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璎珞醒来的时候,正看见邵阮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被握着的右手下意识的抬了一抬,牵连了邵阮的手。
邵阮几乎立刻察觉她已经醒来,他握了握手心里的小手,一双眼睛看向她:“璎珞,你醒了,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白璎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看周围,不是在她的营帐里。
“这里是我的营帐,你染了风寒,如今才刚醒过来。”邵阮道。
白璎珞用左手拍拍脑袋,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脸上顿时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邵阮以为她又烧起来了,忙把手搭在她额头上:“怎么了,又发烧了吗?”
白璎珞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挥掉了他的手:“我没事。”然后掀开被子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又跌落回去。
“要起来吗?”邵阮忙松了手改去扶她。
白璎珞没有回答,径自想坐起来。邵阮侧过身子,伏下身用能动的左手环着她的背扶她起来,他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淡淡的药草的味道。
白璎珞坐起来,脸却更红了。邵阮堪堪忧心的看着她。白璎珞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仅仅穿着中衣,而且不是她昨天穿的衣服,脸色顿时变了颜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是谁帮我换的衣服?是你么?”
“不不,不是我……”
“那是谁?”白璎珞心里轻了一下,又闪过一丝失落,冷声道,语调上扬,分明是发怒的前兆,就是刚才发问的时候也全然没有的语气,他就这么把我交给其他人了么?
“是郡主,郡主帮你换的。”邵阮回答道。
白璎珞的眼眸垂下来,不再看他,是啊,军营里只有郡主是女儿身了。只是刚才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要回去了。”白璎珞把双脚放在地上,弯下身子穿鞋,好不容易穿好鞋子,猛然直起身子,头却有些眩晕,扶着脑袋站不稳,就要向旁边倒下去。
邵阮顾不上右手的伤,只知道要扶住她,便用了右手抱住了要倒下的白璎珞,他把她安放在床上,才把右手抽出来。
右边的肩膀传处来一阵一阵的疼痛,面上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背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想来是伤口又裂开了。邵阮没有时间在意,出声问的就是白璎珞:“没事吧?”
“没事。”白璎珞执意要起来,却被邵阮按着坐下。
“好好待着!”邵阮顿时有些心急。
白璎珞顿住了,忙又推开邵阮的手,看向邵阮的眼睛多了一丝委屈,莹莹的泛着刚刚醒来时的水光,这会儿看起来像是被欺负得泫然欲泣:“我自己的身体我会自己负责,你是谁啊,凭什么来管我?”
邵阮按着白璎珞肩膀的手顿了下,注视着她的眼睛里是隐忍的黯淡,他把手放了开。白璎珞坐在床边没有动,眼睛淡淡的扫过他垂在身侧的手,那手背上还挂了伤,缠着纱布,一时间没有再说话。
两人还在僵持着,军医走了进来,见两个人有呆呆的僵着,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开口说:
“这又是的闹什么啊?年轻人,谈个恋爱都不带让人省心的,吵吵就行了啊。”
“咳咳咳……”白璎珞一把咳嗽起来,涨得整张小脸红得不像话。
军医瞥了她一眼,把汤药端给白璎珞:“丫头,这是你的药,喝下去,风寒很快就能好了。”
白璎珞慢悠悠的接过,抬至嘴边,闻见带着苦味的汤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余光里看见邵阮走了开,她也没多想,一口便灌了下去。
白璎珞强忍着咽下半碗药,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她伸出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还是甘苦的药味,堪堪端着半碗药水,没敢再动口。
“璎珞丫头,还剩半碗药了。”军医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不要手一抖,落了这辛辛苦苦熬的半碗汤药。
“……”白璎珞看了一眼手里黑乎乎的汤药,憋了一口气,正要一鼓作气喝下去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只手,把她手里的药碗拿走了,又递了一只碗过来:“先喝点这个。”
白璎珞眯出一条缝的眼睛睁了开,眼见着一碗清水就在面前,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就着伸来的手,低头喝了下去,隐隐约约还有一点点甜味,一定是药太苦了,连水都有了甜味,白璎珞想。
她正想着把碗里的清水喝完,不料前面的手只给她喝到一半便拿了开,白璎珞抬眼满是怒意的瞪向他:“你……!”
