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在一个月后,白歌带着一行运输粮食的人马,已经来到了无边雪山的附近。按照这样的行程,再翻过前面的几座山,大约就到了枫林校场。
因为这次的粮草,是来自于整个西线地区所提供的,数量大自不必多说,而且运输的人马也是空前的众多,所以势必导致了运送的速度很慢。
不过离上级限定的日期还有几天可以活转,白歌也就没有多加催促了。而是让人马在此地先休整几日,再准备爬山翻越至枫林校场。
或许是气候使然,茫茫雪域周围的地方,几乎终年都是深秋的季节。枫叶在永不停息的纷飞着,数无可数的落了一层又一层。枫叶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根本腐烂不尽。五年前的枫叶与刚凋落的枫叶共同飞起飞落,仿佛是过去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交织融合为一体了。
清晨,屯储粮草的军营,一片寂静。
营地的辕门处冷冷清清,寂寥幽静,两位年高力衰的老兵,伸着满是冻疮的手,在散漫的扫着无穷无尽的枫叶。
当中一位颓然的放下扫帚,抱怨道,“扫了一个整晚了,落叶越积越多,望不到头儿。”另一位也苦涩的回应着,“听说这儿的秋天一年有十多个月呢,树叶子刚生出来就是枯黄的,一会儿就掉了。”
白歌正无味的躺在营帐内的靠椅上,倾听着帐外窸窸窣窣的落叶声。他穿着书生般的一副长袍,与身旁那些披坚执锐的将领相比,显得极不相称。他刚刚得知前方战事不顺的消息,想及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尚在前方,心情有些沮丧、不顺。
“枫林校场前来接应的人马还是没来吗?”白歌忽然问道。
“是的。”毛副将上前一步,禀告说,“我们提前派往枫林校场的人马,也迟迟不见得回来。”
身后的韩老副将也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道,“原先便约定是日日联络,马匹往来不息,飞鸽传信不断的。没成想这几天来前方一直是杳无音讯,什么消息状况也没有。现在我们手中掌握着大批量的粮草,事关前线数十万大军的性命,不得不深思熟虑啊。”
“韩副将的话需要考虑考虑。”白歌站起身来说,“虽说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但依着这几天来通讯联络上出现的问题,我们也不能排除一个可能。那就是——枫林校场已经被敌军占领了。”
白歌此话刚落,营帐内顿时像炸开了一锅粥,众将士纷纷议论不止,场面立刻喧闹起来了。
“肃静。”白歌神色凛然的挥了挥手,帐内的气氛又旋即安静了下来。他不疾不徐的说道,“负责粮草全面调度的裴大人,曾在我接任官职时,这样嘱咐我——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先让粮草停运或者转运,然后飞鸽传书至他那里等候消息,再来进行下一步行动。不过这样一来一去怕是又要浪费三五天的时间,而前方大军的剩余粮草,按照推算至多也撑不过十天。倘若我们先回书禀告,怕是要耽误时机。”
白歌望向四周,见都没有人发表意见了,便缓缓地说道,“如今之计,唯有两头行动了。一面赶紧修书传送至裴大人处,另一面则是安排一位身手敏捷的好手,连夜翻过大山前往枫林校场去打探消息。校场处倘若没有差池,其实来回不过一天一夜而已。如果此人真的能打探到实在的消息,可以争取到很多时间。”
将士们听白歌说罢,都是纷纷点头,相互议论着觉得此计尚好,可以一试。
“只是不知何人敢前去打探消息?”白歌摸着靠椅的扶手,动问道。
这时,营帐内忽地雅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都不作声了。
“前面的几个探子都是生死未卜,的确这次的行动也是有些凶险的。——不过难道真的连一个人都没有吗?”白歌环顾四周,只见除了韩老副将面无惧色之外,其余将领都是面露难色,步子稍稍退后了。
白歌见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颇为郁闷。可旋即心中也暗暗想着这运输粮草的人马,确实比不上前方作战的精锐部队,大多要不是老弱病残,要不就是贪生怕死,皆是到此处来混了一份军饷养家糊口的,让他们打探凶险之地,倒也是有些勉为其难。
“那此事再行商议吧,众将士先回去休息,再做打算。”白歌看到众人都有些不情愿,于是也就一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众将士你瞅我看,见白歌也并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俄而纷纷作揖离去了。
白歌看着众人散去,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躺回了靠椅上,闭合眼睛也休息了。
外面枫叶哗啦啦的不停下落纷飞着,起风了。
白歌听着帐外风起风息,恍然间却也有稍许惬意。——不知为何,他从小本就是颇为喜欢寥落幽寂的深秋的,只是朝歌地属西部,关乎秋的时令毕竟是很短很短,至于深秋则更是短如寸绳。现在可以尽情的享受这浓郁的深秋,岂不是一时快哉?
“枫林,枫林······”白歌喃喃自语着,在迷迷蒙蒙中脑海里又忽然显现出,前些日子在时光之阵的天香阁里的景象,——那位在天字第一号厢房里出现的神秘琴女,在抚琴时淡然的对他预言着,——“你所说的地方,我大抵知道一些。那就在茫茫雪域周围的一处校场上。你与此地有缘,终究会在那处枫林里娶妻、生子,然后死去。”
校场?枫林?——难道指的就是这一处地方吗?白歌想到此处,身体猛地浸出了一身冷汗。
而等到冷汗消退后,白歌旋即又感到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困倦袭来。
之后呢,由于无事可做的缘故,再加上这一丝深秋的惬意,白歌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在藤椅上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