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岚拨开人群，丫鬟们识趣地让开一条道，好让她看清楚志高奋勇的人究竟是哪一位，当然，站在前排的人都很想知道谁不怕死；他们踮着脚尖张望，总算将淹没蝉嫣揪了出来。
巧岚立在蝉嫣跟前，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蝉嫣岁数不大，却事事能干，在侯爷府的口碑一向不错，虽然长相抱歉，可是她一直都是丫鬟们心中可怜的对象，现在都看到她毛遂自荐照顾病重的小姐，每个人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巧岚姐，我想我可以照顾好小姐。”蝉嫣低着头淡淡地说。
巧岚抿了抿嘴，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不过，照顾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沾染小姐的血，那病厉害得很。”
巧岚这么说算是仁至义尽了，她的嘱咐夹带了关心，所有的丫鬟虽然都露出同情的样子，可多数都不敢站出来顶替蝉嫣。
有几个老妈妈也开始发话了，估计他们受了嫣然的影响，自惭形秽；嚷着要照顾小姐，然而巧岚不管他们是出于真心还是逢场作戏，总之她看到蝉嫣就定了下来，决定让蝉嫣去照顾如兮小姐。
万俟侯的打算只有如昔心里清楚，她不敢劝；事实上，头一天，万俟侯整天都呆在旈璎小筑，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
“天无绝人之路，我总算查到你究竟中了什么毒。”万俟侯坐在床边拉着如兮的手，如兮的眼珠子移动了一下，好看清楚万俟侯的面部表情。
“侯爷…”如兮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
万俟侯见她那么痛苦，于是说道：“你别说话了，现在的你，说话都十分吃力，你的精力不要浪费在这上面，好好地休息，尽量什么都不要想，因为剩下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好。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你自己也不能放弃你自己，知道吗？”
如兮湿润的眼眶洋溢着安全感，万俟侯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落在如兮的心里，将她的恐惧抽离了不受控制的身体。
在如兮心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她多么想知道万俟侯看着自己的时候，是看着成妃还是如兮；她是否也享受着应该属于成妃的幸福？她虽然很痛苦替身的感觉，然而此时她自私地认为，她必须利用替身的影子而活下去。
如兮只能是如兮，一个被人买来买去的女人，一个极有可能下一步沦为玩物的女人；成妃不同，她死了，却活在两个人的心里，她的财富无人能及。思及此，如兮尽然会莫名的妒忌，妒忌她同时拥有着两个痴情男人的爱；然而，她又发自内心地狂笑，因为享受爱的人不是成妃，是她这个本来什么都不是的陌生女人。一张脸，改变了如兮的命运，她注定要与他们纠缠，她注定要成为棋子，似乎背负着成妃未完成的使命。
***
“哗哗…”洗手的时候，水盆里的水溅起，发出轻微的响声惊动了闭目养神的如兮，她睁开眼扫了扫屋子里的人。
女孩眼角的胎记让如兮记忆犹新，她猛地清醒，眨了眨眼睛盯着女孩。
蝉嫣面无表情地走到如兮身边，帮她擦身子的时候很用心很小心，如兮感激地注视着嫣然一系列的动作，直到其他的婢女捧着药罐子进门。
“蝉嫣，药放在这里了，大夫交代，小姐喝了药就可以沐浴了。”婢女交代一声就忙不迭退出去，她一刻都不想耽搁，仿佛空气中都散发着毒气，吸入了就会中毒不治身亡。
蝉嫣吹了吹碗里的药，对着如兮说：“小姐，喝了药，我帮你沐浴吧。”
“嗯。”如兮点了点头，今天变得很乖，其实她也很想沐浴了，因为一直躺在床上像个废人，就算没有流脓的腥味也该有没洗澡的臭味了吧。
蝉嫣的力气大得惊人，她一个人就能双手提着木桶抬水进入旈璎小筑的偏房；如兮嗅到很浓郁的中药味，比之前喝的中药似乎更加难闻。
蝉嫣将如兮的被子掀开，然后揽腰抱起了她走向屏风后面的偏房。如兮靠在蝉嫣的臂弯里，羞涩地问：“蝉嫣，你要帮我洗吗？”
蝉嫣点头说：“小姐，你现在根本就身不由己。”
那倒是，现在的如兮等同废人。如兮看到浴桶里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惊讶地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蝉嫣将如兮放入浴桶，中药侵入如兮的皮肤中，瞬间一股清凉之意涌上心头，减轻了她的刺痛感。如兮扶着浴桶旁边，静静地享受中药带给自己的舒适，这么久以来她习惯了中草药的味道，没想到用草药洗浴还有这样的奇效，只可惜他们现在才让自己减轻痛苦，真不知道那些太医怎么想的，还不如侯爷府的大夫。
