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这会儿站在秦朔家门口的玄关处，抱着猫，低头看着秦朔给自己解鞋带，有点不知所措。往常颇为灵光的脑子这会儿卡得转都转不动，盯着秦朔的头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就是烧糊涂了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伊人却觉得比第一次来更紧张。
“明天早上几点的课？”秦朔给伊人松了鞋带，又给伊人拿了拖鞋放在面前。
伊人反应了一下才道：“明早就光你的课。”秦朔点点头，直起腰把伊人手里的猫接过来，放到地上。
“那明天早上再看情况吧，要是好点儿就跟我去上课，要是觉得累就在这儿歇着。后天是不是要放假？”
后天是要放假的，周末。伊人点点头。
“那刚好，明天要是上不了课后天我给你补。”
伊人迟钝地点点头，然后恍然明白，秦朔就这么把自己扣在这儿了三天。
真的是，玩儿不过。
伊人觉得自己脸上刚才下去了一点的温度又烧了起来。
秦朔低头看着伊人，笑得眼都弯了起来。
伊人瞥他一眼，有点无奈：“周末要回家的……我也没拿换洗衣服。”
秦朔听见前半句时脸上表情便有些冷了，有点不大高兴的意思，可听见伊人后半句，便又喜笑颜开，道：“今晚就先穿我的？明天让你室友帮你收拾了，我去给你拿。”
伊人很无奈，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伊人原本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见秦朔那么坦然地去给自己找睡衣，自己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两厢情愿的事，纠结干嘛。
秦朔给伊人找了两件宽宽大大的T恤，又给伊人倒了杯水，嘱咐伊人吃药，然后又把客房的床铺给收拾出来。伊人端着杯子喝水，跟铁蛋一块儿看着秦朔来来回回忙活。
秦朔收拾完出来，正见一猫一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猫什么意思秦朔已经很熟悉了，饿了。至于伊人，秦朔只能这么顺着想了。
秦朔看看表又看看伊人：“晚上吃什么？”
伊人还是眼巴巴地看着秦朔：“都行，我没什么胃口，你要吃什么？”瞧见秦朔摘下围裙往身上挂，伊人忙道：“要不我做吧？”
秦朔背着手系围裙带：“好好歇着吧。吃点儿带汤的？喝点儿汤暖和。”
伊人想了想，点点头：“好。”
东西都是现成的，秦朔坐了点儿水滚开，下了包速冻的水饺，又把速食的紫菜酸汤冲了两包端上桌，热气腾腾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伊人没瞧见，只当是秦朔自己做的，很惊奇，瞪大了眼看着秦朔。
秦朔把猫粮袋打开，铁蛋听见声音，从客厅一溜烟地跑过来。秦朔抬眼看见伊人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便看着伊人笑：“一个两个都眼巴巴盯着我看，哪儿有工夫盘馅儿和面？超市买的速冻的。”
伊人也笑了，坐到饭桌旁看着秦朔喂猫，道：“能做成这样就挺好，安岁的手艺才是一绝呢，速冻饺子煮成片汤，粽子蒸成糯米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要是没安年，安岁一个人得饿死。”
秦朔哈哈一笑：“那也太不中用了。”就着刷碗池洗了洗手：“开吃吧。”
酸汤多加了虾米跟醋，酸鲜的味道刺激着尝不出什么味道的舌头，伊人如愿多吃了几口。秦朔放了心。
吃完饭，热气蒸腾起药力，伊人半阖着眼倒坐在椅子上，脸贴着凉凉的椅子背，看着厨房里秦朔晃动的身影，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间没忘了暗自感叹秦朔身材真好。
等着秦朔刷完碗回来已经快八点了，秦朔看着伊人睁不开眼的模样又笑了：“困了就睡吧，多喝点儿水。”伊人点点头，被秦朔这两句话搞得有点怪怪的。
其实从今天到秦朔这儿，伊人就觉得有点怪怪的了。
怎么突然就感觉两人间，好像是进了一大步呢？
有那么点儿，像是处了数月后，过了相敬如宾的时候，开始进入相互不客气的阶段了。
伊人心里算着，这也不过才一个月吧？
用秦朔给准备的东西洗漱过，又换了睡衣，伊人老老实实缩进被窝。伊人是有睡前洗澡的习惯的，只是这才第二次来秦朔这里，伊人总觉得在秦朔这儿洗澡，倒像是在暗示点儿什么，也就算了。
客卧的灯关了，伊人睁着眼四处打量。客卧连着阳台，一扇磨砂玻璃门隔着，也没个窗帘，能看见阳台上透着楼下路灯的光，影绰绰挂着衣物。
上次来大概是秦朔有所准备，晾出来的摆出来的都被收了回去。这次匆忙，头前洗过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
