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少年事2
仓狂几步走到案几前对着三爷伸出手，三爷愣住了:“干嘛？”“拿来，我用酒换！”他看向三爷手里拎着的红毛狐狸。三爷眼睛一亮，看了看狐狸，然后又看了看那只手，似乎陷入某种纠结之中。红玉懵了:什么情况看，这是要把我卖了吗?！
我就只值几坛子酒吗？
三爷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心。只见他把红玉拎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如今也不小了，一转眼都三百岁了，想当年我在你这个时候就已经成为横行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鬼王了，咱做妖怪鬼物的得多走走看看这样才能成长不是，别一辈子窝在这座山里啊，眼下呢就有一个机会……”
屁个机会！而且你一个才两百年的地缚灵跟我提什么想当年啦？
她毫不犹豫开口:“我拒绝！”
三爷会心一笑，把狐狸往仓狂手里一放:“成交，最少三坛！”仓狂:“……”红玉傻眼了，跳到桌子上用两只后脚站立，气呼呼道:“可恶的三大爷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问啦，你不是拒绝吗？”
红玉惊了:所以你就真的只是问问而已？
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他们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臭道士把这只恶鬼给收了的原因了……该收！越快越好！
红玉心情难以平复，又听见身后仓狂轻咳一声:“我不是要她……我是要换草药。”“草药啊……”三爷一脸为难的样子:“那可就要贵一些了……起码得五坛酒啊！”“没问题……”
红玉:“……”为什么不用被卖了反而高兴不起来？
“诶，还愣着干嘛，拿出来啊。”三爷轻轻踢了踢垂头丧气的小狐狸。红玉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红烟散尽是一个红发的少女，她伸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掏了掏，最终摸出一大把青翠欲滴的花草:“喏，给你。”
但是仓狂只是皱眉盯着她的脸，不为所动。
然后他忽然看向初九，吓得后者赶紧遮了一下床底。“喂，你不是说给我洗……伤口的是那个王阿婆吗？”初九干笑两声不说话，难道要告诉你是个妖怪帮你洗的屁股？边洗边流口水？
“明明是本大仙给洗的……”狐狸小声嘀咕。仓狂又看向悠然躺在椅子上的三爷，指着红玉:“这狐狸怎么卖？”
……
他喜欢一个人发呆，那是离开那个小村子后养成的习惯，因为发呆的时候可以回想那个温暖的地方。
身后有一群人结伴而来，边说边笑，他听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几天前和他打了一架的家伙，那个叫做肖张的嚣张家伙……
“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妞叫得叫一个骚啊！什么都别说了，下次发了军饷咱们再去干死那群小娘们！”“肖哥够意思，不过下次能不能把翠翠姑娘让给我啊？”“呸，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肖张忽然停下脚步，身后一人冷不防一下子撞了上去他也没在意。
他的冷冷盯着那个少年。有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转头笑了笑，然后两手一拍笑着走了过去:“哟，这不是狂公子吗，这么有闲情逸致看一群大老爷们操练啊？”他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像亲密无间的兄弟。
“小子，还没碰过女人吧，要不要哥哥我下次带你去玩玩儿？”他小声说道。少年眉宇间的厌恶一闪而过，他拍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淡淡道:“没兴趣。”
这个人和欺负嫂嫂的那几个家伙是一个德行，仓狂这样想。
“哼，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就目中无人。”有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议论纷纷。肖张双手抱在胸前:“不过那小子确实力气大，居然一……两下就把我撂倒了，可惜比我还嚣张，而且你们看见了没，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样……我呸！”
“嘿嘿，玩弄少女的感情你不就是个人渣吗？”
肖张捏了捏手指，噼啪作响，他笑眯眯的看着说话的那人:“吴木头，皮又痒了是吧？”
肖张虽然嚣张，但确实如他所说有着嚣张的本钱，虽然他口口声声把别人当做狗屎一样的东西但其实很讲义气，真正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比如一起受罚，再比如……一起逛青楼。
入伍那天那几个被他几招打趴下的人，虽然当时恨得牙痒痒，但事后人肖张也没就这样不管他们……当然是冷嘲热讽差点让几个大老爷们哭着要离开。然后肖张有拍拍胸口说你们要是跟我混就会怎样云云，一边许诺好东西一起分享一边偷偷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春宫图……
从此几个少年走上跟班的不归路。
其实跟着肖张也不差啦，这家伙确实是有实力的，自小混迹街头巷尾，打架是家常便饭，进来的第一天就四处树敌同时拉帮结派，差点没被小队的百夫长给抽死，不过这家伙脸皮贼厚，又是贿赂又是讲大义，最后百夫长居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肖张功夫好，肖张脑袋灵光。这个人的梦想也许不是夸夸其谈，各方面他都超出平均线一大截，两个字就是优秀。
但是优秀如他也只能屈居第二，那个不爱说话的家伙牢牢占据了第一的宝座，他力大无比他思维冷静，他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然后肖张没法忍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升官发财坐上将军椅迎娶富家女啊？他于是将猖狂的家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打不过他那就恶心他……
