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翠玉宫依然沉睡!
贾青山立在宫门口,轻声呼唤。
“皇上,辰时已到,该上早朝了!”
随后,他推开宫门,一众侍婢拿着龙袍,龙冠,热水,玉碗,两侧散开,进入殿中!
纱帐渐起!
“皇上刚醒,殿外等候!”
萧楚烟柔声细语,略显娇羞。
千机璟惺忪睡眼,起身,顿感乏力,全身竟像散了架一样,酸痛异常!
侧眼,竟是萧楚烟,他呆滞僵直。
“怎么是你?”
萧楚烟起身跪立,脸颊绯红。
“那皇上以为是谁?皇上此话,让臣妾好生伤心,昨夜,皇上缠着臣妾还是那么温柔深情,怎么这会儿,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萧楚烟轻声啜泣起来。
“好了,更衣吧,朕还要上朝!”
千机璟不再多言,撩起纱帐,顾自起身。
“等等!皇上,昨夜在臣妾胸前留下的吻痕,此刻仍旧清晰,臣妾好生羞怯!”
萧楚烟从背后抱住千机璟,牢牢贴在他身上。
像是上天安排好的,此刻,赵曦儿正直直站在两人几步开外,目睹眼前一切,手中拿着的一枚玉瓶险些掉落在地,她见了千机璟,竟忘了行礼。
千机璟猛然回过神,挣脱萧楚烟,走向前来。
“曦儿,这一大早的,怎么来此地?”
赵曦儿总算回神,愣愣地看着千机璟,行礼。
“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擅自闯入,请皇上恕罪!”
萧楚烟悠悠下榻,荣姑姑拿来衬袍,为其披上!她秀发随意散落,一脸慵懒得意地看着赵曦儿。
“曦妹妹不必自责,都怪那贾公公,本宫让他在翠玉宫门口候驾,他竟顾自回了养心殿,不然,妹妹也不会擅自闯入!”
千机璟看着两人,心中忐忑!
赵曦儿没看他,径直面向萧楚烟:“姐姐要的凝神散,妹妹带到了,就不打扰皇上和姐姐了,曦儿告退!”
赵曦儿把手中玉瓶重重放下,行礼退出,眼波扫过千机璟,满是荆棘!
千机璟僵直在原地,不知所以!
原来,一大早,德宁贵就来鸾秀宫禀告,说翠玉宫兰妃娘娘自从落水便心神烦乱,夜不能寐,她知道鸾秀宫曦妃娘娘这里有御赐的凝神散,希望曦妃娘娘亲自跑趟翠玉宫,给兰妃娘娘送去一用!”
赵曦儿本就疑心,同为妃嫔,为何要她亲自送去,伺候左右?原本只想打发个小宫女送去翠玉宫,再一想,又怕其中有什么猫腻,便放下身段,亲自前来一看究竟!
这一看,让赵曦儿彻底崩塌!
她从走出翠玉宫宫门开始,就止不住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萧楚烟的用意!
她在向她示威!
她要让她知道,千机璟最爱的女人,是她——萧楚烟!
赵曦儿后悔自己,竟轻信了千机璟。在雍县战场,当他拥她在怀,和她说出为何多年没有子嗣的秘密,她竟信以为真了!
他说,和其他侍妾,包括萧楚烟,都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并无男女之事,因为,他只愿和钟情深爱的女子行云雨之礼,而这个女子,就是她——赵曦儿!
如今看来,一切都只是诓语!世上,面对美色而巍然不动的男子,本就没有,更何况千机璟还是个坐拥天下的君王,哪能只钟情于她赵曦儿而不为美色所动的道理?这都只是她自己的执念。
一路行至鸾秀宫,赵曦儿竟觉得此地深感憋闷,她想偷偷出宫去走走!于是,立刻乔装成小太监,混进出宫置办膳食的车队,出了宫门!
京城东门大街,皇城最热闹的地段。
赵曦儿随便置办了一身男装,换下那身太监服!幸亏近日,千机璟说鸾秀宫只有女婢,粗重的体力活干不动,于是给鸾秀宫精心挑选了一名内务太监,名唤作玉阿狗。
刚听到这小太监的名字时,赵曦儿不禁大笑,这名字起的,你说好好的姓,多贵气,姓玉。可是名字叫阿狗,这搭配的,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
可人家玉阿狗说:“回禀娘娘,您别笑话奴才,奴才的爹爹说了,我们玉家没出过什么贵人,就因为这姓,太大,太招摇,配个狗啊,猫啊之类的,倒容易养活了。”
“那你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叫什么玉阿猫,玉阿牛之类的?”
赵曦儿故作正经,询问他。
“娘娘真是活神仙,一猜就准。我有个兄弟,就叫玉阿牛,是个杀猪的,人可仗义了,从小就很照顾我,要不是家里穷,养不活孩子,奴才也不会被净了身,卖进宫来。”
玉阿狗跪在赵曦儿跟前,说的倒是若无其事。
赵曦儿不再笑了,无端伤感起来!如今自己虽为皇妃,但穷苦百姓的生存之苦,她是知晓的,眼前的小太监长得甚是机灵清秀,叫她玉阿狗,她叫不出口!
