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山与道2
妖怪们突然的造访，又突然的离去，一群道士互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那抹轻微的无措。是真的无措啊，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无论是一开始那几个年轻弟子不知怎的惹恼了黑帝，又或者今夜鹏魔王现身差点儿直接打起来，最意外的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个黑帝，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不过这见面可真是……居然半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人家就给出一个警告走了。
喂喂，这不对啊，不是该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他们给他警告吗？怎么反过来啦？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们面面相觑。
嗯，似乎目的也达到了啊，黑帝不管山外事，意思就是说他不会出山了呗，说起来确实五百年都过来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出来与道门为敌，而且到底是谁欠谁啊，明明是他当年把道门搅了个天翻地覆，怎么还好像他很委屈一样，另外那只鸟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祭出妖丹守魂？
他们看向那十个玄天道的道士，后者同样一脸茫然。
“唐小友，依你之见……”哈，这个时候想起他是名义上的带头人啦，方才和鹏魔王争锋相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问过我的意见？
年轻的道士皱着眉磨擦了一下下巴，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地上那把被拧成一坨的道剑，他走过去将它拿了起来，眉头却是皱得越发深了，他喃喃道:“道剑『白灼』……”青云观主一脸悲恸:“确实是我给爱徒的『白灼』，本是希望他尽早触摸到那层薄雾，却想不到……只怪我平时只注重培养他道术，却忽视了培养他的内心，入道二十年，还那般心高气傲，实在是……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一摆道袍下摆单膝跪在了地上:“我教导无方，险些酿成大祸，此次回去之后，必定亲自向盟主领罚。”“这事我也有责任，也甘愿受罚。”紫袍的中年道士同样单膝跪了下来。
唐晶没有避开两人的下跪，做为天一道盟盟主的首席大弟子，极有可能是颁布下一任年号的人物他当然受得起两个二等小道统的跪拜。摆了摆手，他道:“这事儿回去再说，现在的问题是……”他看着手中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冷笑:“道剑者，道合于兵，道在剑在，宁折不屈……”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因为四周那些道法精妙的道士无不瞳孔微微一缩。他将被揉成一个球的道剑丢回了地上，苦涩笑道:“这都屈成什么样儿了……”
“就算是黑帝，也应该做不到吧。”
他看向那十个玄天道的道士，他们苦笑一声:“除非他已经已经强到能和大道抗衡，否则……”和大道抗衡，光是把这句话说出来都像是要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很久很久以前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就是南边那座山，当年道祖为了阻止某只南边来的大妖，不惜逆改大道，封禁千里，代价就是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就身死道消，从而导致了道门持续数百年的一蹶不振。
猪黑齿能比上道祖？不，不可能的，他虽然强，但比起当年道祖令万妖惧伏还差远了。
但是如果连他都做不到，那……
“凤山禁制还在吧。”他们看向司徒阁，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哪怕是在这凤凰城中一伙人也感觉得到那股让人烦闷的压力，大道紊乱，道术运转不畅，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们已经不能御剑而行了。
司徒阁以切身体会很明确的答道:“在！”
道士们又沉默了下去，片刻后有人道:“那会不会是那妖物已经习惯了凤山的大道？”“这……”“你的意思莫非是他现在就在凤凰山里，和黑帝一伙儿？”“不是没有可能啊。”眼见气氛越加沉重，又有人出声道:“诸位也往好的方面想想，未必就是当年道祖阻止的那妖物现身了，众所周知凤山禁制压制住了这方天地原本的大道，而我等手中道剑皆是印刻外界之道，入了凤凰山自然也是会被压制住的，那妖孽借助禁制的力量如此毁了『白灼』也不是不可能啊。”
“嗯，言之有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否则必将是整个道门的灾难。”
“嗯，这倒也是。”
“其实……”便在这时，年轻道士忽然开口，他淡淡笑着看向众人:“要想知道真假也很简单……去看看就行了。”
