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眼底极清澈为人又极大气的姑娘。就算是失败了,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根本的损失,毕竟这个女子还没有告到他父皇面前而父皇莫名其妙就信了的可能。
慕容席低下头去。
当初谈光明明是他的朋友兼伴读,后来因为幼主的功业就被幼主安排到了身边。
他对于幼主的想法没什么不同意的,因为他也衷心希望自己的这位好友能够有一个好的出路,起码比他这个一点兵法都不通的人被迫待在自己身边来得有意义一些。
他知道,尽管自幼他们就是关系极好的伴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谈光没有自己的功用和意义,那么父亲绝对不会允许他留在自己身边作下一任的客卿的。
但是他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于是当幼主当初提出了要将谈光收在身边做了和他平起平坐的谋士之后,他毫无怨忿,内心只有欣悦。
但是,那时的决定,如今看来,对谈光而言,当真合适吗?
那样一个鲜衣怒马,翻覆乾坤,指手画江山的谈光,他熟悉的谈光,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仿佛是有什么变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如今看到这样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谈光,他不但担心,还有隐隐的心痛。
已经很久了,应该说自打谈光从他的客卿伴读变成幼主的谋士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样意气风发的谈光。
或者是说,他的谈光,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因为他们的交谈,意气风发过。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谈光他自己不愿意做幼主身边的谋士。但是——
算了,现在说来,又有何意义呢?
若论担心,那自然是担心因此幼主所做的一切努力会遭到泄密的风险,更担心从此幼主会慢慢疏远,不再重用谈光。
他这等跳脱的性子,遇人善即交,从来不畏惧人言,幼主……该不会是厌弃了吧。
尽管他知道,幼主对人才的容人之度很高,并不是那样只看属下利益和作用的人,但是一个危及自身利益的人,即便是他自己,也难保就一定不会因此离开。
心思百转千回,却不敢直视幼主的脸色。他如今不能求情,
——他不能承担如果求情反而会加重幼主猜疑谈光的后果。
他只能默然的低下头。
竟是如此无能为力吗?
秋菊剪一枝,浸水,绞之。取其汁,可清火,亦可医人。
但是,秋菊水,当真是清苦啊。
谈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过多的话,这才堪堪停住。
所以他的嘴果然是又闯祸了。
他有些捶胸顿足,但也没什么办法。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宛如天成,并不是说能克制能改就能改得的。
一个谋士,怎么可能不善言辞,又怎么会不醉心于与他人思辨论辩的快乐?
幼主且是倦了为他收拾摊子了吧。他垂头。
这样多好,他就可以回到席身边,做席的军师了。
即便,席会看不起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