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还夕出府向北,绕了多半个安阳城,从后门进了奇沣商行。然后就在商行掌柜和一众伙计诧异的目光中,搬了凳子守着前门,从门缝里望着对面的一品茶楼。
商行掌柜看东家姑娘守着门脸,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弄得他是既不敢招呼伙计打扫店铺,又不敢让伙计出去下板,只好站在柜台里胡乱翻着账本。
直到他估摸着时辰,非开门不可了,这才从柜台转到东家姑娘身边,顺着东家姑娘的视线往街上瞅了瞅,却依然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赔脸笑道,“姑娘这是看什么呢?”
“哦,我看看对面的茶楼。”
掌柜听了这话,揣着手靠门站着,哭笑不得,“那您直接走到茶楼里面看多痛快,在这里坐着怪难受的。”
还夕依旧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街面,“有人约我在茶楼见面。我不了解他,就只能提前打探打探,看看那人是什么做派。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掌柜一听,更是好奇,“谁啊?值得姑娘下那么大功夫?”
“向林三,一品茶楼的东家。”还夕直言道。
“嗐,他呀!姑娘问我不就结了么!”掌柜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人物,值得东家姑娘谨慎成这个样子。
听了这话,还夕眼中立即放了光,回头道,“掌柜知道向林三?”
“一条街上做了好几年生意了,能不知道么!”
“那掌柜快讲讲,向林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掌柜顺着话头,把东家姑娘请到后院,又悄悄地冲伙计摆手,示意他们快去打扫下板。
“这向林三,姓向名彬,字林三,原是云州巨贾新乐向氏的二公子。听说后来他和家里闹翻了,就去跑了几年江湖。”
“至于他是怎么起的家,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安阳,就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他是回到新乐争了半份家产,又为了躲开宅门恩怨,才到这里安身立命的。”
“也有人说,他是得了高人相助,万贯家财都是别人的,他只是那位高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而已。”
“还有人说,他出去跑江湖的那几年学会了一门武林绝学,扫平了不少贼寇聚首的山寨,打通了好几条商路,渐渐地经商赚钱。”
“总之啊,对面那家一品茶楼,不是向林三的正经营生。”
“他的正经买卖,就叫林三商行。和咱们商行差不多,都是跑货运的。咱们走西域,做东西生意。他呢?走南北贸易。倒也不冲突。”
“不过,他的买卖和咱们大有不同。”
“向林三的商行,从来不设门店。不论是番邦,还是边境榷市,亦或是各州各郡,都只设邸舍。”
“各地资金不充裕的小商行就直接从林三商行的邸舍里取货,比自己单独打通商路要省钱省事多了。”
“咱们商行里的一些北方玉石,也是从林三邸舍里订的货。”
“对面这茶楼嘛,估计只是人家的一个消遣。”
还夕听言,啧啧称奇,“一个消遣都能办成茶行魁首,向林三还真不简单。”
“那向林三的脾气秉性是什么样的?这样有本事的人,会不会特别容易疾言厉色?”还夕追问。
掌柜想都没想,直接否道,“去年我同他打过两个照面,整个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要看起来是个正经做生意的人,像东家三郎一样规规矩矩的,甚至说,哪怕他是一副贪得无厌的奸商相,外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传言了。”
“姑娘看街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看着掌柜提到向林三时的满脸嫌弃,还夕却觉得更加焦虑。
人们通常只知道,表里不一的人,是品性不够。
却很少想到,表里不一,还有可能是因为披着一层有意无意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