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渐渐不哭了，只对着黑暗的地面迷茫地眨着眼睛。
怎么也得给左副领些面子，看到她有些要说话的苗头了，我就站起来，把刀拎在手里装作随意悠荡着，继续问她：“那位跟你见面的男侍卫是不是给你讲过我去他们统领营房的故事呀？是不是你在你家娘娘面前嚼的舌根呀？姑娘你还真别觉得我们眼下离不了你。反正你不招，鵟英卫那些人自己早晚也能查得出来。我呢？既然已经被你传的好话儿连累了，正好也不再要什么仕途、名声的，不如趁这里僻静先给自己出出气，现在就把你舌头削掉剁成三段！”话音刚落，我的刀尖一下子就点在了她嘴唇上。
“不是我！不是我！是七七姐姐！”她坐倒在地大声哭起来，“真不是我！都是七七，你别吓我！”
左副领厌烦地在地上倒腾了倒腾腿，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见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冤枉！”
“笑话！不知道你怎么就来了这儿？是小鬼神仙抬你来的？！”
“我……”她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头一次来，七七姐姐说这滋味美得很，给我个便宜，反正大家相貌声音都一样，让我今晚替她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她突然抬起头急促地嚷道：“我真是冤枉的！我以前真的没来过！不信你们去问别人！来这里见人是七七姐姐做的！娘娘那里也是七七姐姐说的！”
“哟？真热闹！”我兴奋地看了看左副领。
左副领瞪了我一眼，说：“革了职的罪人还有脸在这说这么多话，不知羞耻！”
“嫌我不知羞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左副领一位！”我冷笑着，重新蹲下身子对这侍女说：“这话没道理，定是你诬赖七七的！这位七七姐姐既然自己也犯了男女之事，为什么不夹起尾巴小心做人，还敢跑去把我和鵟英领的事情告诉娘娘呀？”
她抹抹眼泪，匆忙争辩道：“我没有！我发誓没有诬赖七七！她说了！她说是那个人告诉她，如果能把现在的鵟英领找个茬处理掉，他就能当上鵟英领，到那时就可以跟皇上请旨娶她了！她……她还说事情成了，可以让那个人连我一起要出宫去的！我就不用熬年头了……”她大概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蠢，越说越泄气，最后抖抖索索地埋头哭了起来。虽然我刚才只是把刀尖点在她嘴唇上吓了吓她，她嘴上还是多了一道冒血的小口子。
“哎呦喂，还真是思虑周全。那你不妨好好想想，她舍得今天晚上把相好让给你，是和你姐妹情深、什么好事都不会忘了你呢，还是想把你处理了呀？”
这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可能也想明白了，是后者居多。
我来了劲头，慢条斯理地跟她说：“咱们把这件事仔细捋一遍，要是想处理掉你，慢的法子就是先把你骗来，再喊人把你抓住，让皇后娘娘下令打死你。要快的话，让那男子把你这小细脖子一拧扔那井里！过后拿着你的牌子给别人挂上，顶你的名。你们宫里估计人不少，不差你一个人做事。只要再收买一个底下粗使的姑娘，或者是她自己，每日戴着你的令牌出现一阵子，做做你的差事，这就够了！你家娘娘心大的话，十天半个月都发现不了少了宫女！那时候，还会有谁操心找你的事情呢？这枯井里阴凉，附近人又少，到能循着味儿发现你尸首的时候，你一定已经烂得认不出是谁了。这事情也永远说不明白了！小姑娘想不开，自寻短见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那侍女泣不成声地哭喊道：“我说！我全都说！是我那天发现了七七姐姐夜里出去，悄悄跟着她，看到了这事情！她一定是想害我灭口的！平时娘娘赏我们的东西，七七姐姐都要拿去几成，说有她栽培我们才有今天的赏赐。我只想让她以后都别再克扣我的赏赐了，就打算拿这事情……”
“可是你竟然又信了她的鬼话，今天晚上跑来了这儿？可真够聪明！”左副领听不下去了，厉声说：“来人！把她带走押起来！明天一早就去请旨拿那七七和她那奸夫！刚才她招供的东西大家可都一句不落地听见了？都有谁在这儿？”她拿灯笼照着我们的腰牌，一一一、一四六、三三，照到我的时候，她冷笑了一声，说：“哼，今天拿下一个七六，明天拿下一个七七！”
“左副领，你是七八！”我还不习惯跟她太客气，也没憋住笑。
她白了我一眼，狠狠地说：“都革了职的人，还不给我老实点！回你位置去好好站岗！过会我还来看！敢打一个盹试试！”
“遵命！”我捡起头盔戴上，拎着灯笼回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我才来得及仔细看了看刀刃，稍微卷了一点点。四顾无人，索性就把身上的便甲也脱下来剁了几剁。这刀算不得好刀，但是比那些箭强多了，让我喜出望外。上次出宫去曦国接太子妃时候发的刀颇为好用，如果我这次能把事情查出点眉目，得点脸，就去求皇上把我们的刀都换成那样的，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重新穿好铠甲，自己提着灯去照了照井里，确实看不出什么。过几天既然要打捞太液池，不如连宫里这几口井一起掏上一掏，还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站在宫墙前面，听着夜风刮过柏树枝叶，我暗暗高兴今晚上的好运气，竟然一下子就撞上了这么一个小傻丫头，把去娘娘们面前造谣生事的人和大肆搜宫的理由都捧了上来。
但是我也没高兴多久，如果我和鵟英领被诬告只是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蝇头小利的事情，查刺客和找玉玺这两件要命的大事等于仍然没有进展。
但是鵟英卫的确要狠狠收拾一下了，才进宫几天，还真敢秽乱宫闱。我知道鵟英领今天比我难受，之前怎么都没想到会被自己人捅上这么一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