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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不准把我当儿子!

小乞丐愣愣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照顾你?”

云静姝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你这一路上护送我回去,等我回了家,我给你银子,咱们算是两不亏欠。”

“哦。”小乞丐点点头,“那好吧,不过咱们可先说好,答应好的钱,一文也不能少。”

云静姝失笑,“当然不会少。”

小乞丐打了个哈欠,看向外头,日头扯开黑沉沉的云层,露出白光来,“天就快亮了。”

云静姝也朝外面看去,还没亮全,但已经能瞧清楚大致轮廓,破庙外长了不少杂草,杂草上挂着水珠,一只蜗牛从下面爬过。

伸了个懒腰,小乞丐站起来,揉了揉空瘪瘪的肚子,这个时辰,早一点的包子铺已经开门了,一想到那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他就直流口水,可是他最后剩的两枚铜板昨天就花光了,没钱。

云静姝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眸光一转,“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当铺吗?”

“镇子上倒是有一个。”小乞丐扫了她一眼,“不过那老板是个黑心的,你要是去了,一准儿当不了几个钱。”

云静姝直犯愁,“那可怎么办,我现在急需用钱呢!”

小乞丐对她伸出手,“你要当什么,给我,我去帮你当。”

“你?”云静姝狐疑地看着他,“你成吗?”

小乞丐有些不高兴,“莫非你担心我会拿着你的东西跑了?”

云静姝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破庙是初一的窝,他就算是跑,能跑到哪儿去?

更何况,从一定程度上讲,初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他真拿着银子跑了,就当是给他的谢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静姝从腰间取下唯一的一块配饰玉玦来递给他。

其实昨天小乞丐看中的就是云静姝腰间的这块玉玦,成色非常好,识货的人就能看出,价值在五百两以上,不过到了这种小镇上,他又得以乞丐的身份出面,能当个几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云静姝身上的衣服,料子乃寸锦寸金的云锦,是婆子们将她扔到乱葬岗之前替她穿上的,因为这件衣服是她在靖安王府时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她人死了,自然要让她带着出来,否则留在府上,也没人敢穿。

这衣服拿出去也能换些钱,不过小乞丐昨天没好意思扒她衣服,一则是自己偷人陪葬品就已经够缺德的了,再扒了死者的衣服,对方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二则,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姑娘,尤其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随便瞅瞅都把他看得一愣一愣的,更别提去扒人家衣服了。

云静姝见他愣神,伸手扣了扣他的脑门,“不是要去当玉玦吗?发什么呆?”

小乞丐马上回过神,干咳了两声,“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哪儿也别去。”

云静姝没说话,目送着他走远。

她对这一带根本就不熟,就算要走,她也找不到路。

烧了一晚上的火堆只剩下一抔灰,云静姝走过去坐下,习惯性地抱着双膝,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到暖和些。

半个时辰过去了,小乞丐没回来,云静姝想着兴许是小镇过分远,而他又得走着去,所以来回的路给耽搁了。

一个时辰过去,小乞丐没回来,云静姝站起身走出破庙,站在外头看着他离开时的路,一边哈气一边搓着手。初夏的天,唯有正午时会感觉到炎热,夜间下过雨的早晨,依旧是冷的。

站了好久都没见到小乞丐回来,云静姝开始有些焦躁,打算自己摸索着去找找。

没走多远,就见到小乞丐肩头扛着一个麻袋朝这边走来。

见到她,他停下来,“你做什么去?”

云静姝“呃”了一声,“我…我出来看看这附近可有野果,打算摘些回去吃。”

小乞丐听罢,抬起头来看她,像在看一个不知春秋的大傻子。

“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我脸上有东西?”云静姝摸摸自己的脸,内心窘迫。

小乞丐拉回视线,“这时节,山上没有野果。”说完,趿拉着那双破得脚底沾地儿的草鞋朝着破庙走去。

云静姝脸烧得更厉害了,她以前在云家和靖安王府的时候,随处可见新鲜水果,所以习惯了,一时没能习惯过来,这里再不是以前的富贵窝,不会一年四季都有下人采买供应水果了,在这种地方要想吃到水果,得等季节,还得运气好才能碰得上,毕竟是野生的,不可能一入山都能看到。

捂了捂脸,云静姝再一次回到破庙里来,见到小乞丐在捣腾那个麻袋,她觉得很奇怪,“里面装了什么?”

