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不明地看着她，然后抬脚进去。
这模样，似乎是陌生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她心里砰砰砰地直跳，有些不敢相信。她在这里当了一个月家教的家庭，竟然跟夜慕良有关系？
人都进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的变化。
方景鸳看到乖巧地坐在床上，睁着乌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们，心里柔软得不像话。她在英国的时候就经常跟他通视频，现在终于亲眼真实地见到了。他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英国，所以，她跟他的联系方式都是靠打电话和通视频。
只是后来他家里发生了点事情，让他变得孤言寡语，连视频都不通了。
“樊凡，表姐姐回来了，认不认得我呀？”方景鸳语气很轻，熟稔。
樊凡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方景鸳心里有些难过，以前他没受到伤害的时候，他是非常黏着自己的，一有时间她，他就会跟她打电话，叫她表姐姐，现在确实不认识她了一样。
樊凡妈心里的难过往下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的是后悔极了。
樊凡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小声地喊了声表姐姐。
方景鸳惊喜地看着她，伸出手过去，“让表姐姐抱抱，你不是希望表姐姐抱一抱吗？快来。”
苏知在门口，也紧张地看着樊凡。她努力可一个月，樊凡才放松下来，愿意跟她交流。那他对她表姐姐是怎样的？会不会比较好接受？
只见樊凡扑到了方景鸳的怀中，小小的身子颤动，好像在哭泣。
好吧，人家是亲人，肯定跟她这个外人是不一样的。
转身悄悄离开。
樊凡妈险些掉眼泪，没想到孩子对表姐姐的那种喜欢还这么重，可他对自己……还是避而不及。
方景鸳一只手拍着樊凡的后背，安抚着他。
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夜慕良颀长的身姿站偏，看着他们。可是他脑袋里，眼前的任何事物都没有进去。好久不见，她瘦了，肯定是在这里当家教累到自己。她应该不想看到自己吧，也对，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她真的觉得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吗？不，他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很想解释，但现在还没有到时间。
方景鸳哄着怀中的樊凡时，无意识看向他。他就站在旁边，但他的神情告诉她，他的心飘到了很远很远。
离开了郭家，她很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待会。给樊凡妈发了条短信离开，便关了手机。
今天的街异常地热闹，她觉得自己应该融入进去，但始终找不到那个口子，所以，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她只是个看客。
旁边有个奶茶店，一个人穿着木偶玩具对着她招手，做些可爱的动作。
这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明亮，微笑着去点了杯奶茶。
“谢谢你呀，皮卡丘。”她跟木偶握了握手，然后端着奶茶，走到了一颗硕大的景观树底下，靠着，发呆。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发现皮卡丘正托着笑脸看着她。
“嗨喽皮卡丘，我们又见面了。”她抿嘴一笑。
皮卡丘胖胖的身子坐到了她的旁边，指着自己的肩膀。
好像在说，这肩膀借给你。
苏知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人看出来了一样，更加酸了。其实她可以坐在这里好好的喝完奶茶，然后离开的，可是皮卡丘一来，萌萌的笑脸对着她，让她开心让她依靠的时候，内心满满的感动。
委屈好像得到了释放，她将头靠在了皮卡丘的身上，无声哭泣。
“心里有点堵，”她的手挠着皮卡丘身上的毛绒，轻声地说道，“你明明是我不认识的人，一过来，我就想哭，是不是很奇怪？”
皮卡丘圆圆的手掌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笨拙地拍着，试图给她力量。
真丢人！苏知鄙夷自己，竟然在皮卡丘身上流眼泪。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她没有依靠的时候，这个肩膀和这份聆听，比任何药都管用。
皮卡丘也是第一次这么安慰一个人，只知道在身上这层厚厚的面具下，给她自己力所能及的安慰。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他，他是个坏人！”一说起来，她就愤怒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他说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可是把他当成好朋友，他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说着说着她，她自己又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人长得帅有什么用，骗骗小姑娘罢了，也就只有我这个最傻的人，拿他当朋友。哼，反正他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好了，以后我要比他还装，看看谁会装！”
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奶茶，她义愤填膺地挤压着杯子，“他以后敢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咒他上厕所不带纸，玩游戏掉线，永远找不到女朋友！”然后咻地一声，准确地将手里的奶茶杯子啪地扔进了六米之远的垃圾桶里。
皮卡丘看呆了，傻傻地鼓起掌来。
“不要了，不要了！”她激动地站起来，嫌弃地冲着垃圾桶喊。
有些撕心力竭。
皮卡丘更呆，发现她有暴力倾向。要不要先跑开呀，他只是好心地想来给她一个拥抱，而不是来找打了。漂亮的姑娘，怎么着，哭也要哭得梨花带雨吧？
皮卡丘想着离开，就看到她忽然地安静。
顺着她目光看去，他看到不远处一对男女边说边走，很是养眼。
这，那男生不会就是，被撬墙角？
