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与憋着气潜入水里,眼前是意料之中的无尽黑暗。
他使劲睁大了眼睛,所视仍是一片漆黑。这让他非常焦虑,又有些恐惧。
此时他忽然想,要是自己也能像季听昀那样用灵力把周围的什么东西变亮该多好啊……
没有办法,他只能凭空四处摸索。说实话,练与虽会游泳,但还是很讨厌水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钻进这种暗不可测的水中。
他尽量伸直了身体,手脚都在划动,尝试能否触碰到季听昀的身体。他觉得既然师父说这是个池塘,池塘能有多深呢,他总能摸索完的,但得快。
就在他这口气快憋到极限的时候,他的一只手终于碰到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一个倾斜的光滑表面……摸着,还有些黏黏的。
这会不会是季听昀的后背?练与心中一喜,呼了点儿气试图再撑一会儿,立马伸出另一只手去摸。
这一摸,心顿时凉了,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凉……
练与另一只手摸到的,是像两根横着的香肠,手感又似虾壳一样略坚硬的东西。上下叠在一起,中间还有个欲开不开的缝。
练与感到自己虽在水中,但整个身体却开始颤抖……
他的身体和思维渐渐失去了统一,想要伸手按住另一只胳膊,脑子里却止不住地翻涌各种关于刚刚摸到的是什么东西的想象画面,根本无法动弹。
不知是被脑中恐怖的画面吓的,还是那口气儿已经溜尽了,练与不能自控地张开了嘴,冰水瞬间就灌入了他的口中。
练与感到自己的眼皮儿慢慢合上,胸口像堵住了一样难受至极,但过了几秒,似乎又感觉不到难受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练与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国了。
为什么不是阎王殿?因为自己好歹是救人死的啊,这当然要去天上了,虽然没救上吧。
对,自己是救人来着。救谁来着……
“听昀……”练与用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嘴里叫着自己要救的人的名字。
一只手握住了练与的手,还有一句:“我在这呢。”
练与循着声音看过去,季听昀担忧的脸近在眼前。
“师父,与师弟醒了!”旁边守着的另三个孩子一边跑了出去,一边开心地喊道。
练与扑朔了下眼,心说听昀也跟我一起来了天国啊……也对,听昀人善良斯文,怎么着也得上天国的……想着想着眼角两行泪就流了下来,吓了旁边的季听昀一跳。
“练、练与?你怎么哭了?”季听昀愁着脸问。
练与捏紧了季听昀的手,耳朵跟听不见周围声音似的,自顾自地说道:“那咱俩师兄弟就好好在这儿待着,互相照应。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季听昀听了这番话,虽意识到练与似乎误会了什么,但还是十分感动地说:“别担心,我好好的呢。要保护也是我保护你,我是你师兄。”
练与满足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到匆匆跑进来的师父。
咦,师父怎么也在这儿?难道……我这不是在天国?嗯?我没死?
练与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师父,期望他能给个解答。结果仲世及一看他眼睛瞪得铜铃大,还挺精神,气就不打一处来地道:
“臭小子,再去游泳!?”
季听昀在一旁小声地解释:“师父,别生气了。都说了师弟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仲世及喘了口气,又道:“结果呢,臭小子命也不要了?”
练与揪着被沿,一动不敢动。想着师父如此生气,不如转换一下话题,就道:
“师父……我是,怎么上来的?”
仲世及话头顿了顿,似不知要怎么开口。练与见师父矛盾,便转向一旁的季听昀,问:“师兄你是怎么上来的?”
季听昀道:“我……会游泳……”
练与的脸色僵了僵,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马冲仲世及道:“师父!”
仲世及被他大嗓门一吓,说:“怎么了?”
练与道:“那个池塘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仲世及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练与说:“没看到,摸到了。”
仲世及眉头皱地更紧了:“摸到什么了?”
练与脑子一转,忽地回忆起了在水里脑子所想象的可怕画面,不禁有些后怕地拉了拉被子。
小声道:“好像是……一条特别大的鱼。”
仲世及没有给予回答,而是让练与好好休息,便走出去了。
练与觉得,师父这反应,那池子里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的。但现在对他来说,那是个秘密。
练与虽有些好奇,但一想到他在冰冷的水里摸到一张大鱼的脸……他就一丁点儿也不想深入探究了,赶紧忘了最好。
眨了眨眼,练与望向旁边的师哥季听昀。悠悠地问道:“听昀,是不是你救我上来的?”
季听昀一愣,略带惭愧地道:“我爬上岸后,你人就没了,我叫也不应。没想到你为救我也跳进了水里。后来……师父不让我说了。”
练与“啧”了声嘴,急道:“什么叫不让你说了?我自个儿怎么上来的我都不能知道了?快说。”
季听昀想了想,说:“其实,可能跟你说的那东西有关。”
练与一想,那东西,莫非是池里那东西……他问:“你也看到了?”
季听昀摇摇头,说:“不算。夜黑,雨又大。我只模糊看到一个巨大的东西把你给扔上来了。”
练与一听,敢情是那条鱼救了自己?这么一想,浑身又打了个哆嗦。
季听昀忽然对练与道:“小与,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练与愣了愣,说:“啥啊?”
季听昀走近了点,说:“再也不要拿生命开玩笑了。”
练与听着觉得奇怪,道:“我没开玩笑,我以为你掉河里不会游泳,我想着要去救你啊。”
季听昀低下了头,过了好一阵才淡声道:“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