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走前,秋奇曾问牟公子因何进到山中?
她轻笑道:“因为我喜欢吃野味儿。”
李义礼嘟囔着:“这像个什么话!”
“可现在没有野味了。”她抬头凝视歇息枝叶的飞鸟,道:“今日山神庙塌了的确惊来飞鸟,但这月锁阳城四面群山中根本见不到任何飞禽走兽,甚至地里连根蚯蚓都刨不出来。”
……
李义礼还在地里刨着找蚯蚓。秋奇拿过马上干粮下了马,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天生异象,如之奈何?”
“唉~。将军可是要现在进山?”
“来不及了,从附近调兵也要一日时间。我可不想牟公子死了,尤其是在听了他的故事以后。一天以后我要还不回来就派兵来收尸吧。”
秋奇正要挥起马鞭,忽然又响起什么拿过马鞍上傀奇营的甲胄穿了起来。甲胄内敷丝绵,外布满了镀金铜钉,没有丝毫的装饰纹样,远近相看皆是死气的黑中夹杂着一点金色。因为在金丝缠绕的金属片间,在刀砍斧削的裂痕中,赫然附着曾经战场上敌人的干涸血迹,甲胄上血迹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变成黑色,看来愈发死气。
已经不知行进有多久,抬头看了处在正中的太阳他才拿出干粮吃上进山的第一餐。这一路,除了听不见鸟兽鸣叫甚至连风也没有。因为山路实在不好走,刚刚已经松开缰绳把马儿给放回去了。有人说他的马不是跑的最快的,也有人说他的马不是耐力最久的。但他说,要追求速度还不如骑尾巴着火的骡子,要追求耐力还不如牵头牛来。别人不知道,其实就算知道也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马很能识路。无论是多长多远的路,只要让他骑马走上那么一遭就能记得清楚。即使千里万里。
马知道怎么回去,但他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怎么回去,因为他从未想过这问题,更不在意。
……
牟西在一条小溪旁歇息下来,就着溪水吃最后一点干粮。牟西从小便在锁阳城长大,十六岁那年除了二十八个流寇后就经常在小石山打猎,在山中过夜也是常有的事。等把手上的食物残渣都小心吸入嘴里他找了块大石头躺着。正午的太阳虽然强烈,但好在自己身处树荫下顿觉清凉,不远处涓涓的溪流叮咚声传来耳畔更是刨除诸多杂念。他想自己该睡一觉,但他明白睡前得做一个决定。那就是:
是继续向前走还是先回去?
因平常打猎对小石山的了解已经顺利在山中走了四天。四天来一路平坦少有屏障,要喝水也知道那有水源。但下面的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走了。他担心继续前进迷了路,待不多的干粮熬尽,在这连蚯蚓都挖不出来的深山饿死!
“唉~,先回去,玉姑还在家里等我。”临睡前,他望着耀眼的太阳说道。
待再睁眼时,一手支楞着身子一手拍打昏昏沉沉的脑袋。牟西觉得自己睡了好几个时辰,可睁眼发现现在还是白天。莫非自己睡到了第二天?这样想着他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在他处:这里如同一个小盆地,由于四周都是浓雾只能隐约瞧见高处的参天巨峰,只有身前身后各有一个出口可供行走。
恐惧与疑虑正要涌上心头,他突然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影子!无论做怎样的动作,身上,地上,都没有影子。
他紧握住剑柄跑向身后出口,将要行至出口处突然像被人绊了一下似的扑腾在地。一个打滚翻身稳定身形后又发现自己回到了这个盆地中央。这一次他挥舞宝剑冲向身前出口,结果依旧不出所料又回到原地。接下来每次宝剑挥得越快他就跑得越快,他跑得越快宝剑就挥得越快。
最后的一次,被绊倒后就再没爬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突然又发现喘了不过两口气他便不觉累了,更重要的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更不觉得饿!
思绪愣神间,浓雾散去。牟西百步处现一小石山,山上一白衣老者拈白棋坐于石台,身前石台放置棋盘。
正待来人对弈!
……
瞧着天上那一轮圆月,秋奇在溪边吃上了进山的第二餐,也看到除了山神庙的第二样令他感觉不自在的东西。瞧着瞧着他越想越气。一手将手中未吃完的干粮扔到了溪流里,一手指着月亮破口大骂道:
“他娘的!今儿初八的月亮就圆的跟个球一样,好个不知好歹的邪祟!等爷出去派兵来将这一把火给烧了!”
骂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住了口。对秋奇来说现在深夜熟睡不用担心走兽袭击倒还省事,很快他就在一大树底下休憩下来。
子夜,月明星稀。
进山后的第一阵冷风袭来,睡梦中秋奇下意识的包住身子,惊起不知那个枝头的乌鸦横空乱飞。山中枝叶在清冷的月光下随风摇摆,仿佛满山遍野的妖魔鬼怪。
“小伙子,小伙子,别在这睡,会着凉的。”当秋奇张开眼时就发现自己是被这老伯拿根木棍给戳醒的,老伯也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这些贴己话。他一声冷笑后大摇大摆的起身活动,睥睨着依旧清冷的月光,道:“老头,几更天了?”
老伯着急道:“哎呀!这都快四更天了。你说你一个小后生怎么那么大胆子敢在山里睡。现在这山里可危险着呢!”
秋奇借着林间月色转身正视老伯,佝偻的背,稀疏的头发,脸上十几道皱纹都恰到好处的证明着他的年纪。打量不多时才又开口发问:“哦,怎么个危险法?”
老伯道:“这山里有大虫啊!我老伴当年就被大虫给吃了。你刚才在树下待着要让大虫看着命都没了。”
秋奇耐着性子道:“那到多谢老伯提醒。但我一人在山中闲逛又实在找不到睡处,只想着今晚将就一夜明日起个大早好出了这山林。”
老伯赶忙走到前面,拍着胸脯保证道:“你也是运气好,我今日到城里卖柴回来的晚。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家里将就一夜,明日也好赶路出山。”
秋奇连忙揖礼,道:“如此便多谢老伯了。”
二人顺着山路一路相谈甚欢,甚为投缘。秋奇还捶胸顿足故作惋惜状,“只可惜这偌大的群山竟找不到香蜡美酒,真是荒唐!不然贤弟说什么也要与兄长结拜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