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他就这样看着她，想了很多，有她之前，有她之后……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沈擎云低头看了看她，才压低声音应了声：“进来。”
“老大，安娜送来的粥。”Tom端着一个保温盒，看到还在睡着的小文，也刻意的小声道：“说是方厨师让她送来的。”他把保温盒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便转身出去了。
“你和昆海都回去，顺便谢谢方厨师。”沈擎云在他走到门口时，才缓缓开口。
“好的。”Tom会意地点头，便走出了病房。
沈擎云并不急着唤醒她，下床，走到窗前，燃了支烟。
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嗡嗡”的震动着，他掏出手机，看着来电号码，却迟迟没有接听。
直到一根烟抽完，对方依然不折不挠地呼叫着。
沈擎云丢掉了烟头，微眯起双眸，看着窗外远处的巴黎铁塔，滑动了屏幕上的接听。
他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说话。
手机里，静得连一丝噪音都没有。
仿佛是一场无形的较量，看谁沉得住气，先开口的那一方就输了般。
沈擎云又燃了根烟，看着窗外，默默的抽着。
终于，那边的人先放弃了这片安静，开了口：“三天了，该放人了。”
“还有你放不了的人？需要请示我？”沈擎云冷笑了声，嘲讽道。
“她是你母亲，你不该这么做。”对方的语气中，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严肃。
“不该？”沈擎云低沉沉地笑了起来，带着某种让人抓狂却又无奈的讽刺，电话那头的男人皱起了眉，听着他笑声渐止时，仿若漫不经心地提了句：“你该庆幸我女人还活着。”
“这世上女人你要多少有多少，但母亲只有一个，你应该对她好点！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污辱她！”男人冷着声音控诉沈擎云的过分。
“对你来说，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你又何必这么有失身份的来找我放人？你一声令下，警察局还不乖乖把人给你送到府上？”沈擎云并不以为意，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邪冷而绝情。
“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你身为她儿子，把自己母亲送进警察局就是大逆不道……”
“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她唆使手下杀了四个人。啧，四条命案，不知道我的面子够不够大呀？万一警察局不放人，我不想让自己啪啪打脸！”沈擎云抽了口烟，转过身，背靠着窗台，却发现小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大眼睛，迷茫而又带着怯意的看着他。
微一敛眉，他平静了神色，朝她笑了下，目光柔和。
“你这是诬陷！这几个人都是你杀的，根本不是她手下！”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隔着电话都能看到他愤怒的表情。
“你可以去举报看看！”沈擎云说完，便直接掐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回口袋后，朝她走过去。
“醒了怎么不叫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关心地问。
“没有。”她摇头，说话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
“饿吗？先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沈擎云说着扶她坐起，将枕头放好，再扶着她靠在床头上。
她安静的看着他打开保温盒，一阵红枣混合着小米的香甜味瞬间刺激了肠胃，明明肚子不觉得饿，却异常的想吃。
看来，还是中国人了解中国人的习惯，她可受不了这西方的营养餐。
“看来，在家里养个中国厨师，还是正确的。”沈擎云舀好一小碗的粥，看着她光是闻着香味，眼神都显得有神多了，不禁莞尔一笑，很庆幸当时的明智之举。
小文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你当初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吗？”
原来，她就是那条鱼！
沈擎云愣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膀，笑了。
用汤匙舀起一口粥，吹了几下，喂到她嘴边：“不烫。”
“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碗，却被他躲开了。
“你现在有力气？等下全打翻在被子上。”他说着，又把汤匙放到她嘴边：“要不，我亲口喂你？”
小文瞥了他一眼，张开了嘴。
真不要脸，她都这样了，他还好意思想着威胁她的话！
其实他喂她吃饭时的动作并不娴熟，好几次，陶瓷的勺子磕碰到她的牙齿，挺疼。
一看就不是经常做这种事的人，但尽管这样，她却只觉得心里甜蜜蜜的，一如这碗红枣小米粥一样。
不过……
他刚才跟别人打电话时的语气，好冷！
不过才转个身的时间，他却给了她无以复加的温柔与宠溺。
一碗粥很快喂完，他拿过纸巾帮她擦了擦嘴。
“要不要再吃点？”沈擎云将纸巾丢进垃圾筒后，才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脸，柔声问。
“嗯，我觉得我可以吃三碗！”她点头，小脸红红的。
不吃没感觉，越吃越饿了现在！
这饿晕了的肚子，因为这碗粥而苏醒了般，正在闹饥荒呢！
“嗯。”沈擎云笑了，又盛了一碗，继续一口一口吹凉了才喂她吃。
比起刚开始生涩的手法，现在倒是熟练了许多，至少不会再磕痛她了。
……
沈擎云敏感地发现，自从这次的绑架后，小文的话似乎越来越少了，常常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睡觉时，也总会出现惊吓的抽搐，醒来后，便看着天花板发愣。
那眼神，仿佛像一个绝望到了极致的人，在面对完全没有希望时，才会表现出放弃的灰暗。
在那四天里，她应该就是这样绝望的躺在床上，渐渐得不再抱有活下去的希望……
也许，她曾期盼过，盼着他能去救她。
也许，她曾挣扎过，手上的泡破后，有些发炎。
除了心疼，他没再在言语上提起那件事情，也不去安慰她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她，在她梦醒时，陪在她身边。
“等出院了，我陪你回一趟中国。”午睡后，沈擎云牵着她在医院楼下散步。
天气温暖起来，半时下雨，半时晴。
在法国，晴天和雨天交班的时间很公平，几乎是一半时间在下雨，一半时间是晴天。
“好。”她安静的走着，点头应着，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
阳光和煦，微风轻抚，人与风景都那么美好。
只是心里最深处，却有着一处黑暗的，像漩涡一样的地方，阳光照不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