“狂兄我跟你说啊，翠翠姑娘屁股可翘了，保证让你流年忘返。而且哥哥我和她提过你，人家可是一直对你心心念叨着呢……”
“狂兄，今儿个要不要和兄弟几个去喝花酒啊？”
“嘿，狂兄，人生得意须尽欢，浪得几朝是几朝啊，瞧瞧你，年纪也不小啦，也该发泄发泄啦，哎呀，莫非你……其实不行?！”
他带着几个人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似乎每次碰面都一定要损他几句那人才开心。虽然仓狂从来都不怎么搭理他，不过他居然还能找到乐趣也真是奇怪。
仓狂依旧是最厉害的那个人，各方面都是，除了给人以性格孤僻外处处都是被人敬仰的存在。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肖张的眼中钉，别看肖张总是去和他勾肩搭背其实恨得牙痒痒。所以以肖张马首是瞻的家伙都下意识的疏远他，虽然他是个不错的家伙甚至比满嘴你们都是狗屎还动不动踹人的肖张还要好……但是谁让你那么“高冷”那么“孤傲”呢？
最主要的是你也不会带我们去逛窑子啊……
投身军伍的糙汉子能有几个耐得住寂寞，时间一久搞不好连五大三粗的同僚都看起来眉清目秀，要是真到了那时候还了得？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还是跟那个逼格无限的家伙吧。
少年没爱过哪个姑娘，三年的流浪生活并没有让他邂逅哪位女孩儿。如果有那也只是在他饥寒交迫的时候给了他几个馒头的大姐姐，但那只是擦肩而过的片刻幸福，却不是他要等的人。
故乡没有等着他的姑娘，也没有见义勇为救过哪个漂亮女孩她说她要以身相许。
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那她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就算倾尽此身也是要带给她快乐的……
“……你脑子有病吧！”肖张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这一次仓狂居然回应了他，当然不是说“好啊我们这就走”而是和他讲了一通他的爱情观……大概是想告诉肖张能以后不用来了，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吧。
“女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从一而终？”
“怎么不可能？”他反问道。
肖张不说话了，见鬼和一个童子鸡扯这些干啥？小伙儿你还是太年轻，等哪天尝试过女人的滋味后估计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女人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嘴角带起一丝讥讽，起身离开。
少年大概会成长为一个好男人吧，就像是说书先生口中征战沙场的将军，总会有一个愿意为他祈愿为他等候的姑娘……每每他得胜归来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她藏在人群中开心的看着他，他会找寻到她的身影，然后策马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把她一把拉上马来，他们在人们的呼声中扬长而去……
那个将军应该是他肖张不是吗？
而且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姑娘等他？不应该是一群吗？
……上阵杀敌的一天终于来临，虽入伍一年有余，也曾在前线远远的观望过战争，但是对于这群新兵蛋子而言要说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不是演练，枪头上的不是草头而是锋利的刃。这一去，有的人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了……比如同上阵的同僚，又比如那在家乡等候的姑娘。
锣鼓喧天，肖张一马当先，他杀入敌阵威猛无比，就像是一头冲进羊圈的头狼，他身后之人莫不被带动，一往无前的架势令敌人未战先怯!
战功，我的！将军，也是我的！
战场可不是看谁的力气大啊……
他挑衅般的偏头看向他，然后愣了一下。
那个少年拿着长枪站在那里也不主动找人，相反还尽量避开，更多的时候他却是在帮助哪个滚到枪尖儿下的倒霉蛋，只有被别人盯上实在甩不掉才用枪杆子把那人抽飞，而且看他毫不费力的样子也没用全力……几圈下来被抽飞的居然还不少，大概都看他个子小以为好欺负吧。
居然留手?！
肖张一枪扎进某个倒在地上还有气的家伙身上，长枪带出一串血花儿，他眼皮都不眨一下，一路杀着向仓狂走过去。
“你不杀他他就会逮着机会杀你！”
“你究竟是来这儿干嘛的？”
仓狂不说话，两个人背靠着背，穿着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甲胄，肖张那副已经烂的差不多了，上面全是血迹，当然，大多数是敌人的。
收兵的战鼓忽然敲响，敌军如潮水般退去。肖张松了口气，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他看向长枪拄地眺望远方的少年，忽然道:
“没杀过人下不去手？得了吧，我们这群人里有几个是杀过人的？但是小子，既然选择了这一行那就要做好觉悟，我们不是刽子手，但也不是不沾血腥的圣人啦！”
“我只是看见了他们眼中的惊恐而已，看见了他们眼中……那个自己……”他垂下头，当年自己打死那几个官兵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个样子呢？他们死之前有没有求饶过，有没有说家中其实还有妻室，还有老母？
“你心也未免太软了吧！”混混出身的家伙很是不能理解。
仓狂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他说:“我又不是你这样的恶鬼，哪儿能那么轻易的下得去手啊？”
“……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力气，战场上还有心思想那么多？”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他:
那你把自己也当成个恶鬼不就好了，
比如带个面具？
这样谁也认不出你……
你可以抛弃你的慈悲，抛弃你的软弱……
因为战场上不需要那些东西，
战场上只需要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