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段奶奶终于醒来，她睁着昏黄的老眼，呼吸器戴得太久了她觉得很难受，便把它扯下来，段泽锋看到床上的人有了动作，急忙按呼救铃，医生很快赶来。
对着段奶奶做了一番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没事了，老太太度过来了，但是这次以后身体会更加虚弱，以后要小心照顾，不能再刺激她了。”
“谢谢您了医生。”段泽锋一出声，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段奶妈不理他，而是摇醒了趴在她床边的段爷爷：“老头子，新年到了吗？我要回家过年，晚清在哪？我要见她。”
段爷爷难过地看了面容憔悴的段泽锋一眼，叹了口气，对段奶奶说道：“晚清很好，她跟你一样住院了……”
“什么，她怎么了？”
段爷爷还没说完，段奶奶就急急地打断他。
“你听我说完嘛，晚清很争气，给咱们带来了一个小曾孙，她刚生完孩子，现在正住院修养呢。”
“真的？”段奶奶双眼放光，激动得要起来，“快带我去看。”
段爷爷不放心她，找来了一辆轮椅给她，打算推她去看孙子。
段奶奶却黑脸了：“我又没残废，你搞这个干嘛？！”
“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小心点总是好的，快点，不然我不让你去看了，你好好在床上躺着。”
“你个死老头子！”
段奶奶虽很不爽，但还是乖乖坐到轮椅上，她太想看看孙子了。
听到这句话，段爷爷心里才舒坦了点，那个活泼的段奶奶，仿佛才回来了。
他把段奶奶推出了病房，段泽锋还站在原地，全程看着她冷落他，他心如刀割。
他往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黑，他连忙扶住床脚，差点晕过去，太久没合眼了，他头疼得厉害。
段奶奶醒来，他心里那根弦才断裂，疲惫排山倒海般依赖，困意几近将他淹没。
他还是忍了忍，追了出去，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来到婴儿室，只见一小坨眼睛都没睁开的西瓜那么大的人儿待在保温箱里，时不时蠕动一下，融化了段奶奶的心。
她眼里有雾气上涌，贴在窗口，昏黄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坨小东西，又哭又笑。
“听说有人把女人生孩子比喻成12根肋骨一起折断那么痛，女人啊，真的很不容易……”
段泽锋也看到了，他忽然想起司机和他说过地那番话。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家伙，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塞得鼓鼓的，格外窝心。
他忘了Joe，忘了世界，眼里只有这个皱巴巴的小家伙，他看起来就像易碎的玻璃娃娃，惹人怜爱。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过，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他看得太入迷，以至于段奶奶什么时候走了他也不知道。
段奶奶去看晚清的时候，白姨正给她换床单，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雪，脸色几乎要和白雪融为一体，侧脸线条分明柔和，给人羸弱的空洞感，段奶奶说不清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晚清，让她既心疼又心慌。
“晚清啊。”她出声唤她。
戴晚清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段奶奶心里更慌了，她又喊她，声音大了一点：“晚清！”
“啊，”戴晚清肩膀一抖，回过神来，看到段奶奶，没有表现得很热情的样子，只是朝她笑了笑，很平静地走到她面前，蹲在她身前，问道：“奶奶，你醒啦？难受吗？”
段奶奶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没有，倒是你，辛苦了啊，明天过年了，咱们回家让医生在家看就好了，不要待在医院了，医院太冷清了。”
“奶奶，我……”戴晚清收回目光，垂下长睫，想了想，终于把那句等待了许久的话说出了口，“奶奶，过年，我想陪我妈妈，我想，我以后有时间会常来看您的。”
这话代表什么，段奶奶很清楚，她扎心般地难受，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没有任何女人能忍受这样的事，她现在在她面前，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她从来没有这么觉得亏欠过一个好姑娘，连说声对不起，都显得太苍白了，她心里哪怕千万番不舍，也没有理由再留她了。
“想好了吗？你才刚生下宝宝，一个人在外会很辛苦，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戴晚清忍着泪意，笑着握了握段奶奶的手：“孩子留给您，我相信您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不辛苦。”
段奶奶泪如雨下，知道她去意已决，便不再开口挽留，“晚清啊，奶奶真的对不起你啊，我本希望你跟了泽锋会过得幸福一点，我以为我成全了一桩好事，没想到却害你这么痛苦，要是我的孙女嫁到别人家被这样对待，我拼了老命也要找他算账的，泽锋太混账了，奶奶替他给你道歉，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永远都可以回来碧园找奶奶，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永远都是我认定的孙媳妇。”
戴晚清本来不想哭的，还是被段奶奶一番话硬生生逼出了眼泪，她无限心酸，因为这一切是她自找的，她的身后空无一人，没人知道她的委屈，没人会为她打抱不平。
“谢谢您奶奶，您刚醒，别太激动了，先回去休息吧，爷爷您也要照顾要自己。”
段爷爷也红了眼眶，他现在退休后虽然不太爱管事了，跟戴晚清接触得也少，但打心眼里，是非常喜欢她的，他给了她一个拥抱：“乖孩子，你也照顾好自己，泽锋对不起你，他以后会后悔的，碧园永远是你的家，记得常回家看看。”
“嗯。”
送走两位老人后，戴晚清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腹部还是很痛，但她忍一忍，也能扛得住。
她把白姨劝回去了，提着一小包自己的衣服和包包，办了退房手续，离开前，她经过一个婴儿室，像心电感应般，她有强烈的预感，那里一定有她的孩子。
她咬咬牙，终是没有看他一眼，用意念推着自己，离开了那个房间。
她一走，保温箱里的小家伙莫名地，开始大哭起来，他挥舞着四肢，闭着眼睛，张着嘴哭叫，引来了护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