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别看我刚刚有点发愣,其实那只是没反应过来!我的实力可是很厉害的。”
“嗯。”
“我,阿陈,小塔,我们仨一起玩的时候,每次她俩都听我的!”
“嗯。”
“我可是超厉害的!”
“嗯。”
“你除了嗯还会说别的吗?”
“会。”
“那你说呀!”
男孩放下手里的《法术模型大全》,望了一眼窗外破旧的工厂,忽然回头,注视着碧翠克丝翡翠色的眼睛,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愿……等等,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才认识半天呀!”
黄金的左眼高贵,神秘。
湛蓝的右眼理性,优雅。
两者结合在一张完美的脸蛋上,搭配着男孩独特的青银色短发和绝世的气质,彰显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魅力。
被那双金蓝的异眸注视着,诗怀雅险些就答应了下来,只是最后忽然想到『我愿意信任他,他要是不愿意信任我,那我岂不是很吃亏』,这才从男孩的被动魅惑中回过神来。
“……你还不错。”
男孩心里对女孩的评价略微提高了一点,从一只一无是处的胖橘变成了一只不会欣赏美的胖橘。
砰!!
一声爆炸的巨响,在这片施工中的工业区里喧响。
……
“这就是,那个孩子给我送来的寿礼?”
诗怀雅老爷子看着面前被斩成两段的水兽,身上还站着他们家人工花田的泥土与碎花,表情复杂无比,忽然不住地咳嗽起来。
“老爷!”
一边年老的仆人见状,连忙扶着他坐下来,掏出一瓶红色药丸给他倒到手里。
诗怀雅老爷子摇摇头,推开了管家拿药的手,老眼里忽然滴落晶莹的眼泪,仰天长叹以掩泪。
“没想到,年逢花甲,血亲相残。这种事竟然也发生在了我的家里!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老爷!我这就去惩治花田的工人,以后小姐再去花田玩耍绝对不会再遇到这种问题了!但是您要先保重身体啊!您才是诗怀雅家的根本!”
“工人?就凭工人能把这畜生放进去?除了碧翠克丝那个叔叔,这个家里还有谁有这本事?这个不孝孽子!为了这个位置竟然对他的侄女下手!亏我当年收养了他!我要……”
“老爷!虎毒不食子啊!”
“——”
诗怀雅老爷子浑身一震,颓然坐下来,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十岁,熠熠闪烁的双眼也被泪水浑浊。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他的侄女啊……”
“老爷,说不定这事是其他对手干的,为的就是让诗怀雅家族自相残杀,然后好对太古集团下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家族和集团都不能没有您啊!”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
精明了一辈子的笑面虎再也笑不出来,流着泪,魔怔似的念着那句话,但至少是稳了,下来。
就当一边看戏的众宾客开始议论的时候,又一个墨镜黑西装的保镖带着一身伤冲进大厅,拼尽全力大喊:
“老爷!不好了!接小姐的车半路偏航,开到工业区——然后被劫了!”
“开车的是谁?!”
管家扶着剧烈颤抖的老爷,连忙问那个浑身是伤的保镖。
“是……是刘德!呃呃呃——”
刚说完司机的名字,黑衣保镖就一声闷哼,一头载到在地上,几乎被鲜血染红的黑西装粘在兰塞拉尔出产的极品地板上,直到他被人拖走还留下一道血印。
“刘德……那不是二少爷的司机吗?!”
寂静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诗怀雅老爷子怒睁着眼,忽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仰头向后栽去。
这时,宴会的广播忽然想起:
“诗怀雅家族听着!你们家大小姐现在在我们手里,要想让她活命,就带一亿龙门币到龙门中心的公墓——一小时内见不到钱,我们立刻撕票!”
“能有诗怀雅家的大小姐给我们陪葬,我们这辈子也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看着乱成一团的寿宴,文月对诗怀雅老爷子不由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这演技!这手笔!老戏骨了!
旋即又想起了某个傻弟弟在炎国京城拿刀架着大炎皇帝的行为……
(果然,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臭味相投。)
“血亲……相残……”
忽然,一声稚嫩的呢喃打断了文月的思绪,这才使她从宝贵的回忆中醒来,意识到眼前这画面是小陈绝对不该看到的!
“小陈!小陈?文月舅妈在这里!别想,什么都别想……”
“血亲……相残……妈妈也说过……妈妈哭着……妈妈……妈妈……”
“舅妈在这里,舅妈现在就正抱着你,等一会舅舅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和小塔一起。还有,我让舅舅教你你想学的剑术好不好?”
“舅……妈……妈……”
靠在文月的怀里,小陈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从那种奇怪的状态里恢复了一点,无神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丝光亮。
但也仅仅只是一丝。
(不!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现在就和彦吾带小陈回去!)