小乞丐顺手从麻袋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给她,“来,先吃一个。”

云静姝对着馒头哭笑不得,“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买了一麻袋的白面馒头吧?”

“就是一麻袋的干粮啊!”小乞丐又伸手进去掏了掏,这回拿出个烧饼来,“喏,你若是不想吃馒头,就换回来,吃这个。”

云静姝没换,“我不是让你去当玉玦吗?当了多少钱?”

“五十两。”小乞丐道,“不是去当铺当的,是给镇上一个喜欢收藏玉器的大爷换的,只不过,只拿到那玉玦本身价值一成的钱。”

云静姝一点都不意外,以小乞丐的身份出面去做这种交易,那些人不直接抢,能给他五十两已经顶天了。

“银票呢?”云静姝又问。

小乞丐道:“我问过好多人,他们都说如果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银票用不了,所以我全部换成了碎银。”

“那碎银呢?”云静姝狐疑地瞅了瞅他,他穿得单薄,那瘦小的身板儿一看就没法藏钱,五十两呢,要换成碎银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他该不会藏在某个地方了吧?

“在这儿。”小乞丐从麻袋最底上掏出一个馒头轻轻掰开,里面就掉出了两瓣碎银来。

云静姝捡起碎银,目瞪口呆,指着麻袋,“所以,你买了这么多馒头,就是为了藏钱?”

他挠挠头,“这么多钱,自然得藏好了,否则要是带在身上,啥时候被人顺了去你都不知道。”

长这么大,小乞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之前买了一麻袋的馒头,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索性躲到没人的地方把碎银分散放到馒头里,摸到银子的时候,他心跳得很快,险些一冲动连馒头烧饼连银子扛着走人了,可是想到答应了要送某人去南凉的,他又收了那份心,规矩扛着麻袋回来。

云静姝咽了咽口水,“就算要藏钱,咱也犯不着买这么多馒头啊!”

“这都是留着路上吃的。”小乞丐道,“你也没告诉我去南凉需要多长时间,我只能出去打听,他们说,那地儿很远,要走很多天。”

“可是你想没想过,以现在的天气,这些馒头最多三天就开始馊了。”

“馊了怕什么?又不是不能吃。”以前爷爷在的时候,很少有人敢欺负他,每天都能吃饱,爷爷不在了以后,大乞丐们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每次他去买馒头都会被抢走,结果就是他们都有吃的,而他能接连饿上几天什么也见不到。每当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他总想着要是能有个馒头多好啊,哪怕是馊的,他也不在意,然而对他来说,连馊的都是奢侈。

好吧,云静姝承认,在苏府为奴为婢的时候,她也吃过不少馊的剩饭剩菜,可现在既然有条件,何必委屈自己,“初一,你要是想吃的话,就先吃几个垫垫底儿,一会儿我带你上镇上去。”

“去镇上做什么?”小乞丐不解。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小乞丐没说话,就坐在麻袋旁边,也没打算吃馒头。

“哎,你别舍不得吃啊!”云静姝看着他,“吃完了,咱再去买不就行了。”

“买的时候,我就吃过一个了。”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手里拿着半截细柴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胡乱画着。捏细枝的那只手,修长倒是修长,就是太瘦,皮包骨头,没有一点肉质感和美感,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你昨天受了伤,现在好些了没?”云静姝跳开话题,她能理解,从记事的一天起就没吃饱过的孩子对于钱和食物看得有多重要,既然他想把这些馒头都带着走,那就带着走,反正到时候是租马车去的,又不是走路,不用他们肩扛手提。

“没事。”他没抬头,声音也听不出特别的情绪,似乎受伤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更不会因为旁人问起就委屈卖惨。

可越是在惨境中坚强的人,越容易让旁观者心疼。

看到这样的小乞丐,云静姝是有些难受的,兴许是自己当了母亲的原因,如今的她见不得任何一个孩子受苦,一看见就会联想到自己那嗷嗷待哺的乖儿子——虽然小乞丐与她年龄不相上下,但她还是自动将对方当成小孩看待。

“你要不吃的话,咱们现在就走吧!”云静姝走过去,掰了几个馒头把里面的碎银拿出来。

“去镇上?”他扔了柴枝,抬头看她。

“嗯。”

“那你等等我。”小乞丐站起来,把麻袋扎起来,扛着走到大佛像后面藏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吧!”

