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往医院的前一个小时，何田田还在副总办公室和Dave开会。她原本想多撑一会儿，等会议结束再去医院挂个急诊。可是突如其来的腹部绞痛折磨得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老板Dave也慌了，连忙通知秦江叫救护车。秦特助人高腿长，索性直接抱起Lotus上了电梯。
秦江的行为出乎何田田的预料，幸亏当晚加班的员工不多，否则她又要无端被八卦一阵子了。
秦江开车送何田田去医院的路上，她原本想打个电话给李涉，哪知被秦江一把按住了手，“都痛成这样了，还打什么电话！”
何田田痛得连额角都渗出了汗，只知道秦江紧紧攥着她的手，忽然就说了一句，“她和我在一起之前没谈过男朋友，她家里很保守，出了那种事会被爸爸打死。”
何田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前妻，不由扯着嘴角笑，“那怎么离婚了？”
如果说婚前性行为就要死要活，离了婚岂不是更惨？
秦江的眼神忽然变得凄凉，“婚后几年一直没有孩子，慢慢才知道她因为几次刮宫，已经没办法正常怀孕了。”
何田田听到这种论调，觉得既可悲又可笑，他以为前妻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保护她比一切都重要，哪知自己无形中做了好些年的接盘侠。
她对秦江早已没了爱恨，对他的遭遇倒也同情不起来，唯有麻木地应答一声，“这样啊。”
直到进手术室之前，何田田才拿回自己的手机。她给周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病了，明天没法带李涉回家。然后又平淡地告诉李涉说，她马上进手术室。最后还不忘给杨舒雅打电话交代下一周的工作。
李涉赶到医院的时候，秦江正等在手术室外。平素西装革履的秦特助一脸疲惫，发型也不复往日潇洒，唯有一双通红的眼睛偶尔转动，不至于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尊古朴的雕塑。
何田田的意识非常清晰，半麻醉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头脑，她觉得自己还能在病床上开个越洋Webex。
术后的护理有些尴尬，非亲密关系实在难以启齿。何田田看了看李涉，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感谢秦江，一边委婉地请他离开。
秦江点头，对着何田田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
秦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2017年12月1日，星期五，晚上10:35分。夜风很凉，冬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迎面而来的还有一个人，他穿着过膝的长风衣，风度翩翩一如当年。
对面的人看到秦江，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怎么是你？”
“周衍。”秦江的语气并无变化，下一刻却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周衍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怨气，有些好笑地盯着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江恨不得在他道貌岸然的脸上招呼两拳，却又忽然泄气似的松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衍伸手整理衣领，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夜里的医院没什么人，他径直走向325病房。房门没有关，他清楚地看到老同学李涉守候在床边。
他用棉签蘸了清水，轻轻按压在何田田的嘴唇上。
“我饿。”何田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医生说肠胃通畅了才能吃东西。”李涉笑着说。
“说得这么文绉绉。”何田田也忍不住笑。医生的说法简单粗暴多了，说放屁后才能吃饭。这下可叫她尴尬死了，平时化妆喷香水怎么得体怎么来，如今进了医院就挨了一刀不说，整个人就像回到孩提时代，竟然需要人照顾起吃喝拉撒来了。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还怕我会嫌弃你？”李涉想起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呢。
人这东西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进了医院就和案板上的鱼肉没有区别，横竖是一块肉而已。
“和家里说了吗？”李涉又问。
“没。”何田田觉得妈妈年纪也大了，这么一个小手术犯不着让她操心。
“只报喜不报忧。”李涉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我告诉周衍了，他说明天下午来看你。”
“周衍知道了多半会告诉我妈。”何田田眨了眨眼，觉得伤口隐隐开始疼痛，“还是要谢谢你。”
“好像是我该谢谢秦江。”李涉没想到送她来医院的是秦江，更没想过他任然这么锲而不舍。他有些好奇何田田的感受，“前任这么尽职尽责，你感动了没有？”
何田田笑着摇头，“挺一言难尽的吧……他是Dave的助理，等Dave退休了，他应该会调回原岗位。”
“那我倒巴不得Dave早点退休了……”
周衍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只听到两个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低，隐约的笑声纠缠在一起，像是情侣之间的调笑私语。
周衍记得何田田从小沉默寡言，到了青春期话就更少。或许是他不了解她吧。只是住院开刀可不是闹着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满着江阿姨的。
于是第二天下午，他就带着姚诗鸢来医院探望，顺便还搭载着不速之客袁也。
袁也同李涉交往的时候，周衍和她有过几次接触。这个女孩之前做奢侈品销售，眼界和能力都还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特别黏人。周衍不清楚姚诗鸢怎么认识的袁也，只是刚才在车上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袁也来医院另有目的，也不知道老同学李涉吃不吃得消。
帮他一把还是推他一把？周衍一边思考，一边打通了李涉的电话，“我到了，哪间病房？”
“325。”李涉一边说，一边走出病房，哪知迎面而来的是许久不见的袁也。
她一见他，就把右手的奶茶甩了出来，差点砸在李涉脸上。
“你疯了！”李涉侧身躲过飞来的饮料瓶，大步上前捏住袁也的手腕。
“有了新人忘旧人？”袁也笑着斜睨他，她不信他在医院敢对她还手，“你谈过十几个女朋友的事情她知道吗？”
不论何时何地，吃瓜群众对于八卦的乐趣无人可挡，尤其是男劈腿、女小三这种事。
病人家属们也忍不住纷纷出来凑热闹，一时间把过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李涉索性抓着袁也的手腕，直把她拖到楼梯间的安全通道。
姚诗鸢不知道两人从前的关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周衍的脸色不太好看，敲了敲325的房门，说了一句，“田田，我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