……
初九道长走在泥巴小道上，呼吸着来自田野间的清新空气，样子好不惬意。身上的伤涂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衣服也缝好了，不得不说这山那个宝啊，靠山吃山可不是随口一说，若不是山上那群小气的家伙，初九甚至都有靠买珍贵药材发家致富的打算了。
嗯，最好的还是乡亲们信任他，前几天被当众打脸的事都没有泄露出去，当然这其中还得多亏了自己的个人魅力，她甚至觉得就算被说了出去大家还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儿。
可不是，玉玄门掌门多好的一个人啊，比那些什么天一道盟自命不凡的家伙好多了。
初九道长决定，以后收费要便宜两文钱……
“初九姐！”村子那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远远的向她跑来:
“又有人来砸场子了！”
她就知道！
少女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淡定……”有那个笨鬼在她还怕个啥？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只要知道有他给自己撑场子还是觉得无比的安心啊。
除了点石成金术和大富大贵发家致富术不会外，那家伙好像什么都会一样，就算不露面也可以收拾那几个家伙一顿吧。
这般想着她从田野这头晃悠回了村子，然后皱了皱眉，自家门口没聚人啊……
狗剩儿道:“在村口那边，被大家拦住了。”咦？就凭你们也拦得住吗？
她疑惑地往村口那边走去，远远的，已经听见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老村长的嗓门格外的大:“赶紧滚，什么狗屁天一道盟，我们凤尾村不欢迎！”“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那德行，比咱家初九差远了……”
“呵呵，村长，咱们不久前才见过，怎么今天突然就……”
“我呸，早知道你们是这副德行当初就算再多给一倍的钱我也把你们撵出去！”
唐晶嘴角微微抽搐，扯了一把身边中年道人的衣袖，咧着嘴道:“师叔，怎么回事？你之前是不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惹怒了人家？”
“没有啊！”司徒阁也很懵，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难道……是因为我砸坏了粪坑的盖子？也太小气了吧……”“……”
人影晃动，中年道人忽然瞥见一个身影，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挥手道:“诶，小道士！”
初九听到这个声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黑，又想起了那晚他无比嘚瑟的把道剑往自己面前一摆猥琐笑道“小丫头，想摸不？”摸你大爷啊！有把道剑了不起啊！你的道剑能打鱼能敲闷棍能掏火垫桌子腿不？
“初九你放心，他们就两个家伙，我们能对付！”
村长爷爷你斗志昂扬啊！她翻了个白眼儿，霸气道:“你们不要插手，既然他们是来找我的，那就该由我来解决！”嗯，什么叫气势，这就叫气势！
一群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向老村长，后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要相信初九道长。”这语气，给予厚望啊！
人群分开两旁让出了路，初九看了看中年道人，又看了看他旁边那个一脸狐疑的年轻道士，轻哼一声转过身:“来吧，司徒啥……和那个谁。”
中年道人对周围村民哼了一声刚迈开脚，听到后面那个名字差点儿没摔:啥？司徒啥？我乃正阳山司徒阁，不是司徒啥啊！
唐晶忍住笑，先跟了上去。
那群村民一直跟在后面，虎视眈眈，两个天一道盟的道士真如芒刺在背。
初九家在村子的尽头，最高的位置。两个道士跟在她后边从一侧上到了门前的空地，唐晶回头看了一眼，一群村民顿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什么锄头扫帚全亮了出来，他嘴角微微抽搐，然后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嗯，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做为聪明机智的唐晶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透彻的看到问题的关键。嗯，一定要友好，不能吓着他们。
然后某个庄稼汉子“呸”了一声儿……
友好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额头布满黑线的回过头，却看见自己那位隔壁山的师叔仰着头一脸的愕然。他愣了一下，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绕是这两天已经发生足够多出乎他意料的事了，在看到门上那块牌子后哪怕心智坚定如他还是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
卧槽……
玉玄门！