只见她转过身来，整个地钻进了他的怀抱，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慕良，谢谢你今天下午陪我去看樊凡，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他一定会变好的。”
“嗯。”
走过的两个人，聊天的声音还飘散在四周。
苏知垂着手，头顶着皮卡丘的肚子上，隔了良久，才直起了身子。
“谢谢你呀皮卡丘，我要走了，你家的奶茶真好喝，拜拜。”苏知苦笑了两声，对着皮卡丘挥手。
皮卡丘挪动笨拙身形，摆了两下。还说奶茶，她都没有喝完。
第二天，苏知本来想请个假不如上班，但一想，孩子又没有错，她怎么可以随便地缺席呢？
到了郭家，她发现樊凡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一看到她就会笑。果然，他的表姐姐更厉害呀，才见一面，就让他变得阳光多了。
如果他表姐姐一直陪着他，应该很快，他就可以恢复正常，跟平常的小孩子一样了吧？
原先因为他的转变，变好而产生的自豪感，现在却觉得有点自负。人家小孩子说不定厌烦她了呢。
很难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苏知紧绷着弦，像神经病一样地敏感注意着樊凡的动作。
“可以上课了吗？”樊凡仰着小脑袋问道。
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自己他脸上可爱的笑脸，苏知顿时觉得自己很可恶，为什么要这样去猜测一个小孩子。
“好，我们马上开始哦。”她露出她平时那种甜美的笑，翻开了课本。做好自己，不要去跟别人做对比。
上到一半，她听到了敲门声，刚开始没反应，但一想到万一又是他表姐姐……以及他来了，她该怎么办？
瞬间涌起来了很多的焦虑，她连笔尖在书上划了好几条道道都不知道。
“老师，我去开门。”樊凡头一次自己主动去做这件事。
她发现他的改变，似乎真的超乎了她想象。明明是好事，她却有些心塞。就好像自己好好带的儿子，喜欢叫别人妈妈一样。
樊凡打开门，大声的喊了声表姐姐。
苏知浑身一僵，真的是她来了！那他，应该，是不是？
“你可以叫他哥哥哦。”方景鸳抱起樊凡，亲切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让他喊夜慕良。
苏知的脊被一僵，现在她可以确定了。
“苏老师今天教你什么了呀？”方景鸳微笑着抱着樊凡进来，很是温和地问道。
樊凡一一做了回答。
苏知坐在凳子上，不知道下一步，她是该笑着看樊凡和他们亲密互动，还是僵着现在这张呆滞的脸，没有任何动作地坐着。
“慕良，你有没有樊凡学得很不错？”方景鸳问着他。
“嗯。”夜慕良收回视线，放在了樊凡身上，“很聪明的孩子。”
“让哥哥抱抱好不好？”方景鸳弯起眉眼，甚是好看。
樊凡朝着夜慕良伸出了两只手，要抱抱。
“真是乖，这次可是哥哥亲自提出要来看你的哦，我们的樊凡真是招人喜欢呀。”
真是骄傲呀。方景鸳还在夸赞的时候，苏知已经坐不下去了。她在这里，显得太多余。
“那个，樊凡他表姐姐是吗？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一下。”苏知转过脸来就布满了笑意，勾了勾头便朝着外面走。
一缕幽香从鼻尖飘过，如此熟悉。
苏知挂着那虚假的笑，一直到了楼道尽头的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心里慌乱一片。
他要求来的吗？他跟樊凡表姐姐是什么关系？天天来看樊凡，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吧？没想到他这么冷漠的人，心里也有这种柔情的地方。或许，以前不是他太冷漠，而是他没有遇到让他虚构柔软下来的人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就跟被针刺了一样，尖锐地疼。
她就是看不得他们那种和睦的样子，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不都说好了以后成为陌生人了么？她何必看他不顺眼呀？
扭开水龙头，水声哗哗的响起。
掬水在脸上洗了洗，凉凉的感觉才让她把她心里的躁乱压了下去。
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进来了一个人。等她擦干脸上的水，朝着镜子里看到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的时候，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到底是没有叫出来。镜子里，她从对视中率先移开眼睛，然后平静地整理自己的刘海，浅浅的橘色口红重新抹了抹嘴唇，上下抿了抿，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连看他都没有看，就跨步离开。
她的心里就真的可以平静如水么？
就在她快要走出去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一拽。
久违的接触。
苏知脑子里闪过这五个字眼之后，她整个人就被拉扯进去，直接被这股大力给晃到了墙上，他的身体直接就压了下来。
呼吸一近，她的呼吸立马变成万马奔腾，错乱如麻。
提着气，她咬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中隐去任何东西。
“请你放开我，我还要回去上课。”她毫无畏惧，直视着他的眼睛。
嘴唇却被他的大拇指给蹂躏着，狠狠地擦拭，将她的口红全部擦去。
他有病呀，干嘛要擦她嘴巴？难道她说话狠毒了？放屁，她至始至终就没有对他说过多毒的话，反而是他……
眼泪就这样飙了出来，不可理喻。
苏知梗着脖子，死死地看着他。他才是最狠毒的那个人，不是吗？
“涂口红，你想诱惑谁？”终于擦干净，他脸色才好了一点，但不曾松开她的下巴。
“诱惑？”苏知心里冷哼，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家教过程中显得精神显得成熟一点，她也不会去涂它的。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说的诱惑，真让她不懂，两眼几乎喷火，“我这是勾引到谁了呀，还诱惑，我可还是个高中生，离诱惑别人的年纪，还差那么个两年呢。”
勾引到谁了？夜慕良一掐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扬起头来，狠狠地咬在了她的嘴唇上！
苏知抗拒地朝后一磕，直接脱离了他的吻，脑袋砰地一声砸在了后面的瓷砖上。
生疼的感觉逼得她想流眼泪，而事实上，她也流了眼泪。各种委屈心酸的感觉占据她的心，在那一刻，她几乎想把他当成渣男爆发一顿！
“滚！”她嘴角混进了她的泪水，有点咸咸的，“你不滚，我滚！”
说完，苏知拼命地跑了出去，下楼的声音当当当，传响了整栋楼。
这个混蛋，竟然说着没关系还敢吻她！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