(你们给我让开!!)
忽然,文月抱起小陈,离开乱成一团的宴会,朝着卫生间一路逆行跑去。
奇怪的是,在乱局里逆行的她本该受阻,前进道路上的每个人却都下意识地向路两边靠开而不自知,给她腾出了一条路。
(对了!小天……不,小天的爸爸也在!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一定有办法治好小陈的!)
“舅妈……小塔……叔……叔?”
忽然,被小陈抱在怀里的天痕有了反应,刀身上的七道星脉齐亮,将一道破碎的白芒融入小陈的眉心,帮她把心神稳定了下来。
然后天痕从小陈的怀里脱手滑出,御空飞向洗手间。
“锵!”
就在此时,文月脸色一变,她听到前方里传来一声凄厉的龙吟。
“昂——!!!”
……
“你不是很厉害吗?跑啊!”
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在工厂里逃亡,背后是持刀握弩的黑衣人,此刻正像一群被老鼠戏耍的猫一样烦躁。
“该死!这小子太能跑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了解这里的地形,就像看了地图一样!”
“别管那么多,赶快抓住他们!记住,千万不能用弩!”
这伙绑匪的带头者是一个退休的哥伦比亚特别调查员,不仅拥有强大的实力,还拥有优秀的反侦查能力,成功他们可以避开魏彦吾的眼睛潜入龙门,策划这次绑架。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耍了!
“现在是龙门近卫局刚刚成立不久,魏彦吾还没来得及整治治安,所以我才有机会绑架维多利亚贵族的大小姐。”
带头者咬牙切齿地想到。
“要是这次任务失败,没能打击魏彦吾的威信,那雇主……我将再无翻身之机!”
……
……
“大小姐!快来这边!”
站在空荡荡的阶梯尽头,勉强仅有一条横着的圆柱管道可以行走,碧翠克丝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见遍体鳞伤的刘德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脸激动地向她们招手。
“德叔!等等,你的耳朵?还有身上的伤?可恶!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等我出去了,我就让爷爷和魏大叔把他们全抓起——嘶哇!疼疼疼!”
靠在男孩怀里,碧翠克丝忽然皱起笑脸,捂着自己的脚踝,眼睛里泪花闪烁。
(可恶!早知道就不学妈妈穿高跟鞋了!现在崴了脚还要穿着这个走……)
“小姐!你没事吧?我……我对不起您和老爷!”
面前那个被割掉一只耳朵的卡特斯忽然跪了下来,大声哭道,引得碧翠克丝一愣。
“德叔?你这是……”
“大小姐!我……我被那群绑匪威胁,要我告诉他们诗怀雅家的财力,好确定赎金!他们严刑拷打,都忍了,但是……他们拿我儿子要挟我!我要是不说就把我儿子变成感染者的事说出去!我迫不得已!我!我对不起你啊!”
哭着,刘德用力捶打脚下的铁网架桥,发出哐哐杂音,把手都捶出了血,半只断耳伤鲜血不住地流出,把他的半边黑发染成红色。
见状,诗怀雅心一软,又是感动又是大方地挥手。
“这是人之常情,德叔你不用担心,咱们太古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给他们就是了!还有,你儿子的矿石病我也让爸爸和爷爷想办法,大不了送他出国去治病!”
“大小姐!我……我……谢谢,谢谢……我对不起你啊!”
刘德颤抖着,留下了真诚的泪水,手也不再捶打,慢慢抬起头,看见小姐身边的那个男孩眼中的平静。
那是,如同天空和大海一般的平静。
恐惧。
两股绝望的恐惧笼罩了刘德,令他的理智疯狂流失。
一种是原始生命对无法理解的不可视之神秘的本能逃避。
一种是知性生命对绝对知性个体的阶级敬畏。
两种恐惧同时出现在他的心里,对同一个【人】!
如果是这个男孩的话,一定可以知道自己的计划,知道是二少爷命令自己去接他的侄女,知道自己和绑匪的头目刚好认识,知道自己只是刚好在一连串偶然下碰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让自己的感染者儿子重获新生的机会!
诗怀雅和太古的金钱可以洗脱一切,无论是罪名还是病痛。这是刘德在诗怀雅家族服侍大半生后唯一认定是事实。
敬畏——绝对会被识破——所以不会心慌。
恐惧——无法揣测他是否会公开自己的把柄——所以害怕失去。
愤怒——为了自己的儿子——健康的,聪明的,活泼的他,绝对不该因为『该死』的矿石病而变成一个『该死』的感染者!
杀意——作为父亲的责任——绝对,绝对要让儿子获得新生的机会!
只要自己和她们一起死在这里,只要将尸体伪装得像自己为了保护大小姐而死,儿子同样有机会获得新生。
最终,刘德的情绪稳定下来,和他的表情一样。
决然——违背知性——挑战比自己伟大的存在——哪怕飞蛾扑火!
