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提着药箱准备送老大夫的方远达,听着继母一口一个丧门星。
他满面郁色的转过头,“二娘,你的心思我明白,别一口一个丧门星的,要是你嫌这孩子拖累了家里,等我爹回来,咱就把族长和里正喊过来,分家!”
王氏瞪着三角眼,恶狠狠的质问,“分家?老二,你没吃错药吧?”
王氏尖利的声音刺激的老大夫脚下一个踉跄,他心里庆幸,亏得这方秀才心里不糊涂,早日分了家,他家娘子的身子只怕也能好利索了。
想到他成亲三年,自己媳妇每日都惶恐的过日子,可还是从没得过继母一个好脸色,非打即骂,原本身子虽然柔弱,可并没啥毛病,硬生生的被继母折腾的成一个病秧子。
这些日子就是有病,也没歇过一日半晌的,仍然被继母恶毒的骂着跟着爹和大哥下田干活。
这时候提分家,虽然会让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可是为了媳妇和这可怜的小丫头,方远达终于抛开诸多顾虑,下了决心。
眼神阴郁的方远达望着气急败坏的继母,平静的说着,“二娘,你和爹别怪我大逆不道,分了家,我手里有宽松银子,自然也会孝敬你二老的,咱家日子从此也能安稳。”
听到继子的话,王氏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往上窜,她跳脚就往方远达身旁凑,“啊,好一个白眼狼,老娘这十几年白养你了!”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这些年我们在田里做活累死累活的,把你养的像富家大少爷,当上了秀才老爷才几日,就要把爹娘一脚踹开,你好过你的好日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唾沫星子乱飞的王氏骂着,又跳脚去厮打方远达。
“二娘,你要打我,我也没话说,可是分家的事情我已经定下心了!”方远达连躲闪都懒的躲,脸上被王氏的手抓了几道。
方远达从来没下过田,白皙如玉的脸皮顿时见了血。
老大夫没想到王氏竟然不顾外人还在,就这样撒泼,也沉下脸劝阻,“方家嫂子,方秀才好歹是有功名的人,你咋把他脸给抓破了?他还咋出去见人?”
“你快别这样胡闹,让外人知道了笑话。”
“笑话?他个没良心的敢做这样的事情,老娘就怕别人不笑话呢!”王氏狠狠的瞪了眼老大夫,
“他已经要把我们踢开,还怕没脸见人?”
想到自家的事情,这个没眼色的老东西也张嘴想管,脸色阴沉的狠,“这里没你的事,赶快走人!”
西厢里的连秀英见婆婆又开始找事,早吓的六神无主,呆愣愣的望着床上的小丫头,眼眶里不断有泪水滚落。
方素芬躲在堂屋西间自个屋子里做绣活,她听到老娘在二哥的屋子里大闹,恶毒的冷笑着,“活该,一个贱婆娘整日的挑拨二哥不和他们亲近,娘就该这样闹腾,让她还有脸得意,秀才娘子咋滴,不还是照样受婆婆的磋磨。”
葛翠花从田里回来就去隔壁二婶家找俩儿子,她和二婶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这要带着脏的像皮猴子的儿子离开。
耳畔就听到婆婆的嚎叫声,脚步一顿,“哎呀,二婶,我要赶快回去瞅瞅,我婆婆怕是又找大宝婶娘的麻烦,先让大宝哥俩在你家玩会!”
二婶刘氏摇着头长叹口气,“去吧,秀英多亏有你这样好心肠的大嫂照顾,要不然日子更难熬啊。”
“二婶,瞧你老说的,我俩可是嫡亲的妯娌,她有难处我不帮谁帮啊!”葛翠花说罢话,就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老大夫被王氏奚落的老脸挂不住,从方远达手里接过药箱,跨出门槛。
方远达红着脸,“老大夫,你别走,我赶牛车送你。”
方远达是个秀才,这方圆几十里还是极有脸面的,老大夫摆摆手,“不用了,你还是尽快处理你脸上的伤痕。”
他又打开药箱,取出了个小瓶子,递给方远达,“这是我配的药膏,治外伤还有些用处,你拿着吧。”
刚走两步,他又勾回头叮嘱,“另外那小丫头的身子底子不错,你要多用心,吃些好的,好好将养着,没多少日子,就会痊愈。”
王氏连嚎带骂,浑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完了,她呼呼的喘着粗气,依在西厢的门框上,“老二,你个挨千刀的,这是存了坏心,想要活活气死我和你爹啊!”
王氏挑着稀疏的眉毛,咬牙切齿的骂着,“今儿你别说分家的事情没指望,就是屋子里的那个小丧门星,也要赶快给我扔出去,我方家可不敢要那样来历不明的灾星!”
见继母骂个没完没了,方远达恨的手里握着的小瓷瓶被他捏的粉碎,一缕疼痛袭来,他才知道手心被瓷片割烂,可是远没有心里的疼痛更甚。
想到媳妇肿胀的小脸,小丫头虚弱的身子,和眼前叫骂不休的继母,胸中浮现一波接一波的无奈和冷意,这样乌七八糟的日子,他一日都无可忍受。
葛翠花进了院子,入眼就瞧到婆婆正靠在西厢门框是骂着,就知道是弟媳又得罪了这个黑心的老婆子。
她故意问着,“婆婆,二弟,就这屁大的功夫,你们又闹啥啊?”
方远达轻声哼着,“大嫂,咱的日子没法过了,我等爹和大哥回来,就去请族长和里正过来分家!”
想起自个早上才和弟媳提过这事,不会是那没脑子的这么快就和老二说了,让婆婆知道才骂个不停,葛翠花不禁有些心虚。
葛翠花望眼喘着气的婆婆,在心里狠骂,咋不气死你个死老婆子,也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过几日舒坦日子。
葛翠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心里再气恨谁,面上仍然让人瞧不出,这就是她在方家庄子人缘好的缘故。
她温和的笑冲着俩气愤不已的人温和的笑着,“二弟,好端端的分啥家啊?让人知道会骂咱做儿女的不孝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