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逢敌手并不是没有敌手,未遇强敌并不是没有强敌。
秋无意看到滥杀之人,这次却不再留情,掌式连绵,一掌发出,就一定有连环三着,多已不能再多,少也绝不会少,决意立毙此人与掌下。
忽然间,乌光一闪,“叮、叮、叮”三声响,乌黑的三束黑光已往秋无意胸口飞来。银护法手上居然戴了乌钢打造的手套,这人的出手竟远比金护法快了三倍。
手上的手套,上面嵌着如同狼爪一般的兵器。
秋无意身子一转,那三件乌油油的暗器便都擦身而过。
银护法出手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唐琪居然看呆了。
好快的身手,这句话常常听人说,这次唐琪总算亲身体验了。
唐琪出手也很快,甚至比银护法更快,因为她手里的折扇已风车般旋转飞出,刀轮般向银护法辗了过去。
秋无意并不希望唐琪出手,只是不希望和没有相差太远。
银护法也是以狠辣著称,只是刚闪开这个刀轮,已经有二枚铁蒺藜、二根铁刺、二个铁针逼到了他身上六处要害的方寸间。
这六枚暗器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还有六枚。
这才是要命的地方。
别人坐着就层出不穷,你躲来躲去还没个尽头,这样下去还不把人累死。
就连秋无意也很奇怪,唐琪几天不见武功似乎变高了,不知道是不是逍遥侯调教的好。
他当然也已经看出了这些人不是中原人士,这些人或来自来自东瀛扶桑国,他们所施展的身法,正是五胡时传过去的“忍术”。
——一个东瀛扶桑的高手,为什么会到江南来?这一次他的任务是什么?
秋无意目光一转又回到了场中。
这二人均已暗器为长,都是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只是总是差了一些,总是无法将对方击倒。
只听劲风嗤嗤不绝于耳,二人均感吃力之极。
那白衣女子冷笑了几声,说了几句秋无意听不懂的扶桑话,银护法跳出圈外,用着生涩的汉化说道,你打不赢我,我打不赢你,我们改日再战。
正面厢房里里潮湿而阴暗,地方到十分宽敞,有一床、一桌、一凳,故而更显得四壁萧然,空洞寂寞。
壁上新刷了白灰,雪白而干净,屋面上并没有蜘蛛网,干净而简单,桌上放着残破的书卷,也已有许久未曾翻阅。
床上放了新的被子,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床单绣着樱花。
距离冯乐天死去已有多日,水蛇帮差送了一封信和一张银票。
信虽是感谢,读出来的却是压力。
银票是千两的,以资感谢。
看来新任的帮主很是会做人,张岁年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秋无意这几日想在看看三个东瀛人,可是这几人如消失了一般。
扬州河畔。
秋无意就像空舟一样横卧在船舱边,仰望着天上一朵悠悠的白云。
艄公也没有划,拿了壶酒在船艄后面坐着,就着酱色的豆腐干日子过的很是惬意。
夕阳已西,又是一天将过去。
秋无意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夕阳满天,艳丽如虹。
这样已经闷了三天,唐琪早已受不了,上岸打秋风去了。
“秋风”当然是江湖话,就是打点牙祭,弄点好吃的而已。
就在这时候,他又看见一个人施施然走入了这条吃饭的小街。
一个人来吃饭并不值得奇怪,人人都要吃饭的。
只是这个人他见过一次,就再也没见着。
一个他只记得眼睛的人,也从未见任何一个像这个人这种样子的人,就是大白天穿着一身褐衣,蒙着脸的人。
这个人的样子其实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连一点奇怪的地方都没有。在云龙混杂的扬州也没多少人去多看一眼。
这个人好像并不畏惧什么。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的样子都不会改变。
也许这就是这个人惟一奇怪的地方。
这次他居然又跳到了秋无意的船上,只是这次秋无意下定决心绝不让他
可是,这个褐衣人眼里秋无意这么大一个活人和一个垂死的人也没什么分别。
幸好这种乌篷船的船舱都不是只能让一个人坐的,通常都会配上两三把躺椅,并排在船舱看着外面的风景。
所以这个人和秋无意一样在躺椅上躺了下来,为了躺的舒服点,把那把长剑放在了右手边。
如果唐琪在的话,估计又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个人不仅很有气派,而且好像很懒,能够坐下来就绝不站着,能够躺着也绝不坐着。
秋无意态度还算客气,指指旁边的一堆酒坛子。
