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感觉自己掉进了水里，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只能随着湍急的水流前进，不知道何处才是终点。
恍惚中他的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穿越死亡的峡谷勿需恐惧，放空心中的念与愿，让那混沌之初的第一束辉光，引领着你走向金色的荣耀，至高至仁至善的创世神将与汝同在，命中注定的罪与罚，黑与恶，我们都将一同承受，直至融为一体。
一遍又一遍，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渐渐地，他也跟着在心中默念起来。
在他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水流停了下来，而他的身体开始下沉，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不可逆转的过程中，他看到黑暗中有一丝光亮，正在渐渐扩大。
……
“他醒了！他醒了！”耳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呼喊，不同于之前的念咒，这次跟他说话的男人显然是很激动，像是贵重的东西失而复得一样。
龙毅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的脚，自己的腿，还有自己的手，无一例外，都被牢牢捆绑在一张铁质的凳子上，不用多想，他现在正坐在凳子上面。
刚抬起头就被悬在头顶的白炽灯刺痛双眼，闭上眼睛也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亮如白昼，而四周却很阴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其中。
他很厌烦此刻的感受，当耳边传来叽叽咕咕的议论声，还有移动椅子发出的摩擦声，他仍不住大声质问道：“这是哪儿？”
“这里是审讯室，你正在接受联盟议会的审问，现在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任何一个细节都将影响着你的生涯。”
“你他媽是谁？！”
“报上你的名字，原籍还有部队番号？”
“去你媽的！”龙毅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他的手腕处立刻传来针刺一般的痛觉，很快痉挛一阵接着一阵传遍全身，迫使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身体想要挣扎却不听使唤。
那种强烈的酥麻感觉令他生不如死，就像是有无数根针头扎进骨髓和神经，以至于电刑结束后他还没能从中摆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是连奢侈的事，除了身体不由自主的痉挛和大喘气。
“你叫龙毅，原名孤星洪，原籍是大炎王朝云落城区域。在内务部的记录中你有三次调动记录:十月暴动时期加入刘崇皇的631团；从达龙港撤回灵山岛后的加入童维的第二军团第三师237团，十一月下旬加入灾建会。是这样吧。”
龙毅此刻的记忆犹如高速行驶的列车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尽管回忆不了其中的部分细节，但是有句话他仍然记忆犹新，在审问者刚说完，他就使出全部力气大吼出来：“元黎那个杂种必须死，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再一次被施以电刑，这次时间更长，惨叫中的龙毅甚至都能看到自己的视野中有二进制数字浮现，不知道是不是被电出了幻觉。
“诋毁和诽谤英雄在联盟内部同样被视为重罪，情节严重者将会处以死刑！”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应该是另一个审讯者，应该是那个什么元黎的拥护者。
“回答我，对还是不对！”之前那个审讯者低沉着声音质问道。
“对……”
龙毅有气无力地承认对方的情报的准确性，他只能揣测对方的态度后再回答，这样也能少遭罪。
“刘崇皇现在在哪儿？”
“......”
“现场发现大量尸体和弹壳，还有大面积只有钻地才能造成的破坏效果，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宪兵队赶到之前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还记得魂风吗？他掌握了揭露灾建会犯罪的大量证据，告密后却不知所踪，现在把和他相关的线索告诉我，就是全力配合调查，你能得到减刑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
等不到龙毅的回答，审讯者开始了新一轮电刑，这次是说完一段话就电一次，完全不按正常的审讯套路出牌。
“刘崇皇利用特权走私军火和毒品、纵容部下洗劫占领区、数次有组织虐杀战俘和平民，以及向炎盟军出售军事情报，再加上拒不配合宪兵队的调查工作，后期武力抗法，现在他就是PUFA的首要通缉犯，按照军法来处置，枪毙十次都不嫌多。”
“他的几个亲信也是同等处罚。武正航参与多起有组织的屠杀行为；孙高强参与倒卖物资和数据造假；何耀辉参与军火走私和毒品贩卖；王朝晖参与对灾建会的洗白，这些人如果不请个说话有分量的担保人怕是只能等着枪毙.....而你就比较厉害了，什么都参与，只需对刘崇皇负责......”
