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春晓回过神来，紧盯着显示屏，没错，是那边警局的电话号码。春晓深呼吸一口气，按了绿色接听键：“喂，我是苏春晓。”
那边办案警员声音平稳而冷静：“苏小姐，我们很遗憾地告诉您，您的朋友唐敏在本地第一人民医院于凌晨4点钟抢救无效。”
“抢救无效？你是说她死了吗？”春晓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办案警员再一次证实：“是的，医生宣布死亡。”
“怎么死的？”春夏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割脉自杀。”
“天哪！我就说那不是一个梦，那是真的，是真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我！”春晓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春晓知道敏敏不是没有救的，而是从发现到被送往医院的整个过程中耽误了抢救的时间。春晓在电话这头哭得撕心裂肺，电话那头的警员还在一边安慰春晓一边叙述整个事情的经过。春晓像耳鸣了一样，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只是很无助很无助地蹲在地上大哭，隔壁的小林还没有醒，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了。现在是凌晨5点多，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除了环卫工，都还在沉睡。可是有一个人从此要陷入失眠了。她再也无法在夜晚安稳地入睡，因此她决定要做点什么。
春晓和公司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她没有告诉金姐那晚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将事情提前告知任何人。这一次，她要与警方密切合作。
春晓对小林说：“我要离开一个星期。”
小林问：“去哪儿？”
“老家。”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春晓不愿解释，只说：“家里有事。”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春晓哭肿的双眼还未退：“不想说。”声音低沉而无力。
小林有点恼火：“你总是这个样子，心里有事从来都不跟我！”
春晓看着小林淡淡地说：“因为你不懂我。”
“我当然不懂你，因为你从来没让我懂过你！”说完拿起衣服外套，摔门而出。
随着“砰”的一声，春晓紧闭双眼，她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从小林的单身公寓里出来，她领着行李包，去了火车站。她回到了老家，她没有回答自己的家中，而是和小婷越好了去敏敏养父家中。毕竟她最后的归宿是在那个家里。春晓知道敏敏自少年起就想着要离开那个家，可生命的尽头却最终还是在那个她最不想回的家里结束的。所以当年春晓还读大学时，敏敏就已经早早地嫁了人，她没有让春晓知道她嫁人了，因为她知道她们已经不同了。婚后敏敏生了一个女儿，眼睛像极了她。
唐敏的养父坐在一旁抽烟，春晓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因为她知道，敏敏当年不想呆在这个家，和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春晓看着遗像上那张年轻而清秀的脸，她还那么年轻，她还不到30岁。春晓留下了眼泪，小婷也在身后抽泣着。春晓能看到的只有这张遗像了，因为唐敏的尸体已经火花了。据说火化当天，她的丈夫露了个面又迅速离开，婆婆和公公推脱身体不好，在家养病，也不让孩子来见她母亲最后一面。最后，在养父和丈夫的做主下，匆匆火化。
春晓决定去敏敏夫家看一眼那孩子，小婷陪着她一起。敲门后，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开门了，个子不高，面容憔悴，看样子过得也不好。身后闪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问道：“爸爸，是谁呀？”一双眼睛果然像极了敏敏。那个男人回答：“别出来，到房间里去。”小女孩不敢不听大人的话，只能回答房间里。
“你们找谁？”那男人问道。
小婷先开口说：“您是唐敏的先生吧？我们是小敏的同学，想来看看她女儿，你看我们买了好多吃的给您和小敏的女儿。”小婷指着春晓手里的塑料袋。
“我们不需要你们带什么吃的，我们跟你们也不认识！”那男的说完就要关门。
小婷抢着不让他关门：“我们真的是好心来看孩子的，你就让我们看一眼吧。”
那人怒声怒气地说:“我们现在不想跟她那边有任何关系，她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丢下个孩子叫我一人养！我不想再看到跟她有任何关系的人，不管什么同学不同学，统统不见！”门“砰”地一声紧紧关上了。春夏发现这些男人为什么总喜欢当着女人们的面摔门。这种男人真的很low。
春晓和小婷被拒之门外，只能往回走。遇见一户邻居，一个40岁左右的大姐。春晓就走上前向她打听：“大姐，你听说这家人前几天死了一个人吗？”
邻居大姐说：“怎么不知道？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么不知道啊，这户人家搬到这里已经有五年了，天天吵架，那男的还动手打那女的呢？”
春晓吃惊地问：“打她？为什么打她，大姐你知道吗？”
邻居大姐的声音降低了说：“听说是因为这个男的结了婚后发现老婆不是第一次，就怀疑她浪！天天吵架，天天打！这女的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就自杀了。”
小婷气愤地说：“这男的也太心胸狭窄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计较这个。”
邻居大姐说：“这男的就是这种人，有什么办法！听说啊，这两口子刚结婚没多久，有一天晚上这男的喝闷酒，然后耍酒疯说‘为啥我老婆不是处女！’然后就开始动手打了，不但打老婆，连女儿也打！”
春晓愤怒地说：“他女儿才5岁啊，怎么能动手打她呢？”
邻居大姐一副“你少见多怪”的表情说：“哪个耍酒疯的男人动手打女人，只打老婆不打女儿？”
春晓心想：“是啊，性格有问题的男人，打起女人是老婆女儿一起打！”
春晓和小婷走在回来的路上，小婷抱怨说：“唐敏当年怎么会嫁给这种男人呢？”
春晓想了一会说：“因为她太想有一个家，所以她在很年轻没有经验的时候，一时图这个男人对她好，所以就嫁了。唐敏不知道，时间是检验渣男最好的办法！”
小婷说：“你说的没错，她那老公就是个渣男！”然后小婷又问春晓：“哎，你说唐敏第一次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和唐敏在一起了又不要她了呢？如果当初那个男的要是娶了唐敏，那她今天就不会自杀了。”
春晓心想：“哪有什么男人，都是她继父干的！”心里知道答案，但是嘴上不能说。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也许不适合才分开的吧。”
小婷也知道，这个问题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毕竟唐敏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春晓说：“日子过不好，可以离婚。为什么非要走上这条绝路呢？”
小婷说：“你是没有结婚，不知道呆在一段令人绝望的婚姻里有多么痛苦。”
春晓皱起眉问小婷：“怎么你们结了婚的都有苦难言似的。”
小婷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我生完孩子，婆婆都不帮我带孩子，都是我自己一手将孩子带大的。在家带孩子那两年没工作，不知道受了多少公婆的闲气。”
春夏打抱不平地问：“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传宗接代呢？你不生不就行了吗？”
小婷立刻反驳说:“在中国结婚多年没孩子，会被人说是有病的！”
“谁说是有病的，我丁克不行吗？”
小婷不屑地说：“你别拿外国人的那一套来要求中国人，不管用！”
“中国人的宗族礼法、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那一套东西还是牢牢控制着中国人的思想。”
春晓咬牙切齿地说：“在中国，女人大龄不结婚就是有病！结婚不生孩子就是有病！我看，真正有病的是那帮嚼舌根的人！”
小婷说：“没办法，世俗偏见可以杀死一个人。”
春晓心有感触：“世俗偏见……难怪当年阮玲玉临死前留下一句遗言。”
“什么遗言。”
“人言可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