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来要多久。”
菲力把光头那张脸撕烂的冲动从未如此强烈，以至于现在连气都生不出。除了让光头坐火箭登日，别无他想。
“走过去的话，大概二十分钟。”
“走，你还知道走。”菲力语调平淡，但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嘲讽。
“你这是什么口气！”
光头的戾气被重新激起。
络腮胡见势不妙一把将面红耳赤的光头拉住：“菲力！还有其他办法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回去拿那个什么瓶子，十五分钟就行！”
看着络腮胡那比光头大上一圈的身型，菲力想不通他是怎么敢保证比光头还快的。
说不定这人不仅会走，还会跑。
“都站着别动！我来处理！”菲力回头看着专家，“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姑娘一直在突破电子锁，我也只能跟着她不停设新锁，不过再过一会应该就没办法了。”
专家已经把笔记本放到桌子上，界面中是自动运行的程序。
“五分钟就好，等我五分钟。”
菲力快步走出试验室。
络腮胡在后面大声问：“要是这边出事了该怎么办？能拉电闸吗？”
菲力没有理他。
专家回答：“我记得电闸在地下一层，你跑上去的时间应该在六分钟左右。”
……
走廊里乱哄哄的，助手们没了往日的专业性，都表现得像个即将面试迟到的社会新人，步伐紊乱。
菲力忍住呵斥的念头。他知道试验出问题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设备中带有武器的言论也藏不住，只是他们着急又有什么用？
“靠边，别挡路！”
被他的气势吓到，助手们纷纷靠到走廊两边。
等跑到生活区大厅时，菲力大叫：“把99号带来！她在哪？”
“就在这，菲力先生！”右手方向迎过来一个助手，“她想偷跑去试验室那边，被我拦住了。”
“去那里？”
“是的，问她想干嘛也不说。”
菲力看着惊慌失措的珈奈，心里有了些疑问，但随即就被当下的紧急事态所驱散。
“跟我来。”
他抓住珈奈，朝私人试验室那里拖。
以前他教珈奈学习操作的时候就是在私人试验室。说是私人，其实也就是没特地挂上编号给所有员工使用，谁想用要提前打个报告，除此之外没有限制。这间试验室跟浮兰所处的试验室仅有一墙之隔——玻璃墙。
看了眼表，才过去两分钟。
来得及。
“珈奈，一会打麻药之后不会等几分钟让麻药生效，所以你要忍着点，有大事要你帮忙。”
他心里想着药品的配制以及操作步骤。这次时间紧急，不能让长相酷似“大蜘蛛”的操作机器人来干，只能他亲自上。
心里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忽视了珈奈没有给出回应。
私人试验室还有不少上次使用后没收好的瓶瓶罐罐，菲力胳膊一挥便把碍事的东西尽数打翻在地，一时间哗啦啦响个不停。
“躺上去。”
他下令时头也不回，双手飞快做着操作准备。
“还来得及，之后你可能会比较难受，但休息一段时间就——”
菲力看到珈奈慢慢走到玻璃窗边，看着那边的浮兰。天花板上代表浮兰眼睛的摄像头正对着她。
“别看她，回来！”
现在没有时间考虑遮挡的事，他必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演原液提取，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想什么呢！”
珈奈平时一直很听话，而这次开小差就显得尤为气人。一直考九十分的学生突然考个六十分足以让全家召开训诫大会。
“菲力，躲开！要开跑啦！”
从墙那边传来专家的大喊，而菲力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肉卷饼”把带有黑洞洞发射口的一端朝向这里。
接着便是险些让他昏过去的巨响与震动。
身上不知被多少块碎砖块击中，菲力在地上忍着恶心爬到桌子底下，抱紧头躲着剩余的攻击。电力通路被破坏，失去灯光和空调，一时间屋子里只剩熊熊燃烧的大火……隔壁有什么药品被点燃了？
“菲力！”
他听不清是谁在叫他，因为所有的声响在耳朵里都自带回音。直到被人从地上拽起来，他才看到专家那张流血的脸。
“你们……都……”
菲力路都走不稳，扶着墙寻找珈奈。如果在此时失去珈奈的生命，那两个项目基本就都可以宣告失败。
至于联生所和联化所……赌运气的事通常不在考虑范围内。
私人试验室与隔壁已彻底被打通，中间的墙壁荡然无存，而浮兰那边的电力还在，说明空气炮的目标是这里。
光头与络腮胡弓着腰跑过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光头连指菲力鼻子都指不好，指尖快戳到他眼里。
