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东接龙王山,西依天目峰,南靠凤凰谷,北界大竹海。要说哪里鸡不拉屎,鸟不生蛋,便是此处。这样的地理,造就了安城独特之处:啥也没有!偶尔几个寻仙问道的人来此处,镇上的闲人就一指那天目峰。天目峰灵风寺里的惠天和尚是安城最有道道的人,凡进了灵风寺,大多会被惠天和尚度去念阿弥陀佛。所以镇上也常有千里寻夫的烈女,更有挺着大肚子的。但凡有了这样的人物出现,大家便道:惠天老秃驴又抢人家相公啦!这样一来一去,惠天是一个徒弟也没收着,偌大的灵风寺一直就他一人。
说到惠天和尚,镇人又有讲不完的话了。一个老和尚,总一身油腻腻的袈裟,笑成月亮一样的眼,下巴上一把白胡子。每到了初一十五,便托着只钵下山化缘来。这时候,孩子们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惠天和尚油又脏,托着破钵瞎晃荡!”
此时,吕知县匆匆向家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见了惠天行礼问好,还施了香油钱。
怎么那老家伙不会老呢?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他后面的小跟屁虫。老家伙那时也是这模样!
吕知县也顾不得这许多,转出一条小巷,步入吕府。
只听惠天朝那背影叹了句佛号:“痴儿痴儿!”
“管事,管事!”才进门,吕知县便扯着嗓子喊。
“什么事,老爷。”一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闪了出来。
“你快去请绣帛庄的裁缝师傅来,给小姐添置新衣。”吕知县道,欣喜之色全在脸上。
“是。这么说来,小姐入冬就要上京了!小的在此恭喜老爷啦!”
原来知县夫人早逝,唯留一女。闭月羞花,琴棋书画,可谓才貌双全。更有不少酸秀才整日的徘徊在吕府,想要一睹芳容。吕老爷仕途受阻,来这个穷乡僻壤已是屈才,就把希望全系在了女儿身上。散了金银才弄到一个选秀的名额,入了冬就要上京。
其实这也怪惠天老和尚当年的一句瞎话:“小姐有王妃之相!”
那天惠天是化缘来着,那么巧才3岁的吕小姐看戏回来。惠天一见,便要度了她去做姑子,吕老爷自然舍不得。惠天道:“小姐命中有劫!”
“何解?”
“唯入王侯家!”
吕老爷心中一乐,施了不少油钱。从此就有“王妃之相”一说。镇人当然以为那是惠天和尚的瞎话,但作父亲的如今美梦成真。怎不欢喜!
“爹,”忽听得后院一声娇吟,走出一位绿裙少女。两弯黛眉画远山,一张杏唇沉鱼雁,果然是美丽非凡!
“琳儿啊,选上了,你选上啦!”吕知县激动的淅沥哗啦,养了只凤凰,不激动才怪!
“哦。”吕琳儿不再支声。她是喜是悲,也无人得知了。
长这么大,除了吕府,她不熟悉任何地方,任何人。见过唯一的男人是自己的爹,还有阴阳怪气的总管。一个女子遵从父命是理所当然的,她不该有任何怨言。何况还是入宫享受荣华富贵呢?只是,吕琳儿心中暗暗期望着一段不平凡的事,如同才子佳人的话本。
“那我去大竹海和娘说。”吕琳儿试探着。
吕知县脸色有些微变。
琳儿又补充道,“娘的牌位在苦竹庵里。”
吕知县似乎挣扎了很久,“罢了,你去吧。也是最后一次了。”他的面色很差,往事如梦浮现在眼前。
他与五娘的幸福生活,以及苦竹庵那老尼姑作梗不让他们夫妻团圆—--甚至是死亡。
那扇朱漆大门,他曾守着那门等了五日五夜!
五娘,五娘,他抱着襁褓中的琳儿撕声竭力的喊,喊到咳血!
“该死的老尼姑!”吕知府轻轻一叹,回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