“我不认路,你先。”云静姝给他让开。

小乞丐当仁不让地走在前头,两人不多会儿就来到镇上,这地方兴许是离京城有些偏远,不算太富庶,集市上的货物显得过分单调,不过好在一目了然,因为所有的店铺屋檐下都会用一面旗帜写着代表店铺性质的字,譬如前面的米铺就写着“米”,酒肆则是写着“酒”。

云静姝一眼看见众多店铺中的“客栈”二字,脸上露出喜色,“初一,快点跟上,咱们到了。”

小乞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字,不过他知道那地方是客栈,“你要去客栈?”

“嗯,走吧!”云静姝回过头来看他,见他脸色古怪,“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去这里?”小乞丐似乎有些不大乐意。

云静姝笑了起来,“一会儿订两间房,再让人送热水来好好洗洗,然后换身像样的衣服,再正正经经吃顿饭,赶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去南凉。”

小乞丐往后退了一步。

“初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说就是了。”见他这样,她很为难。

“我不去。”他固执地撇开眼。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去。”从记事开始,他就和爷爷住在破庙,从来没进过客栈,反正每次从那些铺子外头走过,要么就是被骂,要么就是被打,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这个样子与光鲜亮丽的她一起进去,别人该用怎样的眼光看待?总之心里别扭得很,就是不想去。

云静姝拉了他几下都被他甩脱,实在无奈,“你要不想去客栈,那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拽过小乞丐就往前头的裁缝铺走。

铺子的老板娘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见到云静姝,笑意盈盈地上前来,“姑娘是要做衣裳吗?”一看对方这穿着就是有钱人,自然得拿出毕恭毕敬的姿态。

但随后见到跟在云静姝身后的小乞丐,老板娘的脸色唰一下垮了下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老板娘,他是我弟弟,没有恶意的,你就让他在这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云静姝看了一眼小乞丐,生怕他会因为老板娘这一吼而做出什么反应来,然而让她大为意外的是,小乞丐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她后头,面对老板娘的怒吼不为所动,似乎是麻木了,又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过。

老板娘一听,心中犯嘀咕,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大闺女怎么会认识这个从妓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叫花子?还是他姐姐?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嘀咕归嘀咕,看在客人有钱的份上,笑容还是要给几分的,“姑娘有何贵干呢?”

云静姝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想用我身上的一整套衣服,换你店里的两套,您看,行不行?”

老板娘愣住,“一套换两套?”虽然这姑娘穿的是寸锦寸金的云锦,华贵程度自不必多说,但这么有钱的人会用衣服换衣服而不是用钱?

老板娘有些怀疑云静姝身上那一套是不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偷出来的,不过看对方这言谈举止也并非小偷小摸的人,那就只能是暂时遇到困难了,手边没现银。

笑意盈盈地看着云静姝,老板娘道:“瞧姑娘这话说的,咱们这地儿就是专门做生意的,客人都上门了,不行,也得行呀!不过呢,姑娘既然先一步把话说开,那我便不绕弯子了,你这身衣服,料子的确上等,但已经穿过了,而且成衣定了型,你知道的,我很难找到身形与你差不多的人再转手出去。”

云静姝了然,“老板娘你就直接给我个掏个底,我这套衣服,究竟能不能换你店里的两套成衣?”

“能,当然能。”老板娘爽快道:“只不过,你要换的衣服,料子可是万万比不得云锦的。”

云静姝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我知道。”

老板娘一听,忙走过来拉着她,“姑娘,想好了就里面请。”

云静姝回头看了小乞丐一眼,“初一,你在外面等着我。”

小乞丐抿着唇,没答话。

云静姝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跟着老板娘进去,不多会儿,换掉身上华贵的衣裙,穿上布衣荆钗,手里还捧着一套男子穿的圆领长袍和一双黑色帮子的皂靴,料子非常普通。

“初一,你赶快进去换上。”云静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小乞丐蹙眉,“你身上穿的,可是上等料子,就换了这个?”