“不喝,”褐衣人的态度也不能算很不客气:“我不喝酒。”
艄公本来正吃的香喝的香,忽然来了这么一个瘟神,那是溜之不及,船本来就泊在码头这,艄公一转眼就跑没了。
褐衣人看着秋无意继续说道,“我好像记得你们中原一句俗话,多管闲事的人比较容易早死,每个人都以为你要死了,可是你总是死不了。”
秋无意却还是微笑着,一个不该死的人,想死也不太容易。
秋无意觉得这个事情挺有趣,甚至已经在暗中盼望,只盼望结束不要来得太快。
褐衣人好像已看出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忽然冷冷道:“如果你觉得冒险是件很好玩的事,那么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觉得不好玩了。”
这个人的汉化说的虽然有点涩,但是已经非常流利了,一个外邦的人能说出这么流利的话,足见其聪明褐用心。
并且他说的居然是真话,秋无意也并不觉得是在恐吓。
只是他的语言里没有感情,任何人说出的话一定都有感情在里边,或关怀,或关心,或关切。
这个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永远没有感情,冰的都可以凝结你的血液。
他好像并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
就在他话未落的时候,他褐色腰带的环扣已经飞出,他的身子也跟着扑起,以左掌反切秋无意的咽喉,以右拳猛击秋无意的心脏。
但是他跟秋无意并没有这么深的仇恨,为什么忽然变得非要让秋无意死在这里不可?
秋无意不死,他们的计划和任务就完不成?
秋无意本来就是躺着,现在像鱼一样向前一滑,人就平躺在船舱的木板上,却没有完全倒在地上。
就在他背脊已经挨着木板的时候,他的身子已向反方向窜出。
这三招都是致命的杀手。
在他的国家里,为了练武连婴儿的眼睛都可以挖出来,有时候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原谅,为了一点小事,就会用短刀剖开自己的肚子,要他们善良,那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
——这才是生与死的距离,用一刹那来形容,都要慢的多。
近几个月来,他会过的一等一的高手,已经比大多数武林中人一生中听说得还多。
若论狠毒谁都不会超过眼前这个褐衣人。
这褐衣人吃的惊并不比他少。
这褐衣人估计却从未见过,像秋无意能把一进一退这一招那么简单,却用的绝对那么有效的武功。
疏忽之间,秋无意又到了这褐衣人的面前,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又躺到了躺椅上,看起来动都没动过的样子。
褐衣人道:“你再试试这个!”
口里低低的喝了一声,“慢月斩”,
说话的时候他已出手,剑就像被吸出来的一样,手一招剑就到了手上。
刚才出手好像电闪雷鸣,这次却像得了麻痹症一样,每个动作都慢的惊心,慢的伤心,慢的揪心。
他说了三个字,每个字都说得慢。
长剑指向秋无意胸口的时候,秋无意发现无论往那边躲,都在对方的剑势之下,根本避无可避。
就连岸上几个看热闹的都惊呼一声,以为这个人要死定了的时候,秋无意慢慢一个侧身,哧的一下,剑锋贴着秋无意的衣服而过,秋无意已经感受到了森寒的剑势带来的寒意。
褐衣人似乎更吃了一惊。
他对自己的剑很有信心,也很自信。
三个月前点苍第一剑客“生死剑”令飞,不到半招即被杀。那一剑令飞人快剑快,褐衣人用自己的剑格挡令飞的剑,并将剑击断,断剑飞入令飞的咽喉中。
千百年来点苍出了无数的高手和人才,江湖中的地位虽然不如少林和武当,却是代有人才出。
点苍的高手也很受人敬仰,尤其这一代掌门令飞,无论武功还是江湖修养都已臻一流。
褐衣人半招击杀令飞,江湖震惊,他自己当然也很满意。身经百练后又身经百战,已经从无数次杀与被杀的经验中,体会出一种最有效的刺击,就算刺出一百刺,也不会有一个不中。
他们用的兵器虽然又小又短,可是一寸短、一寸险,着着抢攻,着着都是险招,又快又准又狠。
只是这一次,好像是例外。
褐衣人自然是识货的,额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下来……。
秋无意只是躺着看着他笑道:“如此凉爽,你却汗直流”。
话音未落,褐衣人却又怎肯慢走,转眼和唐琪一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秋无意也未强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