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可闻的见、听的见、用身体和双手感受的见。
秋奇不喜欢站在原地等待,坐以待毙。
他开始弯腰挪步,步子迈的很小,但很快!
挪至百步远终于撞见一样活物,他微笑了一下。
开始站在原地等待。
等待雾散。
牟西眼前大雾白茫茫一片慢慢消散,才发现现在正是深夜。
自嘲道:“看来真是睡到了晚上。”
终于从那奇怪的地方出来了。
秋奇倚在马旁打燃几个火折子随手向四周抛去。
是的。
这是他的马。刚刚在大雾中瞧见自己的马,秋奇就明白自己在一瞬间回了山神庙。白天把马放回去,他就猜到马儿应该是回山神庙这个曾经停留的地方等他。即使马儿没回山神庙,那他也知道,自己的马总能找到很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很安心。
尤其是看到火光下映出山神庙的清晰轮廓。
山神庙居然还是完好的,仿佛从来就没塌过。抬头可以瞧见夜空中的毛月亮,以及远山深处的野猪嚎叫。
所以,他更安心了。
秋奇笑道:“你就是牟西吧。”
牟西问:“兄弟认识我?”
秋奇道:“我是秋公派下来叫你去武成当官的。”
牟西道:“这些年隔断时间就有人请我去武成当官。”
秋奇问:“后来呢?”
“那些人来的时候我就头疼。”牟西手支楞起了脑袋,故作痛苦状,“所以一个头疼的人是怎么可能当官呢?”
秋奇又打一火折子,在手中转动。
不一会儿,火苗因转动很快熄灭。秋奇随手丢在地上,不以为意道:“一个头疼的人别说当官,甚至都走不动道。”
牟西深以为然点点头,似是找见知己。道:“但现在却不是头疼的时候,眼见如此天象,何人不会心动。这些天来在山中,口中实在清淡,又巧遇兄弟你,实在应该共同通饮一番。”
秋奇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匹良驹可借你一用。你好快些回庄院喝酒。”
牟西问:“马就一匹,那你呢?”
秋奇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怕你见了我头疼。”
“哈哈……”牟西笑声响彻群山,回荡山谷久难消,充满着江湖豪情。接着抱拳继续道,“锁阳人好客,我观兄弟也是性情中人。赖我性子太直,还是请兄弟同回故梅庄才是。”
……
二人借着月色行进,一路畅谈。
很快,秋奇就被牟西邀进了故梅庄。
进门后,路作燕翅双分,一行顺左,走到一小亭。
牟西唤来家老备至好酒好菜。
亭是八角亭,亭下有三人。
点灯,十盏灯。
方才路上秋奇与牟西二人本相谈甚欢,直说定要畅饮到天亮。
不知怎得,或许是这桌上的酒菜味道太差。牟西觉得这样丢了面子才板着脸,双手撑在腿上,一副将要起身掀桌子的架势。
哪怕这是个石桌。
秋奇一声咳嗽,勉强掩饰住面上的尴尬,道:“义礼,你怎在故梅庄这?”
李义礼道:“将军既然去寻牟公子,我来这等着总是方便些。”
秋奇不可思议道:“就这么让你进来了!”
李义礼小心道:“……若无将军在身旁,到是……好进些的。”
“啪!”
一声脆响,牟西干掉杯中酒狠狠掷在地上。
“秋兄!”牟西直立起身朝秋奇吼道,“我是遗腹子,自小与娘亲相依为命。多年来,娘亲向来正身立本,贤良明德。你既来了故梅庄,自然好生招待,但你太过贪心竟让我娘亲给你陪酒!这酒与你已是无法再喝,好走不送!”
李义礼听完当即挺身,抬掌拍桌。只听得一声震响,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子!亏将军还去山里寻你,将军是失了些礼数,但你要讨公道去找秋公便是。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你小子在这亭下发威!”
“义礼住口!”秋奇无奈只得起身按住李义礼。
……
出了大门,秋奇抬头望着月亮又隐去大半。
晨曦要来了。
秋奇就那么愣愣的看着,目光深邃,心下做出决定。
李义礼已跨上大马,道:“将军咱们还是快些回武成吧。”
秋奇愣愣道:“那么快回去做什么?”
李义礼道:“今夜启明星亮了,周极殿怕是要乱成一团,得快些回去帮秋公主持大局。”
秋奇又看着远方天际线,太阳即将从那边升起,未瞧李义礼一眼。道,
“你也看到了。”
李义礼着急道:“启明一亮,全天下都看见了!”
秋奇终于回转心神,说出心中决定。
“义礼,替我杀个人。就现在。”
“谁?“
“玉姑。”
李义礼愣了,真的愣了,“杀她做什么?”
秋奇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再问,现在与你也解释不清,待门神临世后你自会明白。”
李义礼道:“可……”
秋奇斩钉截铁,道:“这是军令!听令行事。”
李义礼当即问道:“她在哪?”
秋奇遥指远处山影,道:“那是山神庙,据我所知她每日清晨都会去庙里祭拜。牟西回来不久,现在她是不知道的。天亮以后,约莫半个时辰她就会在那。你只骑马抢先过去埋伏便是。”
李义礼调转马头,正欲挥鞭,想了想又说道:“她昨早上已知山神庙塌了,这一会还会去山神庙吗?”
“若山神庙不见玉姑就回来吧,便……便留她一命。”秋奇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软,即使曾经在战场上手刃成千上万人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李义礼喜欢玉姑都表现在脸上,难道自己对玉姑的喜欢是在心里?不,秋奇深知,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为什么呢?
远处晨昏线出现。迎着这微弱的光,他得以一窥这内心深处。原来,诸多无可愈合的鲜红创口间,竟然还有那么一处柔软!对正道沧桑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