“哎呀你快别啰嗦了。”云静姝生恐一会儿老板娘出来听见反悔,压低了声音小声呵斥他,又推搡着他进去换衣服。

小乞丐无奈,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去把自己那身脏兮兮臭烘烘的乞丐服换下来。

出来的时候,云静姝笑看着他,“不错,比之前精神多了,一会儿去了客栈,再把你这张脸洗干净,就是个俊秀儒雅的少年郎了。”

小乞丐很不自在地走了两步,拉了拉束住脖子的圆领,问她:“我穿这个,能好看吗?”

语气里分明含着几分紧张,那是害怕被人否认的紧张,带着说不出的青涩懵懂和单纯。

“好看好看。”不待云静姝开口,老板娘就乐呵呵地道:“这袍子简直像给公子量身定做的一样,你瞧瞧这小身板儿,穿上去多精神。”

捡了天大的便宜,老板娘这嘴儿是越发的甜了,甚至都不惜对小乞丐用“公子”二字,可实际上,这个小镇上没有人不认识小乞丐,以前他也来过这家铺子,还被老板娘狠狠训斥来着。

听着老板娘这不着边际的夸赞,小乞丐满脸不悦地盯了她一眼。

老板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溜须拍马拍得太过了,马上收收口,“总而言之,这件袍子你穿着再适合不过了,怎么样,二位都还满意吧?”

云静姝刚要说满意,小乞丐就抢先一步,“她穿的可是上乘料子,怎么着也得换四套才行,两套哪儿够?”

“哎我说你……”老板娘一下子翻脸,只是不等她说完,小乞丐就威胁道:“你不换也行,把她的衣服还回来,我们不要了。”

云静姝顿时皱眉,轻轻拽了拽小乞丐的衣袖,“初一,别闹,咱该走了。”

“走什么走?”小乞丐甩开她,“被人欺负了你不知道?”

云静姝当然知道,云锦衣服换粗布麻衣,这是亏翻天了,可是她真的没办法。

小乞丐见她一脸认命的样子,怒其不争地轻哼一声,再次瞪着老板娘,“要么,再拿一套衣服出来,要么,就把我们的还回来,否则就别怪我砸了你的窝!”

老板娘脸色白了白,这小乞丐她是认识的,脾气倔,爱犯混,打架尤其厉害,他根本就不害怕官府会来抓人,而且这些年他都快把牢底给坐穿了,哪次不是出来以后照样打架,在她的印象中,他还真就没怕过谁。

“初一。”云静姝还在小声劝他,马上就要回南凉了,她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发,她还想保住这条命回去见儿子。

小乞丐才不管她是何表情,脸上肌肉狠狠跳了几下,依旧瞪着老板娘不放。

“好好好,不就是再给你们拿两套衣服么,等着啊!”到底是为了自己铺子的长远利益考虑,老板娘不得不做出妥协,况且再送他们一套,她也没亏到哪里去,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眨眼的功夫,她又去拿了一男一女两套衣服出来,双手捧着递给小乞丐,“这下,你们可以走了吧?”

小乞丐没接,重重一哼,转身走了出去。

云静姝走过去,从老板娘手中接过衣服,“谢谢。”

老板娘赶苍蝇似的挥手赶人,嘴里咕哝,“快些走吧,遇到你们俩,算我倒霉!”完全不回过头去想想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云静姝的那套衣服,料子是宣宗帝赐下来的贡品,不夸张地说,一整套的价值在千两以上,就算已经定了型,随便转手都能卖个四五百两,而她换给云静姝的那四套衣服,总的加起来也不到五两银子。

出了铺子,云静姝追上小乞丐,“你刚才怎么发那么大火?”