但却发现面前的人,原是邵阮……她僵了僵身子,又把眼睛垂下来。
邵阮也愣了愣,刚才那双眼睛,竟是有些可爱了,连哄带骗道:“还有半碗药呢,先喝完药好不好?”
白璎珞怔仲片刻,发觉她甚是疯魔了,邵阮这一句话,竟叫她颇为受用。
略略把邵阮手中的汤药接过来,这会儿却是不敢大口喝了,小口小口的喝着,拧起来的秀眉一会儿皱着,一会儿又松开。
倒是军医赞赏的看向根本没看向他的邵阮,年轻人,很不错,前途甚是宽广嘛。
但他几乎又是很快察了空气里的血腥味,他一把转过邵阮的身体,看见他的右肩伤口有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刚刚好一点的心情,便又低沉下来:“我不是告诉过你,右手暂时不能用力吗?怎么伤口又裂开了。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你的右手要是不好好养着,以后还能不能正常就保不准了,军营里条件简陋,你再不好好养着,我无法保证它真的能恢复如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是,我知道了。”邵阮的眼睛黏在白璎珞身上,几乎没有理会的回了一句。
成,又不看他!
“你哪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哪回做到了,你要是再把伤口弄得再次裂开,我就不再管了,随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军医一把扯了邵阮过来,牵动了伤口,一阵阵泛疼。
“是……”
“把衣服脱下来。”
“能不能换个地方……”邵阮看了一眼璎珞道。
“啧,这还不好么,她今日看了你的,日后定是要还的。”军医瞥了一眼白璎珞。
“……”
“放心吧,你又不是女孩子,哪里来这么多规矩,我替你挡着。”
“……”
邵阮只好遵从,背对着白璎珞,把上衣脱下来。
白璎珞听到这里,却想起刚才他扶起自己的时候,好像是用的右手,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他的伤口才裂开的吗?
白璎珞想到这里,忽然被口中的汤药呛到了。手里端着的还未喝完的汤药洒了大半
“咳咳咳咳……”咳得脸色通红。
邵阮也顾不上军医了,走过去用左手拍着她的后背,又把手边的清水拿起来递到她面前:“先喝点别的,来。”
白璎珞低头就喝起来,邵阮抚着她的背:“慢点喝……”
军医叹了口气,只好把药罐移了个位置,跟着过去又帮邵阮包扎起来,年轻人啊,总有自己在意的一些东西。
白璎珞好不容易喝完,又平息了呼吸,抬头却看见邵阮站在她前面,关键是没有穿上衣,里衣衣衫半褪,滑直腰间,赤裸的胸膛出现在她眼前,白璎珞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好,健康的小麦肤色和常年练武的骨,分明是一般人很难具备的。
怔愣间,脸色微红,白璎珞想推开他,却怕妨碍了军医帮他上药。只好端着药碗站起来离开,把碗放在托盘上,然后说:“多谢军医的药,白璎珞已经好多了,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拿起池款款放在床边的外衣到屏风后面穿上后往营帐外面走去。
“璎珞……”邵阮叫她。
“小子,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追那丫头也得先养好身子啊。万一你养不好,以后怎么照顾她,万一你要是撒手人寰了,你要把她让给别人?”军医的声音悠悠的在他身后响起。
“是……”邵阮只好止住了步子。
白璎珞在太阳下走走停停,有人上来问她:“白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她通常这样回答。
更多的疑惑却再也周围有些多于平常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白璎珞后来才知道,池款款在她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离开了,只知道是去救倾城,但要去哪里救,现在已经到了哪里,都没有人知道。
祁落国果然在三日之后派来使臣,请求议和。来人是一个已经年过中旬的使臣,说话的语气很是恭敬,不似布格那般蛮横无理,想来祁落国也是不可避免的衰败了。从古至今,战争便没有任何好处,只是世人贪欲,执著于此罢了。
祁落国用十五座城池来交换战事平息,已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蓝熠不知道蓝庭是如何挑拨起这场战役,不过如今,他既下落不明,他也不想平白再生事端。与使臣谈妥便签下了议和书。自此,祁落国便成了胤月国的附属国。
后来与胤月国建立了商业上的往来,两国之间友好相处,战事平息近数百年之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