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溪将军,你这几日在这里可发现了什么线索?”颜弄晚坐在石桌旁,翻了翻上面的书画,回头问。
乱溪坐在地上,仔细打量那把从墨嫣公主手上捡到的匕首,弯曲的匕身盛放着魔牡花,妖艳欲绝。听到颜弄晚的问话,轻轻地摇头。
颜弄晚点头,继续打开石桌上的书籍。虽然颜弄晚已经见识过了上古女神的容貌,但是现在再看,也忍不住再次被惊艳。轻薄的素帛上赫然是那壁画上的女神,凉凉目光媚如水,举手之间高贵流露,透过这一层薄薄的丝帛,颜弄晚也能想象到上古女神的威严。
“怕是这六界没哪个女子的容貌能比得上她了。”颜弄晚痴痴地说道,微张的嘴角留下了无名液体。在她的认知里,乱溪是最漂亮的了,比女人更加妖媚,现如今看到了一个比乱溪更漂亮的女子,喜好美好事物的她,都忍不住一阵悸动。
乱溪眉头微皱,神情十分嫌弃。“颜弄晚你给本将军擦擦嘴。恶心死了。”
“呵呵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啊。”颜弄晚放下手里的画卷,又打开另外一副。
“哇~她的眼睛和我的一样耶~果然狐狸眼最好看了。”
“哇~她的脸看起来好小哦。”
“耶?她的手指好长啊,而且好漂亮哦!”
“哇哈哈……她的嘴巴好性感哦,好想亲亲哦!”
“……”乱溪无语。
颜弄晚就这样坐在石桌旁看了一下午的画卷,嘴角的无名液体越来越多,狐狸眼弯弯成月,眼里带着痴迷,恨不得把脸贴在画上。
“果然是肤浅之人,而且还三心二意,前几日还夸本将军好看开着,如今却看上了这画卷中人。”乱溪摇头,看着颜弄晚冒心心的花痴脸,一脸不屑,“肤浅,肤浅,肤浅。”
颜弄晚傻呵呵地笑着,也不和他争执。
待颜弄晚放下最后一副画卷,一脸意犹未尽。“这世间果然唯有美人最让人心情愉悦。”
画卷上的美人仪态万千,一回眸,百媚生。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乱溪抽过颜弄晚手中的画卷,脑海里浮现了这句话,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是很让人赏心悦目。
“怎么都没听说过十几万年前神族就有这般貌美的佳人,若是放在如今,怕是也没哪位女子能比得上她的了。”颜弄晚用手撑在桌上,狐狸眼存留着欢喜,还参杂些遗憾。
“你们神族禁忌多如牛毛,修仙者都不能贪恋红尘,何况是佛。神佛相恋,你觉得该当如何。”乱溪微微一笑,甚是嘲讽。“不过这位美人却是有勇气的,你说是不是?这神仙也不全是守规矩的。”
神族一向自诩正道,事事讲究规矩,从来都看不起嗜血,没有规矩的魔族。如今神仙都出了乱子,这难道不是打自家的脸?
颜弄晚对此事没办法评论,却也不乐意被魔族议论,颜弄晚默默地掏出果子,小声道,“上古时期女娲创造出了人类,便已经是逆天而为,人类终归是黄土,死后应身归大地。人类如今能够修炼法术,登入仙籍,本来就是天道网开一面,如果不付出一些代价,要不然道家讲究的因果轮回从哪里来?既然当初人皇签订了契约,那就应当遵循。再说了,情为缥缈之物,谁人能真正控住自己的心,没有情义的人生算得上活着吗?”
“想不到小弄晚如此伶牙俐齿。”乱溪毫不客气地赞美道。
“谬赞,谬赞。”颜弄晚万年老脸难得一红,呸!万年年轻脸!呸!说谁厚脸皮呢!
两人也无心吵闹,乱溪蛊惑的双眸微微眯着,说不出的诱惑。也不知鸠鹰有没有收到我的消息。
“咦?”颜弄晚随手翻开竹简,一条素帛从上面滑落。“这是什么东西?”
乱溪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颜弄晚,接过她手中的竹简和素帛。
素帛墨染,记载着一些古老的符咒,描画着此山的山势和方位,上面有些地方还特意用朱砂勾着,在月光石的照耀下特别显眼。竹简上写着奇形怪状的符号,一个小圆圈发着光,还有像波浪的图案等等。
“这是混沌文字。”颜弄晚看着上面的鬼画符肯定地说道。
乱溪难得正眼看着颜弄晚,笑问,“那你可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颜弄晚摸着凝脂般的下巴,静静地看着,然后才摇头说道,“我只看得懂几十个,但是和上面的具体意思是否吻合,我不确定。”
乱溪的眉头一扬,笑道,“你还学过?”
