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的欢声笑语，对于如今的潋阳城来说，显得实在很是突兀。
在举国百姓都默默同悲的时刻，这欢笑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街上曾经玩闹的孩子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大人们的悲伤而变得十分乖巧。
平日里最热闹的迎春阁中，今日也没有什么人。
掌柜的无聊地拨弄着算盘。
酒楼里的伙计也都慵慵懒懒地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凤枫华一进门，伙计便迎了上来。
见来了客人，掌柜的也抬起头来。
一见到凤枫华，他便连忙提着袍摆迎了上去：“夫人。”
店伙计并不认识凤枫华，但见掌柜的对凤枫华这般客气，脸上的笑容便又深了几分。
凤枫华微微点了点头：“孟贞在不在？”
“孟公子出去了。”掌柜的连忙回答，“夫人有事找孟公子？要不要小的转告？”
凤枫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问一下。”
“是。”掌柜的点了点头，“夫人要喝什么茶？”
“喝……”本来想说喝“铁观音”，但想了想，她还是改了口，“上一壶凉开水就好了。”
弄影和莺歌两人忍不住都低下头去，抿嘴轻笑。
看来，小姐真是被公子管得死死的了。
察觉到身后两个小丫头的笑意，凤枫华不满地嘟了嘟嘴，轻哼一声，径直朝楼上走去。
“小姐如今也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呢！”莺歌一边抿唇笑着，一边跟在凤枫华身后，笑着打趣。
凤枫华扭头瞪她一眼，朝她抬了抬自己的手：“你是还没被罚够，是不是！”
这小丫头，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不过，想想自己被薄言这么管着，凤枫华心里却是很甜蜜的。
能有一个人管着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奴婢错了！小姐，奴婢不敢了！”莺歌连忙乖巧地低头认错。
凤枫华轻哼一声，上了二楼。
整个二楼都是空空荡荡的，甚至比一楼还没有人气。
不过，凤枫华却是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正自斟自饮的少女。
细眼看了看，凤枫华才认出那人来：“筝儿？”
她惊呼一声，缓步走了过去。
苏筝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喝着酒。
突然听到凤枫华的声音，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凤枫华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筝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苏筝诧异地看着凤枫华：“姐姐？”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酒的，没想到会碰到出宫的凤枫华。
在苏筝的对面坐下，凤枫华疑惑地看着她：“筝儿，你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空气中都是酒香。
凤枫华忍不住皱了皱眉。
苏筝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仍旧一手提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仰头饮下。
她这哪里是在喝酒？
分明是在灌酒！
凤枫华眉头紧皱，见她仍要倒酒，她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筝儿？”
苏筝微微抬眼，眼中已有了几分醉意：“姐姐，你别管我。”
她轻轻推开凤枫华的手，仍旧继续倒酒。
凤枫华忙又握住她的手，一把将酒壶夺了过来：“筝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喝酒？桐夜明呢？”
“桐夜明？”
喃喃地呢喃着这三个字，苏筝轻笑一声，“呵呵……”
她呆呆地笑了一声，便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不动了。
凤枫华凝眸看着她。
沉默半晌，苏筝再转回头来的时候，双眼早已通红，眼泪簌簌地流满了整个脸颊：“姐姐，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哭着跟看着凤枫华，满心的难过。
“什么回不去了？”凤枫华疑惑地看着她，“筝儿，你说清楚。”
“我跟桐夜明……”苏筝一边怔怔地坐着，一边哭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凤枫华眉心紧拧，有些不明所以。
前些日子见到苏筝和桐夜明，两人相处还算不错的呀！
而且，桐夜明对筝儿还是很照顾的。
筝儿如今怎么这个样子？
“筝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凤枫华仍旧接着问。
苏筝这样子，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苏筝沉默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平复了心绪。
凤枫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陪她坐着，并不说话，也不催促，等着她哭完。
过了好一会儿，苏筝才抬手擦了擦眼泪，微微侧首看向窗外：“姐姐，林仙儿回来了。”
“我知道啊。”凤枫华点了点头，“她是女帝的女史，自然陛下在哪儿，她便在哪里。”
“她去了桐府。”苏筝又缓声说道，视线却是仍旧望着窗外，并不看凤枫华。
凤枫华疑惑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她对林仙儿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是个温柔却不失主见的女子。
“姐姐，桐夜明还爱着她。”苏筝此时的语气已经渐渐平缓了下来，说着这句话时，她声音虽有些沙哑哽咽，可语气却还算是平静。
凤枫华凝眸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苏筝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回头来：“我不知道。”她定定地看着凤枫华，眼底全是失望，“可是，我看到了他们抱在一起，我跑出来好久了……”
她微微侧首，看一眼桌上的酒壶。
她坐在这里等了他好久。
苦笑一声，她眼中掩不住的嘲讽：“我真笨。还以为他能忘记，还以为他是爱我的。原来，说到底，他不过是为了孩子。如今，孩子没有了……”
她微微垂下头去，手不由得附上自己的小腹，“没有了。”
也许，没有了更好。
至少，他不必因为孩子而不得不与她在一起。
凤枫华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微微侧首，看一眼身边的莺歌。
莺歌顿时会意，悄悄地退了下去。
凤枫华仍旧静静地坐在苏筝的对面，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筝儿，你若想哭，便哭吧。姐姐在这里。”
凤枫华温柔地说着。
苏筝轻轻抿了抿唇，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姐姐，我不想哭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哭地太多了。”
“这些日子？”凤枫华疑惑。
事情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么？
似乎是知道凤枫华心中的想法似的，苏筝缓缓地说着：“自从林仙儿来了潋阳之后，他便一直心不在焉的。呵，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还留着她的画像，他的心里，又怎么可能舍得忘得了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