“你以后就叫玉子吧,可好!你在我的鸾秀宫,本宫庇佑着你,叫玉子,不为过!”
玉子高兴了。
“谢谢曦妃娘娘赐名!奴才定誓死效忠娘娘!”
自那以后,鸾秀宫大大小小的粗活,都离不开玉子了!
赵曦儿把换下来的太监服包好,随肩背在身上。她环顾四处,顿感熟悉,原来,醉红楼近在眼前。
正好也无处可去,倒不如去这醉红楼坐坐,找那头牌水芙蓉叙叙,赵曦儿径直走进。
还是上次的中年伙计,此人一见赵曦儿,便认出了她!回想当日,她在此为了水芙蓉与那安乐侯廖勇大打出手,甚是高调,这醉红楼的伙计早已记住了她。
“公子,是您呐!快快请进。公子可是来找芙蓉姑娘的,随我来吧,里间叙话。”
中年伙计引赵曦儿走进里间厢房。
“公子稍后,小的吩咐厨房,给您上几道可口小菜,再来壶好酒,公子先吃好再说。”
赵曦儿刚想让他把水芙蓉请来,可这伙计动作迅速,眨眼间便没了影。
稍后,中年伙计亲自拿了酒菜,进得房来,麻利地一一摆好。
“公子慢用。”
本以为他会转身离去,哪知,他在赵曦儿对面淡淡坐定,欲言又止。
“劳烦你去请芙蓉姑娘来此一叙,可好?”
赵曦儿忍不住先开口。
中年伙计竟慢慢站起,跪在了她脚下,话带哭腔,一脸凄楚。
“求公子救救芙蓉姑娘,如今芙蓉姑娘已不在醉红楼,她深陷狼窝,被折磨得人鬼不分,前日托人带来口信,向小的求救。小的与水姑娘是同乡,原先在醉红楼相互扶持照应,就像兄妹。看她落难,小的甚感心焦,可小人只是个下贱奴仆,哪有什么本事去救她,只能暗自痛心,祈求老天眷顾罢了!”
中年伙计不禁哽咽抹泪。
赵曦儿甚感意外,她示意中年伙计起身坐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
原来,自那日在醉红楼,她为水芙蓉出面顶撞安乐侯廖勇之后,水芙蓉就被安乐侯盯上了,记了仇。
如今,辅政大臣廖迁扶持新帝登基有功,是开国功臣,位高权重。那安乐侯倚仗其父势力,气焰比之前更盛了!他暗自在西市大街置了私宅,私设赌局,专供豪门子弟消遣。除了设赌局,他还从各地买入各色妙龄女子,供那些纨绔们肆意淫乐!
半月前,他来醉红楼,一掷千金,将水芙蓉赎身。说是赎身,实则是将其关到了西市街的私宅,强迫她卖艺接客,若不从,便要吃皮肉之苦,鞭抽刀割,手段残忍!
那水芙蓉本就卖艺不卖身,与其反抗,死不相从。奈何,柔弱女子,怎能逃脱魔掌,她被众纨绔拉至内室,轮流奸淫,奇耻大辱,生无可恋!
那廖勇命人死死看住水芙蓉,免得让她寻了短见,便宜了她!
中年伙计一口气说出事由,边说边哭。
“公子,前日,廖勇私宅里一送菜伙计,本就认识醉红楼头牌水芙蓉,那日去给艺妓们送膳食,见水芙蓉如此惨状,心有不忍,暗中来到此处,带来口信给小人,小人才知道水芙蓉下落!不知如何是好?”
赵曦儿拍案而起。
“真是岂有此理!这还有王法吗?欺人太甚!”
中年伙计止住哭泣,眼巴巴看着赵曦儿:“公子,小人知道,您对芙蓉姑娘结下情愫,望公子救她于危难!小人今生来世,都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赵曦儿对他稍作安抚,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伸手摸了摸腰间藏着的随身匕首,心意已决。
“你放心,本公子定会救出芙蓉姑娘,手刃廖勇!”
说罢,她出了醉红楼,直奔西市大街!
身后,暗处,有人牢牢跟踪着赵曦儿,她却浑然不知。
跟踪之人见赵曦儿步伐加快,也跟得更紧了些。转进一狭窄胡同,从天而降一红衣少年,手持玉骨云丝折扇,拦住了跟踪之人的去路。少年挥动折扇,轻轻一点,便将跟踪之人定住,不能动弹!
好一张妖娆罪孽的脸!少年睨着跟踪者,脸上泛起坏笑,他用手指轻轻一推,那人便重重倒地,失去了意识!
红衣美男朝赵曦儿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莞尔一笑。他没有犹豫,悄悄跟随在后,赶往西市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