“师傅的藏书阁里有几本书就是用混沌文字写的,我偷偷看过。”颜弄晚对这混沌文字记忆深刻也是有原因的。颜弄晚忍不住捂脸,叹息。第一次看见用混沌文字记载的书,还以为是谁的手写草稿,就把它用来垫桌脚,于是,圣真天尊吹胡子瞪眼地把颜弄晚抽了一顿。
“看不出来我们小弄晚博学多才啊,还认识混沌文字。”乱溪学着人间秀才向着颜弄晚作揖。
“哪里,哪里。”颜弄晚“谦虚”地摆手,一脸爽歪歪地笑着。
“那你说说看,这上面大概写了什么?”乱溪把竹简递给眉开眼笑的颜弄晚。
颜弄晚特别豪气干云,看这混沌文字有模有样,“嗯,大概,应该,就是……”半天没一个所以然。
“大概什么?应该什么?就是什么?你该不会是半点墨水都没有,只会口头上说说吧?”乱溪挤眉弄眼,看着颜弄晚一脸憋红,却又说不出来的模样,无端端地觉得有趣。
“你等着。我只是在想怎么凑词呢。”颜弄晚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读书那么重要。
“那我等着。你慢慢看。”乱溪两手交叉抱在怀里,一脸傲娇。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说,就是……确定要说吗?”颜弄晚看着竹简上的文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就怕念出来后乱溪魔性大作把她给杀了,反正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没人知道。
乱溪微微眯眼,看起来很和蔼,“念吧。”
“魔作乱山间……”颜弄晚试探性地看了一看乱溪的神情,见他无恙方继续念下去,“蛇身天神昼夜修炼,莫不是父,伏羲天神?悟得天机五行,以八卦之法创出秘术。以木修行仙人为中心,其他四行为辅,以法幻数十影,念以咒术,将魔封印……”
“没了?”乱溪抬眼瞧颜弄晚。
颜弄晚满脸通红,有些许尴尬,“下面那一小段,我没看懂。”
“没事,念你看得懂的。”乱溪安慰道。
“好……咦?年代久远,咒术残缺不全,后人借鉴修改,秘术法力大减。”颜弄晚看到最后,娇俏的脸上不由得大喜,忙看向乱溪。
乱溪默默地笑着。颜弄晚再次觉得乱溪的笑容如此有安心的魅力。
“你早发现了?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出去了?我们再也不用待在这种地方了?”颜弄晚欢喜得语无伦次。“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见到朝华上神了,我可以喝我的梅花酿了,我可以看我的话本子了。”
颜弄晚隐约知道自己能出去了,心情十分激动,话脱口而出。乱溪姣好的容颜微微一暗,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可没说过要放你走。”乱溪露出明晃晃的牙齿,在颜弄晚的眼里特别渗人。
“……额”颜弄晚神魂俱散。她怎么把自己被魔抓了的事给忘了。
“小弄晚,跟我回魔族吧。”乱溪特别“和蔼”地说道。
“……我,我还是喜欢这里。”颜弄晚笑道。
“唔,这里没吃的没喝的,还没有美人,这里一点都不好。”乱溪笑眯眯。
“……挺好的,世外桃源,清静,适合修炼。”颜弄晚昧着良心说话。
“那我出去,你自己待在这住着。”乱溪坏心眼地说道。
“……别啊。”颜弄晚欲哭无泪,这里什么都没有,再待下去她会变回原始人的。可是她又怕乱溪把她带回魔族,魔族那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她不想去。颜弄晚可怜兮兮地看着乱溪,像一只安静乖巧的小狐狸。
“可是你说的这里清静适合修炼,我可是为了你好,早日飞升上神,普度众生。”乱溪呲着牙,笑得天花乱坠。
颜弄晚彻底萎靡。朝华上神快来救救我,大师兄二师兄我变小狐狸给你们玩,师傅以后我再也不偷吃你的仙芝酿了,容止,容止就算了。小青衣~~