他惊愕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向屋子里，那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女点燃了一炷香插在香坛里，对着那张道祖画像嘴里喃喃念着:“祖师爷在上，今天又有人来砸我玉玄门的场子啦，求祖师爷显灵，帮我教训这两个家伙一顿……祖师爷你听见了吗？”她偷偷摸摸回头看了门外两个道士一眼，正好对上唐晶古怪的目光，她赶紧回过头压低声音叫道:“喂，你听见没有，我要挨揍啦！”隔了一会儿:“混蛋我把给死老头上的香都给你插上了，该怎么办你好歹给个提示啊！”
不管道祖有没有听见，反正门外面的两个道士是听见了，面面相觑一眼，唐晶看着中年道人，一脸询问之意地指了指那个少女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司徒阁: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挺正常的啊！
“咳，那个，初九道长，能说两句吗？”
她回过头，神色冷漠:“不必多说，那是不可能的。”“……”我还没什么都没说呢！司徒阁看向隔壁山的师侄，努了努嘴，意思是你来，师叔我实在没办法和这丫头好好说话，一定会被她憋死！
唐晶翻了个白眼儿，对少女笑道:“这位……师妹，我想这其中……”“师妹？”她挑了挑眉，看着那个一身白底红纹道袍的俊秀男子:“你是哪根葱啊？”“呃……抱歉，是我失礼了，我乃天一道盟天一山，唐晶。”他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笑容，初九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假装斯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瞪了一眼开始窃笑的中年道人:“那什么……我是个好人。”
初九冷笑一声:“好人？你说的好人就是自己没能力就不许别人做，还说什么是为了捍卫道祖名声的好人？”好吧她承认她这个玉玄门是和自家祖师爷那个玉玄门有那么一点儿的不同，不过这不是才起步嘛。
唐晶和司徒阁对视了一眼，不解道:“什么意思？”
“行了别装了，你们这群虚伪的家伙，死老头说得对，那些高高在上的道统里没几个好人。不就是看不得姑奶奶把玉玄门的牌子挂起来吗，你们去砸啊，随便砸，反正等你们走了我再挂起来就是。要不然你们把我抓到那什么锁妖塔里算了，不过最好再把我锁起来，不然我可能会把玉玄门开在锁妖塔里面。”
那个身形有些娇小的少女双手在桌子上一撑便坐了上去，她悠闲的晃着双腿，神情自若的看着两个道士，仿佛砸牌子根本不是多大个事儿一样。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司徒阁怕不是鼻子都气歪了，玄天道锁妖塔是什么地方，居然说要把对整个道门都意义非凡的玉玄门开在那儿！
初九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仰起头看着自家屋顶。
既然都是撕破脸皮，还不许放个狠话啦？至于锁妖塔，她当然听死老头提起过……鬼才要去那种地方呢，三爷啊三爷，为了你的酒可别关键时刻说不在啊……
年轻道士抬头又看了一眼，然后苦涩的笑了笑，他大概明白为什么那群村民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了。他转头对司徒阁低声道:“……陈师弟他们来过。”中年道人脸色微微一变，他也不傻，立马便想通了其中缘由，微怒道:“那两个紫虚宫的居然瞒而不报！这群……”但他忽然想到那五人中已有三个永远的留在了凤凰山里，身死道消，魂归天道，一时间那点愤怒便也消散了下去。
“我们不是来砸你牌子的，至于之前的五个人，有三个已经死在了山上，希望你看着他们付出了代价的份儿上……就不要太计较这件事了。”
“死了？”初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回头看向白胡子老头儿的画像，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哼，活该，凤凰山是他们能上的吗？”
司徒阁心有戚戚焉:“是啊，千叮万嘱，抵不过狂妄自大。”
“那你们又是来干嘛的？”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司徒阁道:“小道士，上次我和你说的黑帝现世一事你还记得吧？是真的。”初九心想我当然知道是真的，昨天晚上他才敲了半天门害得姑奶奶觉都没睡好……
“那又怎样？”
“是这样的，昨晚山上的妖物还了一样东西给我们，”他把被拧成一坨的『白灼』拿了出来。
有点儿眼熟……
初九心里猛的跳了一下:“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混蛋这也太糟蹋了吧！”那可是道剑啊！她都还没来得及摸上一摸……
“印刻在道剑上的“道”在被曲折之前，剑身是一定会毁掉的，可是『白灼』却没有，这种事便是黑帝也是做不到的，所以那妖物的道行定然是远在黑帝之上，说不定便是当年让凤凰山变成道陨之地的罪魁祸首，我们就是为了求证才来找你的。”
道行远在黑帝之上？
初九思来想去……山上有这么牛逼的家伙吗？不，这个先放一边，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道士，疑惑道:“找我？”
“对，找你。”
“找我干嘛？”
年轻男子面带微笑：“带我上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