小乞丐没理她,继续朝前走。

“喂!你不想要这套衣服了?”云静姝站在原地大喊,他也没回头。

她无奈,只能再一次追上来,耐着性子道:“初一,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我不怪你,那现在,咱们去客栈吧!”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见他还在犯倔,云静姝索性像之前那样直接拽住他往客栈拖。

换了衣服的缘故,再加上他低着头,客栈的小厮们没太认出来这位就是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乞丐,只对着云静姝笑意盈盈,“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给我们两间房,普通的就可以了。”云静姝道。

“好嘞!”小厮将毛巾往肩上一搭,“二位楼上请。”

知道小乞丐不乐意上楼,云静姝只好又拽着他上去,等到了房间,吩咐小厮,“小二哥,给我们准备热水沐浴。”

“客官您稍等。”

目送着小厮下楼,云静姝才把自己怀里那套干净的袍子递给他,“喏,这是你的,拿好了,咱们这一路上还得换洗呢!”

说完,转过身,正打算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就听到小乞丐吼她,“知道这一路上要换洗,那你之前怎么才要一套衣服?”

云静姝抿了抿唇,想要啊,怎么不想要,她还想要个十套八套的呢,可是想想,现实吗?自己这处境,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那些东西?只要能有命活着回南凉见到儿子,她愿意委曲求全。

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咽回去,云静姝转过身对他笑,“初一,进去吧!一会儿会有人送水给你沐浴,好好洗洗,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咱们再走。”

对着云静姝这种态度,小乞丐只有深深皱眉的份,狠狠一拳打在门框上,震得这一排房间板壁都晃了晃,“出息!”

“快进去吧!”云静姝心中好笑,果然是个小孩子,这性子,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着他进了房间,她才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不多会儿,小厮们就把热水送了上来。

云静姝脱了衣服泡进去。

从被关在靖安王府的地牢内开始,她就没好好洗过一回身子,而今终于有机会了,她却痛得险些飙泪。

除了脸上,她身上平时看不见的那些地方,全都是伤口,鞭打伤沟壑一般纵横交错,深浅不一,一碰到水就钻心地疼。

云静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洗完的,只知道自己穿上衣服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她连拿毛巾给自己绞干头发的力气都没有。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云静姝气息奄奄地道了一句,“请进。”

原以为是客栈的小厮,却不曾想是小乞丐。

他已经收拾利索,再不复往日脏兮兮的形象。

云静姝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小乞丐原来生得这样好看,平日里乱鸡窝似的头发规规矩矩束起来,剑眉星目,眉下那双眼睛,像颜色纯粹的天池水,清明透亮,五官俊美精致,脊背挺得直,看起来,竟像突然之间长大了几岁。

“初一?”云静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小乞丐吗?

被她这么盯着,小乞丐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那个,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云静姝忙甩脑袋,继而笑开,“你长得真好看。”

小乞丐难得的脸热了一下,三两步走到她跟前,递了个装了药的瓷瓶给她,“这个是我早上当玉玦的时候去药铺买的,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若是再不上药,会更严重的。”

云静姝伸手接过瓷瓶,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小孩心思很细腻,但他似乎一向冷漠惯了,所以即便是关心人,脸上的表情也还是那么硬邦邦的,你休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谢谢。”云静姝道。

小乞丐“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对了初一。”云静姝唤住他,“我就不下去了,你自己下楼让店小二帮我们送几个菜上来,从早上到现在,我们俩都还没吃饭呢!也该饿了。”

小乞丐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是没出口,咽了回去,出门后朝着楼下去点菜。

云静姝趁此机会去往里间,脱了衣服给自己抹药,她只能抹看得到的地方,看不到的便没法了。

上菜的速度很快,小乞丐走进来,与云静姝相对而坐,看了一眼桌上香喷喷的菜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快吃吧!”云静姝知道他从来都没吃过这些,所以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小乞丐端起碗,三两下将那块红烧肉塞进嘴巴里。

云静姝笑问:“好不好吃?”

