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可以不说。”
柯睿摇摇头：“我们被院长饿了2天。之后，院长把我们30个孩子放进了一间屋子。屋子的中央是一张长桌，上面满是美食。但我们几乎没人敢立刻扑上去，因为在桌子的旁边围绕着3只大狼狗。院长说，我们只有打赢了狼狗，才能吃到饭。你知道，那些狼狗有多大么？四脚朝地也比一些身材矮小的孩子要高，更何况是立起来了，我们连身高都没有优势。我们想逃出去，可是大铁门已经落锁了。院长说，只有打到了3只狼狗，大门才会打开，不然我们都得死在里面。”
柯睿停了下来，郁可樱也没有讲话。虽然知道柯睿必然是战胜了狼狗，不然不会坐在这里。可是光想到那时候的场景，郁可樱就觉得汗毛倒立。
“没有办法，只能向前。当时，有个较为成熟的孩子作为领路人，告诉大家该怎么去做，如何牵制、如何当做诱饵去引起狗的注意。我们当时都很小，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所以大都是按照他的部署去做的。”
“大都？也就是有人没做？你么？”
柯睿转头看了眼郁可樱，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是。我没有跟着做，因为我留意到，他所有的指挥里，都把自己摘在外面。也就是说，他企图让我们去做牺牲品，这场游戏的，或者这些狼狗的。”
“你没有动，他没有奇怪么？”
“他有，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柯睿似乎在考虑该如何继续，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说，对那剩下的28个孩子。”郁可樱平静地说出了柯睿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的话。
“是的，我什么都没有说。跟那个人一起，在旁边，看着那28个孩子，挑起了狼狗的野性后，被攻击得支离破碎。”
郁可樱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28个孩子的下场，但柯睿的话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
“狼狗虽然野性大，但被那么多人同时攻击，就算是孩子，也因为人够多，让狼狗无法讨得好处。最后，在那3只狼狗累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个孩子拿起旁边的凳子，冲着它们的头，狠狠地砸，狠狠地、狠狠地、狠狠地砸，直到血肉模糊，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来。”
“那些孩子呢？”郁可樱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有的被狼狗咬掉了头，有的被撕掉了胳膊或者腿，有的连肚子都被咬破了。现场到处都是血，都是残肢，都是尸体。哦，其实也没有都死了，还有一两个胸前还有起伏。”
“那你们呢？接下来做什么？”
“任务是杀了狼狗，吃到餐桌上的饭。我当然得完成任务了。”这段记忆对柯睿来说也是噩梦，以至于如今说起来，他依旧会手抖。
“你们吃了餐桌上的饭？在那种场景下？”
“不然呢？”柯睿转过头看郁可樱，双目猩红，“如果我们不吃，铁门就不会打开，那些还可以救的孩子，就会死。”
“最后呢？”
“我们俩吃的时候，大铁门就打开了，一群人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狼狗尸体、孩子的尸体，还让医护人员把活着的孩子带走了。那些人训练有素，一刻钟吧，房间里就打扫干净了，完全看不出发生过什么。除了……”柯睿吸了吸鼻子，仿佛在闻什么，“除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
“然后呢？”
“在我们吃饱后，有个人来说，我们俩通过考试了，可以跟他们走了。以后就会有好日子了。”
“带走你们的是什么人？真的有好日子了么？”
“那要看你对好日子的定义是什么了。吃得饱、穿得暖、有人伺候，这样来定义，我们的确是过上好日子。”
“代价呢？”
“代价吗？呵……”柯睿自嘲地笑了笑，“代价就是要接受教育、要学习武打、要练习射击……要学会各种各样的本事，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全能的人。”
柯睿说着停了下来，他看着郁可樱，眼睛里闪耀着不同的光：“因为带我们回去的那位老爷爷说，我们是作为柯氏未来的继承人接受培训的，能够留下的一定是最强的。”
“所以，是你留下了？那跟你一起的那个孩子呢？”
“15岁的时候，他被带走了，再没有见过。”
柯睿停了下来，郁可樱也没有说话。她虽然知道外公的手段，但料想不到居然是这般寻找继承人。那么，父亲也是那样过来的吗？
“那……你应该对外公，甚至整个柯氏都有不满和敌意吧。”
柯睿正准备喝咖啡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记得，那天你到操场找我的场景。你掩饰的很好，那时候我也确实没有想到别的，只以为是对陌生人的打量。直到最近我再想起来，才恍然间感觉到，那是一股蔑视或者说不情愿。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想去找我，但你必须要去。”
“一开始的确是那样。因为我一直很叛逆。”柯睿暂定了一下，未等郁可樱询问便解释说，“爷爷的年龄大了，他没办法再找新的继承人去培养，我只能是他唯一的选择。随着年龄渐长，我懂得了这一点，也开始用这一点作为谈条件的筹码。当然，我没有太过分，毕竟爷爷和奶奶对我是很好的。我还记得那年我生病，他们两个人守着我整晚，结果我好了，他们却病了。就算卧病在床，也不忘叮咛我注意休息，也不让我去服侍他们。”