也不知道是草药的功效还是热水的氤氲，如兮的气色总算有了起色，她半眯着眼安静地仍由蝉嫣替自己褪去多余的衣物。
如兮第一次和女孩子袒胸，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羞涩地垂着头躲在浴桶里面；蝉嫣看得出小姐的尴尬，她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开始着手给自己脱衣。
如兮背对着蝉嫣，没发觉蝉嫣的动作，直到她听到水声，惊讶地扭头却看到蝉嫣嘴巴上漆黑的血污，挂在嘴角看起来触目惊心。
“蝉嫣，你这是….”如兮动了动胳膊，疼痛感瞬间消失；浴桶里面的草药被黑色的血液染成朱红色，如兮身上的裹衣也变成了大红色，整个房间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郁，掩盖了之前的草药味道。
蝉嫣镇定地抹去嘴角的血渍，平静地说：“巧岚姐吩咐了，照顾如兮小姐的丫鬟要为如兮小姐吸干身上的脓包，有人告诉万俟侯，这样才能减少小姐的痛楚，维持至少五天的生命。”
如兮双手紧握浴桶边沿，好不容易挣扎地站起来，她不顾身心的疼痛，蹙着眉头怒问：“你刚才…刚才替我吸走我身上的脓包？天…”这是多么恶心的事情，就算是对自己有利，如兮也觉得反胃。
蝉嫣慌张地拉着如兮的手臂，安抚地说：“如兮小姐，你身上被吸干净的地方必须由中药浸泡一会儿才能消毒，否则以后身上会有疤痕的。”
“万俟侯呢？”如兮不冷静地质问：“侯爷呢？我要见侯爷，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我受不起…如果你也中毒怎么办？脓包里面有我的血液，太医说沾染我血液的人极有可能也会中毒…”
蝉嫣的力气当然大过如兮，她用力地将如兮拉入水中，焦急地说：“如兮小姐，万俟侯已经不在侯爷府了，他早上就出府，去找能医治你的西域龙草。”
“西域龙草？”如兮战战兢兢地问：“那是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直觉告诉自己，这种东西应该是稀有物种，否则在皇宫的时候，皇上不可能见死不救。
蝉嫣顿了顿，似乎有所顾虑，但是想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开口：“如兮小姐，其实侯爷这些日子为了能救你想了不少办法，后来听说有人告诉侯爷，只有用西域龙草做药引才能救得了你，而偏偏这种龙草只有邻国的沙邺族才有，侯爷出门后直奔沙邺族，我看应该就是去借用龙草了。”
如兮松了一口气，听到自己还有的救，现在的心境可谓是百感交集；她抬起头看了看蝉嫣，脸上的血渍让自己内疚不已，于是她伸手轻轻地擦去血痕，幽然地说：“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地牺牲你啊…蝉嫣，你还那么小。”
蝉嫣淡笑一声，释怀地说：“如兮小姐，你错了。蝉嫣的命本来就是侯爷府的，如若不是殷夫人在十几年前收养蝉嫣，现在蝉嫣早就不在了，您是殷夫人的侄女，是府上小姐，也就是蝉嫣的救命恩人，蝉嫣自认为报答的时候来了，所以站出来一定要帮助小姐渡过难关。”
如兮咬着唇，渗出不少热泪，她哽咽几声，激动地说：“不，我不配…但是，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蝉嫣，你要好好地活着，只要我如兮飞黄腾达，就绝对不会忘了你…”
蝉嫣微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胎记也会跟着动一动，似乎有灵性地消失，将蝉嫣的美展现在如兮眼前；如兮疼惜地抚摸蝉嫣的手，她的手太粗糙了，让如兮唏嘘不已。她对蝉嫣的感激不言而喻，冥冥之中，她也对府上这个毫不起眼的丫鬟藏有特别的感觉；现在看来，这种异样的感觉极有可能将两人的心牢牢地系在一起，如兮坚信，她身边有蝉嫣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蝉嫣同样进入浴桶里面，她将如兮的裹衣脱下，细嫩的肌肤因为毒素而开始溃烂，这些脓包如果不及时处理肯定会让肌肤留下难看的疤痕；所以蝉嫣吸的时候也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如兮，如兮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呻吟，她不想蝉嫣背负太多的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