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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依无靠

眼看着一念和尚渐渐体力不支,钱桓心中大喜,也不着急抢攻,只在外围游斗,存心要把一念和尚耗得力竭而死。

甘凤池把心一横,也顾不得师父怪罪了,刚要抢上夹攻钱桓,忽听得远处一人大声叫道:“大家住手,有圣旨到。”接着只见一人疾步跑了过来,来人正是李卫,手提一卷黄轴,还没等站定就展开黄轴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林寺僧一念和尚纠集愚民反抗朝廷,其罪本应当诛,但念其并未造成众大危害,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为显示皇恩浩荡,恩惠万民,特赦其无罪,盼尔等能体会朕爱民之心,安分守己,约束众人,为朝廷所用,有功于社稷。一念和尚可凭此圣旨免除朝廷追捕。钦此!”

钱桓刚要除掉一念和尚,忽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李卫坏了好事,心中大为沮丧。

念完后,李卫合上卷轴,交给一念和尚道:“大师,皇上特赦您无罪,还不快接旨谢恩。”一念和尚刚要伸手来接,钱桓抢过来道:“李大人对不起了,下官想看看这圣旨的真伪。”李卫任由他抢了过去,笑道:“钱统领难道怀疑皇上的一片爱民之心都是假的?”钱桓也不理他,翻来覆去来看了许久后径直交给一念和尚道:“大师可不要辜负了皇上和李大人一片苦心啊。”说完哈哈大笑,手一挥,带着众侍卫离开了。皇甫亮看了看一念和尚,又看了看钱桓,忙跟了上去道:“钱统领,就这样放过他们了?”钱桓也不答话,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哈哈大笑着昂首阔步而去。

甘凤池待众人走远后上前拉着李卫的手道:“大哥,多谢你相助,以前我们都错怪你了。”李卫点了点头道:“大师,当今圣上勤政爱民,乃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皇帝,希望大师您能迷途知返。”一念和尚此时已是心灰意懒,摇头道:“罢了罢了。”将圣旨装入僧袍长袖之内,缓缓走了出去。甘凤池忙向李卫抱拳道:“大哥后会有期。”向一念和尚追了出去。

师徒二人一直默默无语地走了半天,来到一座山凹上,天已近黄昏,一念和尚仍是脚步不停,甘凤池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师父,我们从今往后怎么办啊?”一念和尚站定脚步,想了半天,叹了口气道:“为师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回去再说吧。”说完刚要走,突然身子一晃,“嗵”地一声摔倒在地,甘凤池大吃一惊,慌忙扶起一念和尚哭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了?”一念和尚已是说不出话来,甘凤池看时,师父竟已晕了过去。甘凤池忙手忙脚乱地替师父推宫活血,过了良久,一念和尚才悠悠醒转。

甘凤池抱着师父哭道:“师傅您怎么了,啊?”一念和尚缓缓道:“凤池,你我师徒二人都被别人骗了啊,为师现在已是身中剧毒,恐怕活不成了。”甘凤池听了大惊道:“师父,不会的,师父,您不会死的。”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开一念和尚的僧袍,果见一条黑线已达一念和尚的胸口,显然是中毒已深。甘凤池忙扶师父坐好,准备给他运功驱毒,一念和尚缓缓摆摆手道:“凤池,你别费力气了,倘若我内力没有损耗,还可运功把毒逼出来,但是我现在接连受伤中毒,已是神仙难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雍正定会派人来追杀我们,你别管师父了,自己快逃吧。”甘凤池哭道:“师父您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放下您的。”

师徒二人正说之间,忽听一人哈哈大笑着疾追而至,转瞬间便到二人跟前。手提一条软鞭,正是大内侍卫总管钱桓,钱桓大笑道:“大师不愧是纵横江湖三十余年,见识果然不凡,不错,正是皇上派我来取你师徒二人性命。”甘凤池大骂道:“你胡说,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放过我们了。”钱桓笑道:“哦,那你把圣旨拿出来看一下吧。”甘凤池正要去师父袍袖里去取,一念和尚忙拉住他手道:“凤池小心,那圣旨有毒。”

甘凤池一听,内心之震惊简直无以复加,颤声道:“不会的,大哥不会骗我的。”钱桓大笑道:“李卫当然不会骗你,但是老和尚犯得是弥天大罪,皇上怎能轻易饶恕,别废话了,受死吧。”说着举软鞭在手,甘凤池拔剑便要上前,一念和尚伸手拉住道:“凤池你先走,我来拖住他。”钱桓不耐烦道:“想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快来受死,好让我赶紧回去覆命。”