“大小姐。我很愧疚,我对不起你和老爷。”
刘德抹干净眼角的泪水,平静说道。
诗怀雅看着他脸上的决然,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害怕。
“德叔,你不会,想去同归于尽吧?”
“大小姐果然聪明,如果您能活着回去,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继承诗怀雅家族。”
“别!别去送死啊!我们可以……不,等等,你……你为什么……你别过来!”
刘德把手插进兜里,一步一步走向诗怀雅和男孩。
同归于尽吗?确实如此,但不是与那群人……
碧翠克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男孩拉住。
她们已经逃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一步踩空就会高空跌落,除非从那一条输水的管道上走过去——那是要命的杂耍,何况是两个十岁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崴了脚的大小姐。
这幅画面,如同一只强壮的兔子,把虎崽和幼龙逼到了断崖边界。
……
“你相信我吗?”
男孩扶着女孩,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菲林敏锐的本能,女孩缥缈的直觉,加上她献祭艺术细胞换来第六感,以及不知何时建立起来的羁绊,让女孩几乎是本能地说出——
“我相信你。”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了那张仿佛出尘于世的小脸上,男孩将手放到女孩的身上,把她拦腰抱起。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男孩抱着女孩,纵身一跃,跳下高架,然后稳稳落在锈迹斑驳的管道上。
“顺带一提,你永远可以信任的朋友——至少对我,可以。”
砰!
碧翠克丝和男孩回头看去,刘德也从铁架上跳了下来。
他没有男孩灵活的身手和超人的计算力,所以他四肢下放,像蜥蜴一样爬在管道上,十指扣紧,铁锈刺进指甲下的血肉也绝不松手。
就以这么一种可笑又恐怖的姿态,他同一只巨兽一般爬行,前进!
刚刚落下的那一次撞击,他的胸腔直接打在圆柱形管道上,现在肋骨已经出现了错位,开始戳刺他的内脏。
(矿石病带来的内脏衰竭,是否也像这样——令人绝望?儿子,爸爸一定会为你抓住治疗的机会!昂贵的治疗费——就用爸爸的命去给你换!)
嘎吱——
嘎吱——
嘎吱——
“德叔!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诗怀雅捂着鼻子,眼泪哗哗地留下来。
“小姐,你是……咳咳,你现在是不懂的,但如果你能活着,以后你也许会懂。”
“是责任,对吗?”
男孩忽然停住逃离的脚步,单脚踮立在管道上,转身,直视这个爬兽一般的男人,对他发问。
“是……吧……咳咳……您果然懂得……您果然……已经看穿了一切……”
“不错。”
男孩评价道,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这个男人,同他说话。
“因为愚蠢和冲动而破坏规则,是万死难辞的大不敬。但是,如果怀揣着与规则想对立的意志,那即便是化身野兽,也是值得我正视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我,便予你以敬意,和试炼!”
男孩脚尖一点管道,一道纯粹的银光覆盖脚下的管道,然后蔓延至整座工厂。
……
以星空为壁纸的空间里,有一片无形力量汇成的海洋。
泰拉世界百道争鸣,在不同的修炼体系中,有人称这种海洋为精神世界,有人称其为心灵空间,有人称其为神识之海,有人称其为灵魂之海。
但是天谕,简单地称之为计算力之海,因为中意于这个充满秩序感的名字,是自己超越人类的计算能力的运作时的模拟。
此刻,计算力之海中模拟出了一座废弃的工厂,每一处铁锈,每一块苔藓都和现实中那座一模一样!
用自己的神之眼,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然后在计算力之海中演算出过程,就可以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哪怕是第一次。
而此刻,计算力之海中演算出来无数刀剑。
……
一道硬度强化的源石术式覆盖管道,与此同时,远方的铁架,设施,生铁全部分解成铁砂,汇成一道洪流在男孩的身边流转。
“第一试炼,炎国的剑!”
一股铁砂分流而出,变形成一把锋利的炎式短剑,刺入刘德的手掌,将其钉在管道上。
“啊!!!”
刘德痛呼着,眼珠肿胀,几乎要瞪出眼眶双腿夹紧管道,用完好的手握住剑刃,把它从自己的手里拔出来,向男孩扔去。
锵!
铁砂洪流里分出一道,像鞭子一样抽断那把染血的铁剑。
终究只是一把未经捶打的剑胚,真正的宝剑都是宝钢或源石经过成百上千乃至过万次叠钢锤锻,材质的内部结构复杂无比,凭男孩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做到挥手生成。
所以,对骨架结构的要求胜过材质要求的机械武器,更能发挥出男孩的实力。
“第二试炼,拉特兰的铳!”
“Arknigh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