远方的小青衣似乎听到了某人在呼喊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哈啾——
朝华上神颇为嫌弃地往旁边避了避。小青衣青涩的脸上一阵通红。
虽说神魂安稳,已无大碍,但是知道能脱困,颜弄晚的身心一阵轻松,脑袋不由得发困。
颜弄晚软绵绵地趴在石桌上,闻着空气里令人舒服安稳的香味,心情甚是愉悦。
乱溪忍不住一乐,这仙子也是有趣。
颜弄晚就在乱溪的目光中甜甜地睡了两天,身体歪七扭八地躺在大紫的披风上,嘴角处偶尔还滴落津液。
这披风,老子不要了。乱溪默默地想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道富有频率的声音由远及近,乱溪脸色一下子严肃,哪里还有颜弄晚见他时的风流潇洒。乱溪默默地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女子,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山洞。洞外一片绿意盎然,头顶仍然罩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结界,偶尔还能看见云端上掠过的飞鸟。
“呜——呜——呜呜——”乱溪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头似在回应他,“呜呜,呜,呜呜。”
乱溪眉头一皱,一瞬间又松了下来,又回应他,“呜,呜,呜呜——”
许久再也没听到那头传来声音。
乱溪重新踏步回到洞里。颜弄晚仍然躺在地上,姿势还是原来的姿势。乱溪眉头紧蹙,甚是好奇她如何能在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下睡着的。
颜弄晚似梦里吃零口,嘴巴砸砸作响。
乱溪看着不做声,转身重新看了一遍山洞。洞里弥漫着清甜芬芳的洛神花的香气,还夹带着浓郁的天地灵气,四周洞上的月光石硕大如拳,把山洞照耀得富丽堂皇,墙上的壁画仿佛是真的般,在薄雾的灵气里若隐若现。洞中央的高台,安静地躺着岁月洪流中最强大的魔帝,翠色的衣袍,青涩的面容。还有那摇摇晃晃的金莲,在这漫长岁月里存活的唯一的有生气的生命。娇俏的容颜,信任地躺在满是画卷书籍的石桌底下。这一切是那么得不真实,却又不得不相信。
乱溪站在玄玉莲花台边上,静静地看着南衍天,然后恭敬地伏跪下去。许久,乱溪一脸平静地站起来,从魔虚袋里唤出了一方流光溢彩的黑玉盒子,“啪嗒”一声,乱溪打开了盒子,把水池里的金莲放了进去,说来也神奇,那焉巴巴的金莲一进到黑玉盒子,马上变样精神抖擞,莲瓣都丰满了许多。
“果然是洪荒时代的圣品。”乱溪轻轻地抚摸这一片柔软的花瓣,眼里平淡如水,毫无波澜。天地初始,混沌元气最为浓郁,能够滋养天地万物,后来混沌元气逐渐削薄,许多神族开始陨落。如今这六界能够吸收的不过是稀薄的天地灵气,能够拥有洪荒时代的圣品的人都无比珍惜。不过在乱溪眼中也不过是重生傀儡的法器。
远处颜弄晚翻了一个身,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和谁吵了起来。乱溪把黑玉盒子收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颜弄晚,似乎想了很久。
颜弄晚悠悠地醒来,看见乱溪站在玄玉莲花台边上看着自己,颜弄晚颇为尴尬,睡梦都能和别人吵架的恐怕只有她了。
“额……要吃果子吗?”颜弄晚一边坐起来,一边收拾自己,心里默默地带上厚脸皮。不要尴尬,不要尴尬,没事的。
“……不用。”乱溪笑道。
“哦,好。咦?这是什么?”颜弄晚拍着裙子,摸到了一块柔软的毛料,心里一惊,忙抽起来看,见是一条比她高出许多的大毛披风,一脸疑惑地看着乱溪,“这是你的披风吗?”