小乞丐看她一眼,没说话。她分明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了,可他已经十七岁,是大人了,不喜欢她用那种对儿子的态度和眼神对他,因为他会莫名其妙地感到不舒服。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确是尴尬,云静姝索性闭了嘴,端起自己的碗盛了点饭慢慢吃起来。

这二人的吃相是两个极端。

云静姝即便再饿也会端着女儿家的矜持,吃得慢条斯理,而对于头一次吃饱饭的小乞丐来说,像她那样吃饭根本没意思,狼吞虎咽才够味儿。

先吃完的小乞丐打了个饱嗝,往一旁剔牙去了。

云静姝也放下筷子,等小厮来把碗筷收拾掉以后才看着他,“今天晚上,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等明天一早咱们再回破庙拿东西走人。”

小乞丐转过身来,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这样子,走得了吗?”

“坐马车的话,可以的。”说到这里,云静姝犹豫了一下,“只是,从这里去南凉,似乎需要通关文牒,我没有这东西,不知道能否蒙混过关。”

“通关文牒?那是什么?”

云静姝耐心地解释道:“像我们这样要从一个国家去往另一个国家,就得持有官府的批准文书,否则咱们俩都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

小乞丐似懂非懂,“既然没有那玩意儿,你还想着明天一早就走?”

云静姝面露无奈,“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多一天都不能耽搁,我选择明天一早走,就是想看看能否侥幸蒙混过去。”

小乞丐打断她的话,“过了一个城池还有下一个城池,你能蒙混过几关?”

云静姝顿时没话了。他说得没错,从这里到南凉,有很多城池,也就意味着有很多需要出示通关文牒的地方。

小乞丐走过来,“你以前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能不能从这上面想办法?”

云静姝听得脸色一白,条件反射似的连连摇头,“不,不行,我要是回去,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在靖安王府地牢里受酷刑的那几日,她算是彻底对那个所谓的“生父”死了心了,他既然做得出亲手杀了女儿并抛尸乱葬岗之举,必然也做得出再杀她一次的丧心病狂举动。

这代价太大了,她不敢去赌。

见她这样子,小乞丐也不敢勉强她,“如果实在没法,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明天先回破庙拿东西,等到了要通关文牒的地方再想办法。”

云静姝慢慢冷静下来,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竟毫无意识地选择了相信他,对方分明只是个小孩子,可她就是觉得这句话很有分量,很有安全感。

“好。”她点点头。

“你歇着吧,我走了。”小乞丐没见过大家闺秀都有些什么规矩,但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并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她房间里。

“初一。”

推门之际,他听到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怎么了?”他转过头。

云静姝看着他俊美精致的那张脸,犹豫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说,你晚上一个人小心些,有什么事就过来叫我。”

这话别说还好,一说,小乞丐就不痛快,狠狠摔了一下门板,整个人都转过来冷眼瞪着她,“还要我说几遍,我不是小孩子,你别把我当儿子对待行不行?”

云静姝愕然地张了张嘴,“怎么了?”她关心他也有错吗?况且他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小乞丐气得不轻,“总而言之,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准再这么对我,否则,我不跟你去南凉了。”

最后这一句,的确威胁到云静姝了,“好好好,我答应你,都答应你成了吧?”

小乞丐安静下来,去看她的眼神,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他暗恼,眉头深深皱着,拳头捏得死死的。

云静姝被他骇了一跳,“初一,我…我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这样。”

小乞丐赤红着眼,嘶吼道:“我不需要任何同情和可怜。”

云静姝被他吼懵了,紧跟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同情?可怜?如果你需要同情需要可怜,那我需要什么?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关入地牢受了数日的酷刑,最后被他亲手掐死扔到乱葬岗来,好在老天垂怜没要了我的命。论出身,我或许比你高贵,可是你至少有个疼你爱你的爷爷收养,哪怕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个人照顾,那也是幸福的,可我呢?我有什么?我从出身就被生父厌弃,丢到了另一个国家去,十多年后把我接回来,却不是因为愧疚,只是他找到了如何更残忍地把我弄死的法子而已。需要同情需要可怜的人是我,你懂吗?”

小乞丐僵住了,他知道云静姝一定是被人迫害致死的,但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她的生父,而且手段这样残忍。

看着云静姝蹲在墙角失声痛哭的样子,从来不会劝慰人的小乞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慢慢蹲下身,“那什么,你别哭了,我以后不吼你,再不吼你,成了吧?”