一念和尚潜运最后一丝内力,缓缓站起来道:“钱总管,你以为你一定能杀得了老僧?”钱桓笑道:“搁以前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在自己属下出卖中毒之下已然打不过我了,现如今你毒上加毒,我要杀你,简直是易如反掌啊,今日之后,我就是天下第一了!哈哈哈哈。”笑声中鞭如灵蛇,向一念和尚脖子缠了过来。

甘凤池刚要使剑削向软鞭,忽觉一股大力轻飘飘地涌来,只把自己推出两三丈远,甘凤池回头看时,原来是师父把自己推开了,却见师父仿佛对缠来的软鞭视如不见,仿佛是无力抗拒一般,只竖左掌挡在自己身前,任由他软鞭缠上自己左臂,钱桓没料到竟然一击奏效,大喜之下,忙用力回拉,一念和尚也不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拉了过去,钱桓正在大喜过望之际,忽见一念和尚右掌运足内力,使出罗汉掌法中的一式绝招“降妖伏魔”排山倒海般的向自己当胸击来,钱桓躲闪不及,来不及运气,忙松手撤鞭,伸双掌去迎,只听“喀喇”一声,钱桓右臂已断,接着“砰”的一声,钱桓的左掌也将一念和尚击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甘凤池忙扑过去扶起师父,一摸之下,胸骨已断。一念和尚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嘴角胸口上到处都是,甘凤池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师父擦着。过了一会儿,一念和尚喘了口气,虚弱地道:“快,他也身受重伤,先杀了他。”一语惊醒梦中人,甘凤池忙提剑起身,抬头一看,钱桓早已不见。

一念和尚有气无力地道:“罢了,罢了,凤池,今日你我师徒被雍正所骗,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今日我向你讲讲我们赤日帮的来历,我们赤日帮,顾名思义,“赤红”对“青绿”,“烈日”照“清水”,所行之事即为反清。帮中以朱三太子为尊,只是三太子性格软弱,日常行事则由为师这个大护法调度。下面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口,今日为师是不成了,现下为师把大护法这个重任交给你,希望你能带领帮中数万帮众协助朱三太子共成大业。”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圆的玉佩,色红如鲜血,塞进甘凤池的手里喘息道:“这块赤玉玦乃本帮的信物,见玦如见护法本人,你将此玉玦给四位堂主看了,他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甘凤池哭道:“不,师父,您不会有事的,赤日帮只有在您的带领下才能成就大事。”

一念和尚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吐了几口鲜血,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甘凤池将赤玉玦收进怀里,已是气若游丝,无力地道:“还有一事,你要谨记,十年之内,你不可去找钱桓报仇。”甘凤池哭道:“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念和尚一听用力握紧甘凤池的手,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手慢慢地松开,头一歪,就此死去。

甘凤池只觉天塌下来一般,抱着一念和尚大声狂叫道:“师父,师父。”却再也得不到师父的一声回应。

甘凤池就这样怔怔地跪在一念和尚旁边,想起师父对自己的好,从救自己性命到传授自己武功,虽不苟言笑却处处对自己透着关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不时传来一时猫头鹰的啼鸣,仿佛在应和甘凤池的悲声。

甘凤池只觉得怀中的师父渐渐凉了,抬起头来,黒云早已遮住了月亮,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撕开了层层乌云,紧接着一个炸雷,惊起了一群乌鸦,怪叫着扑扇着翅膀四处乱飞。

天空中霹雳一个接着一个,大雨倾盆而下。甘凤池早已哭干了眼泪,就这样怔怔地跪在那里,怀抱着师父,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一般。想起师父对自己的种种之好,自己尚未报答于万分之一,却再也没机会了,只觉心如刀搅。

雷声渐止,雨仍是下个不停。甘凤池意识渐渐清醒,拾起长剑背在背上,抱起师父漫无目的地走着,四周寂静无声,甘凤池看了一眼怀中的师父,眼泪又忍不住盈眶而出,只觉天地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人。

甘凤池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从清晨直走到午间,又从午间走到傍晚,天早已放晴,一缕夕阳照在二人身上。走到山顶,甘凤池环望四周,群山连绵,而自己所处之山乃群山之中最高峰。颇有“一览众山小”之感,又见四周松柏耸立,郁郁葱葱。心想此处风景地势俱佳,此山又是一枝独秀,不枉了师父天下第一的名头,就将师父安葬在这里吧。走到边上一处落叶繁厚的地方,将师父放在上面,接着以手作锄,在边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用长剑砍倒一棵大树,削成木片,咬破手指,在上面刺上“恩师一念大师之墓”竖在大坑之前,又将师父轻轻地放在坑里,缓缓地盖上土。只是脸上却始终不曾撒土,想起八年来自己蒙师父教诲,始终不曾分离,今日竟要和师父永别,只觉难依难舍。双手抓起泥土,却始终不愿撒下。

忽然,甘凤池发了疯似的双手扒土,只扒得双手血肉模糊,将坑填满,又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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