“这里除了我,还有谁?”乱溪很是不雅地翻白眼。
“……谢谢啊。”颜弄晚把披风折叠好,走向乱溪,把披风递给他。
乱溪向后避开一步,不肯接过披风。“给你了,不用还。”
“为什么?”颜弄晚好奇地看着他。
乱溪眼神幽深地看着颜弄晚手中的披风,披风的衣角貌似闪着晶莹的光芒,乱溪掩饰性地咳嗽,笑道,“纪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你的爱好,挺特别的啊。”颜弄晚脸皮抽了抽。都被困在这里还要送礼物做纪念,脑子不是有病的就是人不正常。颜弄晚深深地怀疑乱溪的脑子十有八九是有病。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族大将军脑子竟然有毛病。
乱溪被颜弄晚注视得起鸡皮疙瘩,心下一动,对着呆在一旁的颜弄晚悠悠一笑,调侃道,“别这么看我,我会误会你爱上我的。”
“......呵呵,别。将军莫要误会。”颜弄晚忙摇手笑道。
“怎么的?莫不是嫌弃本将军。”乱溪手指卷着额前的一缕长发,自恋地说道,“本将军可是难得的美男子,爱上我可是你有眼光。”
颜弄晚讪笑,不说话。
再绝世的美男子,她也没福享受,若是师傅他们知道了,还不剥了她的皮。颜弄晚一脸和蔼可亲,回到石桌旁坐下。“乱溪大将军如此倾国倾城,非我这般肤浅之人能玷污的。再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乱溪远远地看着她,眉毛微微一挑,嘴角上扬,神情说不出的诱惑,“可是,本将军就喜欢肤浅之人,尤其你这种。”
耶?这甚是要命。细长的狐狸眼默默地低垂,颜弄晚心里大呼,被魔盯上了,离死亡不远了。
乱溪就那样安静地看着颜弄晚,丝毫不放过她脸上挣扎的表情。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颜弄晚深深地吸一口气,只觉得这空气里貌似少了一些东西,却说不上来是什么。颜弄晚十分疑惑,问道,“乱溪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这洞里有什么不对劲?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乱溪清澈如水的双眸微微一暗,不着痕迹地笑道,“你莫不是睡得久,鼻子也出了差错?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是吗?”颜弄晚使劲对空气嗅了嗅,实在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便相信了乱溪的话,“也许是我身体出了问题。”
乱溪默不作声,背着颜弄晚走向壁画,壁画中的女子看起来高贵冷艳,却对那和尚温柔如水。这世间的爱情并非都能够让人肯定,一旦触碰了某个约定,这相爱就变成了禁恋或诡说。你说错的是世人,世人说你不懂规则,那么相爱到底是什么?
“如言,如言呀。”淡淡的蓝光笼罩着那轻颤的睫毛,一双带淡淡忧伤的眼眸微微阂上。
“乱溪大将军你刚才说什么?”颜弄晚以为乱溪和她说话,疑惑地问道。
乱溪瞬间回神,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道,“没事。”
颜弄晚奇怪地看着乱溪,见他一脸严肃,不像可以玩笑的模样,便不再打听。也许他要安静地待一会。“乱溪将军,我想出去转转。”
“好。”乱溪轻声说道。
路过玄玉莲花台时,颜弄晚瞧了一眼南衍天,却没法理解这玄玉莲花台今日哪里不同。走到石像边,颜弄晚再次回头看向玄玉莲花台,她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是乱溪既然不肯说了,她也不好探究。颜弄晚掏出夜明珠,突然想起乱溪没还夜明珠给她,摇摇头作罢,算是抵挡那披风了吧。
洞外一片绿意,微微的寒气拂面而来,无边无际的树海与那湛蓝无云的天空相称,倒有几分孤寂。地上落了数滩水,干净的水面倒映着黑树绿枝,别有新意。一扫这几日的抑郁,颜弄晚赏了一路的风景。
颜弄晚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水面照了照,确定自己依然貌美如花,绝无大碍方放心,只是突然隐约觉得光滑饱满的额头上出现淡淡粉色的纹路,似娇艳欲滴盛放的梅花,再看时却已不见。
“看来许久没回青丘都出现了幻觉,也不知那头白虎有没有看好我的酒,哎呀,真是想念那片桃林啊。”白虎自然不是白毛的虎,是颜弄晚偷偷出去玩偶然捡回来的一只妖力低下的浅黄色的小老虎。因着它的思维时常跟不上她,便打趣它“白虎”。一提青丘,思念便如洪泉汹涌而来,颜弄晚闷闷不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还是想如何出去吧,也不知师傅的寿宴如何了。师傅,寿宴,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颜弄晚猛得拍起额头,疼得她极速跳起来,脑袋一阵眩晕。这时候倒是想起圣真天尊的寿宴了,颜弄晚忍不住望天长嚎。
乱溪就安静地站在后面,一脸浅笑地看颜弄晚急的鸡飞狗跳。他已经跟在后面许久了,看她偶尔飞上树枝上,看她偶尔踏溅水花,然后看她无所事事地照镜子。你说这人怎么都没一点安全意识,都跟她那么久了。乱溪不禁摇头。“你在干嘛呢?”
“嗯……没干嘛啊。咦?”颜弄晚很顺口地接了话,半晌才发现不对劲,忙回头看见了一袭浓如墨劲装的乱溪,不由得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你出来我就出来了。”乱溪半倚树上,光阴细细碎碎地穿过树叶斑驳在他静好的脸上。
“这样啊。那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颜弄晚站稳脚跟,神情满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