云静姝被勾起了伤心往事,哪里停得下来,没搭理他。

小乞丐心一横,“没人同情你可怜你,我同情你,我可怜你,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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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没有斗气更没有魔法,只有修炼至巅峰的元气。这里没有无脑打脸更没有俗烂的套路,只有男人铁血的梦想。一个被人设计陷害的少年从家族而出加入了混乱的战争,为了仇恨亦是为了承诺,为了亲情也是为了友情,他踏上一条修罗之路,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成为执掌万人生死…
  • 裸露的亡灵

    裸露的亡灵

    著名小说家经典名作。小说讲述一个因爱猝死的女孩的亡灵,在阴阳两界间飘移。在她的眼中,人间的传奇尽数展现。可是它并不是一个鬼故事,那只是它的一个外壳。在这背后,有着离奇的爱情以及对死亡这一永恒主题的深入思考,小说中有一些出人意料的线索和答案。这是一本人生、死亡与爱情哲学的参考书,同时也是一本奇异的书。
  • 婉儿多娇,将相之才

    婉儿多娇,将相之才

    她,历经家族骤变,却不安于现状,一步步书写着她人生的篇章,纵观历史长河,她的才情,她的权谋,也是可望莫及的,而她的一生,却是浮浮沉沉,几番风雨……她,异世而来,她知这一切的命运劫数,她不愿意改变,亦知自己没有办法去改变,只愿用真心待他人。她与她的相遇,是命运的偶然,她却是她最为敬佩的女子,巾帼英雄,全然体现,她们该走向哪里,谁又能知道呢……
  • 还好我们在一起了

    还好我们在一起了

    她讨厌他总是一副张狂自大的样子,她讨厌他对所有女性都暧昧不清,她讨厌他笑起来会露出虎牙,她讨厌他那张妖孽的脸...越是讨厌越是被吸引,越是讨厌越是靠近,直至最后,她说:“还好,我们在一起了;否则,你还要祸害谁?”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吃货丹仙

    吃货丹仙

    一个精致的伪吃货,一路种种田,养养鸡,炼炼丹,当然少不了一路吃吃吃的佛系修仙路。
  • 职场中50个第一次

    职场中50个第一次

    什么时候,所有人会把目光聚焦到你身上?一定是你“第一次”处理某件事情的时候:第一件见大客户,第一次与同事竞争,第一次被同事排挤,第一次给领导送礼……“第一次”最能暴露你处理问题的能力。职场的冷酷在于,做错事,周围人可能向你传递“你错了”的信号,却不告诉你错在哪里。
  • Where Eagles Nest

    Where Eagles Nest

    Lynn needs her guardian's permission to marry--and his stepson, Paul Loukas, would never let that happen. Still, Lynn craves freedom. And with her options limited, she marries Paul in a desperate bid to gain her freedom.Years ago, Paul was in love with Lynn. And he can still deny her nothing--except the freedom she needs. His kisses fill her with desire, and soon Lynn begins to wonder whether the freedom her heart longs for is the freedom to leave--or stay.
  • 向日葵小姐

    向日葵小姐

    “如果医生告诉你只能再活一个月,你会怎么度过?”雪七说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石化的答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井观月在一起。”井观月是谁?偶像巨星+人气作家+绝色冰山男……江湖传闻,某位绝色校花曾向井观月告白。井观月听完,平静地走近她,摘下墨镜,淡淡地说:“如果你能比我还漂亮,我们就交往。”那位校花在看到他的真容之后,一言不发地去韩国整容了……耀眼的太阳和平凡的向日葵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仰望的角度,这个角度也叫不可能。然而,不到一个月,雪七不但混进了井巨星的别墅,还成了他的贴身管家兼绯闻女友……
  • 党的优良传统

    党的优良传统

    1942年2月,毛泽东在《整顿党的作风》报告中曾经对理论联系实际这个命题的科学内涵作了一个经典性的表述,即“中国共产党人只有在他们善于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善于应用列宁斯大林关于中国革命的学说,进一步地从中国的历史实际和革命实际的认真研究中,在各方面作出合乎中国需要的理论性的创造,才叫做理论和实际相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