“那你去找我的条件是什么？”
柯睿没有很快回答，仿佛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人，才说出了那个条件：“条件就是，我要晚些年继承集团。”
“只是这样？”郁可樱有些诧异，既而反应过来，“你想看外公为难，所以才这样？外公年纪大了，他继续处理集团事务，身体上肯定会负担加重。”
“差不多是这样。你可以看作这是我逆反吧。”
“为什么现在又继承了？不逆反了？”
柯睿转头看着郁可樱，眼神从未有过的炙热：“因为我知道，我继承这个位置，你就可以不用承担这份责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你，我可以坦然接受这份责任，包括以后的婚姻，都可以。哪怕一点点也好，我想让你过自己的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的？”郁可樱嘴唇有些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柯睿，让她有些无法直视。
“我们认识大概1年的时候，我主动找爷爷，表示我愿意继承集团，但希望能够多陪你几年。”
“我们在英国被调查的企业发现，是你设计的？是为了逼我回国？”
“是！在那之前，爷爷告诉我，需要承担集团业务了，我答应了。作为交换，我提出要陪你回国，看你获得幸福了，我再回去。”
“什么时候继承的？”
“在我们出发来中国之前，办完了所有手续。”
“呵……”郁可樱笑着，眼睛里却闪着泪光，“原来我拐了大富豪、大集团的董事长来中国，却还以为自己带来的是一个躲避风险的穷小子。呵呵……我也真可笑！”
“可樱……我并不是有意瞒你的。”
“不是有意的？”郁可樱转头看着柯睿，眼泪几乎汹涌而出，“这些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柯睿，不，这个名字也不是真的。我该称呼你Harry，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情？从一开始来找我就是外公要求的，然后你拿着这件事去谈筹码，而后来的一切的事情都是精心设计的。那么，那些你所谓的新闻理想、人生追求，也都是假的了！我们这些年的相识就是个谎言，是一环又一环的谋划……”
“不是谎言。哪怕最初我是因为爷爷的要求去找的你，但后来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虽然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但绝对没有欺骗。”
“没有？被企业发现、迫不得已要回国，这不是欺骗？还有，我被绑架，夏侯禹说过，他是收到消息才赶去的。那消息是John放出去的吧？易风帮既然不是夏侯禹下的手，那就是你了，对么？”
“当时，爷爷提出要我尽快继承家里，可是我不放心你。而且，这些年，你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我知道你从来没忘记过这里的那个人。所以，我才会设局，希望你能够回来。”
“哪怕我回来面对的可能是万丈深渊？”
“我跟爷爷提过，是否能和你在一起。但爷爷说，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谈条件，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因为他找继承人，原本就是不希望你违背自己的心愿，做不愿意的事情。所以，他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柯睿似乎苦笑了一下，“我曾经真的以为夏侯禹是不会等着你的，我知道白语薇在华夏集团工作，我猜想他们之间至少有些什么。独独没想过，一个大集团的继承人居然会为了等你而放着身边的美女不理，就这么苦苦地等。”
一时间，屋子里很静，只听得到闹钟的滴答声。
“那……你现在是想查出来郑素梅背后的人吗？”
“果然是这个让你起疑心。”
“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你大概不至于会刻意去找她，最多查查是不是被收买了。我猜大概是因为窃听器的事情，你意识到恐怕事情并不简单。毕竟只是被人收买就敢去放窃听器，这心可不是一般的强大。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她原本就是被人安排去做这些事，那么背后的目的就值得商榷。可是，窃听器的事情只有我和John知道，我还特意强调不要让外公知道，因为我以为他还是对外公负责。结果，他的确没让外公知道，但让自己新的雇主知道了。”
“可樱，我料到你会生气，但有些事我希望能够做完。”
郁可樱张了张嘴，最终依旧是那句老话：“我不会干涉你的事情。”说着从包包里抽出来一张请柬递给柯睿，“记得来参加婚礼，这样你才会安心吧。”
柯睿接过请柬，上面印着郁可樱和夏侯禹的婚纱照，选用的是淡蓝色的设计，清新而简介，背景则是淡淡的樱花。展开请柬，内文的抬头是郁可樱手写的名字，结尾是她和夏侯禹的签名。
“难为你居然手写，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事情了解清楚了，我就先走了，你还有很多要准备吧。”
“好。”
送郁可樱到门外，柯睿只说了“路上小心”这句话，而没有送她下楼。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做了，也不能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