伊人瞄了眼那几件疑似内裤的衣物，收回了目光，提醒自己千万别往阳台上去。
背后门被轻轻推开，伊人扭头看了一眼，秦朔探进半个身子，手里端了杯水：“还没睡？”
“往这儿一躺又不困了。”
秦朔把杯子放到床头：“认床？”
伊人翻了个身，缩在被窝里，看着秦朔：“那倒是没有。”
秦朔笑着把被角给伊人掖了掖，然后自己便上去占了半个床铺，跟伊人贴了个脸对脸。
伊人被秦朔这猝不及防没一点预兆的拉近距离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弹开了一点，挪完自己又开始后悔。
伊人的眉眼藏不住事，秦朔就盯着她笑。
伊人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也知道这会儿时间还早，想起第一次见面秦朔讲起自己的工作，又想起秦朔早上代课，道：“你闲了？”
“还行吧。”秦朔还是笑，“想让我走？”
“那倒不是……”
秦朔笑得放肆极了。
伊人红着脸：“我不是怕耽误你正事吗。”
秦朔笑着要去摸伊人的脸，被伊人的手拦住，便攥住伊人的手，牵到胸口。
秦朔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睡衣，扑通扑通地传到伊人的手里。
“女朋友生病我不搭理，倒去网上跟办公室那帮子老头子打得火热？”
伊人笑着把脸埋枕头里，试图降温。
秦朔笑了笑，不再逗她，把伊人遮住脸的头发拢到耳后：“睡吧，早点儿好。”
伊人转过脸，又看着秦朔，情绪都在眼神里，不躲不藏。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伊人满意了，弯着眼笑。
伊人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猫卧在伊人头顶的枕头上，见伊人醒了就翻眼皮看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丝毫不拿伊人当回事。秦朔已经走了，伊人摸出手机看时间，看见秦朔在微信上给自己留的消息：电饭煲里有保温的粥，冰箱里还有面包跟速冻的手抓饼、馒头，厨房的菜筐里还有上次老太太带过来的细菜，想吃什么就自己捣鼓，中午下课回来。
伊人爬起来裹了件外套，洗漱完盛了碗粥，对着电视慢慢喝。
伊人看着表，到了课间时间，给秦朔发消息，问中午想吃什么，消息刚发出去，秦朔那边就来了电话。伊人倒是有点意外，赶忙接起。
“中午你做？”
伊人应了一声。
秦朔卖乖，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笑意：“那我吃什么都行。”
伊人也笑了：“那中午吃打卤面吧，有忌口吗？葱姜蒜有什么不吃吗？”
“没忌口，随便做吧。”
伊人还没应声，就听见电话那端有学生跟秦朔搭话，问是不是师娘，秦朔笑着说是，然后就是周围一片起哄的声音，伊人也跟着笑。
“行了你上课吧，我一会儿去做饭。”
“好嘞。”
伊人跟秦朔都是很典型的北方人，对于面食都多少有些偏爱。伊人做面条也像老一辈的北方人。伊人鲜少去买超市街边卖的干面条，吃的都是手擀出来的，又薄又韧，有面粉的清甜味儿，配着自己炒的卤，是很容易让人惦念的家常口味。
伊人在家也就是偶尔赵爸在家轮休的时候会做，自己一个人吃的话往往不会这么麻烦。这会儿在秦朔这儿，等秦朔回家，伊人也起了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想法。
伊人揣着那点儿小心思，擀好了面条放在案板上，拿保鲜膜盖了以防变干，锅里的卤刚炒好，关了火，咕嘟咕嘟的泡正在慢慢变小，猫闻见味道从不知道哪里跑进来，扒着伊人的小腿探头往流理台上看。
秦朔下了课，记起伊人交代的，让帮着拿衣服的事，又打了电话过来。
可伊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太好的主意。
伊人不太想让室友知道自己跟秦朔有什么关系，被有心的人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么传。伊人一个学生受不住这些可能的后果，伊人也不想给秦朔添麻烦。
伊人想了一会儿，脸又慢慢红了：“其实也不用拿……我能穿你的吗？毛衣运动裤什么的就行，我换洗一下就够了。”
伊人这样正合了老流氓的一些不大登得上台面的小心思，被秦朔欣然应允。
“那等你回来，面下早了就坨了。”
“十五分钟。”秦朔乐得见牙不见眼。
“秦老师回家去啊？下午不值班？”有走廊上迎面过来的老师跟秦朔打招呼。
秦朔把急急忙忙收拾起来的书塞进包里，脚下生风，脸上笑得得意：“没值班，回家吃饭去，都做好等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