落,想来祖母在天之灵是心感欣慰。”
苏家老祖一听,顿时眼泪满眶,立马扯了帕子摸眼,让长孙若辉起来。
“只要能报恩公之恩就好,你回去让你妹妹好好准备准备,端午让她来提亲。”
“好的老祖宗,我今日就启程回去,告诉大姐和二妹这个好消息。”
本来女儿结亲要经过母亲同意的,可是长孙家二女儿已去官府备案独自立门户,便不受母亲管制。一般按理独立门户都是庶出,很少有嫡女出来另立的。好在县官知道长孙家的情况,可怜那三个孩子遭遇,又得了长孙若兮的好处,就给长孙若鎏办了独立门户。
办了独立门户虽不能继承家业,但是婚事自己做主,也是一桩好事。
话说这边长孙若辉启程告辞,那边苏相寰暗生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