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我问你,你见到那个人没有?长什么样子,怎么被抓的,把你知道都告诉我。”红棉神色严肃地问。陆昭在一旁听二人说话,自己一人端着茶碗独自吃茶。
大风耸了耸肩肩膀,“我没见,听张大川说的,说是昨天晚上后半夜在城外抓到的,那厮一身黑色夜行衣,瞧起来蛮专业,身手也不错,就是点背,被路上的野兽陷阱困住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相信韩大头有这本事哩。听说明天砍头结案。”
红棉眉头拧得更紧了。真的被抓了吗?会是卢阳吗?万一是卢阳呢?得先找红骁问问。她心里头迅速得涌现出了许多的念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以至于陆昭给她端过来一碗茶都没注意到。她立刻站了起来,就往外走,手肘不小心把桌上的茶碗扫了一下,一万热茶洒了一地。茶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做几半。红棉扭头,有些无措,眼圈竟然红了。
大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陆昭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红棉,神色复杂,却并没有说什么。
这时,邓老头儿闻声跑了过来,瞧见此情形,忙道:“无妨无妨,这茶碗普通之物,值不了几个钱,几位不必在意。”他一个劲地对他们说着,命学徒赶紧清扫搭理,重新去沏茶。
半个时辰之后,衙门外头。
“哥,求你了,让我看一眼那个犯人。”红棉拉着红骁的衣袖对红骁说道。
红骁刚刚禀报了巡检司大人,心情不太好,听到红棉这么一说,更是心烦,“红棉,你知道的,这是韩捕头他们惯常用的法子,找个替死鬼了事。难不成你以为那里头关着的是——”
红骁没说出那个名字,红棉已经点头默认,“哥,万一是他呢?你就不好奇,不担心——”
红骁看了看红棉身后的大风和陆昭,“咱们回家里说,这里不合适。”说罢抬腿边走。
片刻,几人回到家中。一下子来了这么几个人,红棉的大侄子可吓坏了,在秦氏怀里哇哇大哭。秦氏只得抱着孩子移步厨房,留他们在堂屋里说话。
“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见一见那人。”红棉说道。
“是他又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如果是,难不成你还想救他?”红骁道,“再说了,天下叫卢阳的那么多,怎么会那么巧?卢阳要是真的回来了,怎么会不来看我们,看祖父?”
“我——我——我前几天,见到卢阳的。”红棉说着眼圈就红了,终于把自己心里头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么一开口,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暗自心惊。
“什么?红棉见到卢阳了?”大风第一个开口,“这家伙真的回来了?红棉你确定不会认错人?”
红骁也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红棉只得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红骁心惊肉跳,捏了一把汗。大风和陆昭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他真的回来了?!”红骁暗自说道,“怎么会是这样?!”
“哥,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终究是卢阳,同红石一样也是我们的哥哥,是我们的家人。如果此时牢里面的那个人是他,你真的能任由他就这么让人砍了,不清不楚地死掉?我办不到。”红棉坚定地说道。
红骁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此时的红骁已经被停职了,下午他跟巡检司上报了城外的情况,讲明解决的办法,却被几位大人训斥了一顿,说他办事不利,扰乱民心,停职反省。所以,要进这邯城的打牢,现在得得到韩捕头的同意。况且,昨晚抓的犯人被看的很严,他们即使进了打牢也是见不到那人的。因此,红骁只得放下身段去求韩思成。红棉和大风在大牢门口瞪着。而陆昭推说要去再买些东西便和柳青离开了。
“韩捕头,听说昨晚抓了个江洋大盗,我想见一见,看在咱们平日共事的份上,恳请您行个方便。”窦红骁弓着身子耷拉着脑袋,对对面太师椅上喝茶的韩思成说道。
韩思成瞧这情形,心里那个得意啊。心想,你窦红骁平日里那么牛哄哄的,仗着有点本事瞧不起咱,也有今天这德行。不对,这姓窦的平日连句好话都懒得给,今天是唱的哪出啊?想见那犯人?对了,那犯人虽是自己找的流民冒充的,可顶的是卢阳的名字。而这卢阳,很可能就是他窦红骁的妹夫呀,要是让他见了,出去乱嚷嚷,别说自己得遭殃,巡检司、州尹李大人脸上也不好看啊。本来自己也怎么上心这事,今天倒让他窦红骁给提醒了。想见人?门儿都没有。
当然,这道理,窦红骁心里也明白。如果,这姓韩的执意不答应,可能也是好事,这便证明这厮心里头有鬼,那犯人是他找人顶了缸,怕露馅才不敢让他们见。可又想到红棉说的那句“万一是呢?”便也不放心,心里面总隔了一层窗户纸,不安生。便索性不走了,坚持要求韩大头成全。韩思成索性不理他,僵持着心里了翻了天。红棉和大风在大牢门口等得心焦。
邯城周记粮店,两个人从后门被迎了进去。
不久,周老板周大志摒退左右,吩咐众人不得打扰,走进了书房。
下午阳光很好,从一侧窗子里照了进来,书房中犄角旮旯都被涂上一层柔和的光。一个人正倚靠在案几一侧的一把黄花梨圈背交椅上,低头翻着一本书,身边站着个少年。见周大志进来了,椅子上的人忙站了起来,行了个礼,“晚辈见过周叔父。”
你倒是谁,正是陆昭。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柳青。
周大志瞧着眼前这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面露不解。
身旁的柳青指了指嘴巴,陆昭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自己的胡须,露出无奈的表情,“为了掩人耳目,一直蓄着这劳什子,让叔父见笑了。”
周大志看了又看,然手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肩膀,老泪纵横,全没有平日里那副老狐狸的模样,“颍州一别已有八载未见,贤侄长大了,真是长大了,神似老爷年轻时候的样子。”
“叔父还是如此威武,风采不减。”陆昭说道,语气中也洋溢着喜悦和激动。
“老了老了,这头发都白了。”周大志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头发说道,“当时老爷跟我说贤侄你和丫头回来了,我当时真的太高兴了,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见面。如果你们不回来,我这辈子怕是要死不瞑目啊。”一边说用袖子拭泪,眼圈红红的。
陆昭指着柳青道:“他叫柳青,是我的师弟,都是一家人。”
“你这师弟功夫可是相当了得,昨天晚上来找我,探我的底细,走的时候嫌走大门麻烦,直接是跳墙出去的。哈哈。那你们的师父是?”周大志问。
“不瞒周叔,我们的师父是彭莹玉彭大师。”陆昭回答道。
“怎么,彭和尚还活着不成?我怎么听说他早就战死了呢?”周大志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言难尽,当年瑞州一役,经历屠城之痛,师父他勘破生死,重又为僧,避世隐居,不再过问世事。至于如何能拜入他老人家门下,这故事就太曲折了,有机会咱们再说罢。”陆昭说道。
“好,好,贤侄你今天来见我,一定是有什么要事要说,咱们先说重要的事。”周大志忙点头。
陆昭冲柳青使了个颜色,“柳青,你去外头盯着,我跟周叔有要事谈。”
柳青会意,立刻出去并小心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