菲力无视他，不顾自己脸上有多少灰尘，用力大喊：“珈奈！”
“你带来的小姑娘好像在那个墙角，我刚才看到她蹲在那。”专家指着房间另一边，而中间被掉落的天花板分隔开来。
“让你来负责这个项目简直是大错特错，”光头气呼呼往回走，“我会如实上报！”
为了保密，试验室的监控系统默认是关机状态，只在获得许可后才会打开，而上次的许可大约是在两个月以前。
换句话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存在于当事人脑中。
“又来了！趴下！”
专家扯住菲力衣角，险些将他拽翻。这时，菲力才听到一阵比刚才更高频的噪音，快要撕碎他的耳膜。
“肉卷饼”的炮口依然对着私人试验室这边，方向微微向下。
嘴上骂骂咧咧的光头接近癫狂，东一脚西一脚往外走，刚好在炮口的射界以内。还有几米，他就安全了。
络腮胡蜷缩在另一个角落中捂着脸，似乎受了伤。他无暇顾及光头。
对光头的恨意仿佛化为实形，菲力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嘿！死光头！”他大喊着。
“嗯？”
那个疲态尽露的光头转回身，满脸震惊。
“你说什么！”
“危险！”菲力指着“肉卷饼”。
光头下意识停下脚步，顺着菲力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就在这时，空气炮第二次充能完毕。
……
脑子都快要被震到炸开，菲力四肢都使不上力气，只知道在强烈的白光与巨响过后，屋子里大部分东西都被打成碎片。大概躺了有半分钟，他才将将把自己撑起来。
“快去……关机……”一只手从旁边的废墟中伸出，拉住他支离破碎的衣角，“别想别的了……快去……”
菲力颤颤巍巍探出头，一露面就被炮口锁定。
“浮兰！！”
他没有跑开的力量，只得原地大喊。
如果说珈奈是靠自己的主观意识取得成功，那浮兰这些异常举动是不是也可归结于同样的原因？最少也是类似？
菲力一开始还怀疑浮兰在与设备连接后做了噩梦，混乱的意识导致设备不听指挥，酿成恶果。
可现在一想，这场事故似乎可以用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第二种猜想成立的前提是浮兰展现出与生理年龄不符的心智。
菲力不愿意承认那种可能——小孩只能是小孩，更何况是在缺少社会教育的研究所中成长的小孩。
炮口只是对准他，没有继续充能。
而操作台上的浮兰手掌平摊在桌上，似乎已经昏迷。
“来人！人呢！死完了吗？”
菲力冲门外大喊。他不知道这两炮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只希望有足够的人手进来收尾。
惊魂未定的助手们慢慢挪进来，不敢靠近摆有“肉卷饼”的中心区。
“暂时没事了，现在应该能正常关机，你们去试试。”
菲力本想自己上，但刚迈出一步他就发现自己能站起来已经是个奇迹——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从盆骨往下，全部知觉消失。
“愣着干嘛？快去！”
助手们弓着腰靠近操作台后，菲力重新坐下，努力把刚爬出半截废墟的专家拽出来。
“现在还是测试机阶段，空气炮击发两次后已经接近损坏，除非立刻开始维护，不然第三炮打出来肯定要出事。”专家不愧是专家，这时候都不考虑自己的性命。
“这都已经出事了，”菲力苦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关掉。”
刺耳的高频噪音再次响起，隔壁的助手们纷纷大叫着跑开。
专家捶着菲力的腰：“趴下。”
“我倒是得能趴下去才行，”菲力双手用力，“先躺着吧。”
随后，便是新的炮击。
……
珈奈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跑。
第一声巨响后，差点昏过去的她瞅见墙角被开了个洞。那时她还没下决心钻进去，因为缺少一个推力。
在大厅中被助手拦住之后她就后悔了……如果浮兰在耍她或是浮兰那边失败，那自己这该怎么说？该怎么办？
幸亏躺在操作台上忍着刻骨疼痛的浮兰不知道珈奈心中的想法。
她缩在那儿，不知道该去哪，但下一秒就看到刺眼的火焰顺着地上的布条往这里爬，热量让她感觉脸上的绒毛在卷曲。
受不了这股温度，她连滚带爬从洞里钻出来了。
浮兰没有给她开出一条康庄大道让她闭着眼出去。爆炸破开两堵墙，再往后就是布满管线的夹缝。
身后传来人声。
“99号跑了！”
“人呢？”
“里面又要开始啦！！”
珈奈吓得不轻，蹭伤脸皮也要钻进那道夹缝中。
在她刚刚把鼻子贴上散发着胶皮气味的管线上时，又一声巨响直接夺走了她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