“然而让我们最困惑的是作为最重要的副手，刘崇皇跑路的时候要么带你走要么杀人灭口，但是你留在了现场，状况仅仅是轻伤和昏迷，宪兵队提交的评估报告显示现场像是经历过一轮轰炸，但是没有找到导弹爆炸后残留的弹片，所以告诉我们刘崇皇带人撤离前发生了什么……”
电刑停止后孤星洪才得以喘息，身体还在阵阵痉挛的他两眼发黑，忍住了入髓的麻木与刺痛却没力气张开嘴，只能低着头尽力呼吸，对审讯者的质问和威胁置若罔闻。
他真的记不清审讯者说的人和事？不，相反他记得十分清楚，他和刘崇皇因为制定灾建会之后的作战方针的不同产生了分歧，刘崇皇背弃了原则，而他抛弃了人性。两位领导，两帮人马，因为这一分歧在灾建会撤退前大打出手，没想到给宪兵队带来了莫大的困惑。
这时候审讯者那边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应该是起了争执，没有关掉麦克风，龙毅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这他吗审多少次了，他还是不说，还留着干什么？直接枪毙了多省心！几十万人的军队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逃亡的恐怖组织？”
“每次到这个时候他都会陷入昏迷，醒来就像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会不会是失忆了？”
“那是你们的方式不对，这次换我来，这是联邦议会的通行证和委托书，挪一下你们那尊贵的屁股找个地方自个儿慢慢看。”
接着就是椅子挪动的声音，孤星洪还在猜测第三个审讯者的来历，对方开始说话了。
“龙毅，你能挺过来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宪兵队的头头全是一副死妈脸，看谁都不爽，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招供，要不然我现在也来不了这个鬼地方。”
很有诚意的关心，要不是刚才连接被电得死去活来龙毅也许还会稍稍感动一下，现在的他内心毫无波澜，还冷笑了几声。
“你他媽又是谁？”
“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做个交易，你把我想知道的情报告诉我，我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如何？”
龙毅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眼前就弹出一块半透明的面板，平稳地悬浮着，他定睛细看，这是一份宣判书，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量刑裁决，最后的审判结果自然是死刑，意料之中的结局。
“这份宣判书本来是你上法庭接受审判之后才能公示的，既然我能把它弄到你面前，也能保证你能得到重生的机会。”
“重生有个卵用，谢珊已经死了，被你们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你们这么有能耐还用得着从我这里套情报？宪兵队不是无所不能吗！”
“谢珊是谁？”
龙毅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倒是审讯者那边的同伴耐心地解释道。
“谢珊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亚人，被指控私通炎盟军，宪兵队带上逮捕令去抓人的时候发生冲突......她死在了那场冲突中......”
提到造成谢珊死亡的那场冲突，龙毅闭上了眼，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还有心中涌起的悲愤。
短暂的沉默后审讯者先开了口。
“所以......你就因为这件事带着灾建会和联盟作对？漂亮的亚人战火域多得是，萝莉御姐什么类型都有，你这样做就是在玩火自焚。”
“全世界的女人多得是，你妈死了你爸还可以再续一个，温柔稳重知性大方，那你为什么还要讨厌后妈？”龙毅冷漠地回复他的观点。
“冲冠一怒为红颜？有趣，看来这趟我没白来。”
下一秒面板上的宣判书转动一圈换成了狂蟒小队的入队邀请函，这个小队龙毅略有耳闻，是第一军团的特种部队，只听命于最高指挥官元黎，和他之前所在的小队是一个性质。
“你难道不知道是谁坑了631团吗？”龙毅地问道：“我是不是得在签字前好好歌颂一番他的宽宏大量？”
“这里没有631团，没有第一军团，也没有元黎上将，只有上级对下属进行入队考核。”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要是决定好了就在文件上签字。”
签字？
龙毅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手腕处的手突然铐啪的一声弹开，他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双手活动手腕和手指。不管是不是卖身契，只要离开这鬼地方，他还能东山再起。
面板降到他的胸口位置，但是没有出现印象中的笔——羽毛笔或者签字笔。
凭借着不太清晰的记忆，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免责书的面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当他写完最后一笔时，面板顶端突然出现一条红线，自上而下对他的签名进行扫描，扫描完毕的同时面板上的字迹也消失了，而签字人一栏则出现了他的名字，十分工整的徽体小字。
紧接着，签字人另一栏出现了令他印象深刻的名字：凌浩。
免责书的板面上立刻出现一个对话框，提示合约生效，该对话框连同免责书板面随即一同消失不见。
凌浩……狂蟒小队……龙毅记不起这个人的长相，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他绝对见过。
“现在，只要说出我需要的情报，我有方法让你重获自由。”第三个审讯者，亦或者说凌浩，提醒道。
“但愿你没有放轻巧屁，算了，反正我是等着挨枪子儿的人，也不差这一个谎言。”龙毅将右手放回扶手上，平静地说道：“趁我现在心情好，想要什么情报赶紧问吧。”
这话既是对对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那就从头开始吧，弘历4588年10月1日，战火域大炎王朝云落城区域，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爆发十月暴动的时候你是在那儿，对吧。”
“是的。”龙毅回答道。
在混乱的记忆中剥茧抽丝，他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那一天——这个世界崩坏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