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阮沉了眼色,紧抓着她不放,左手猛的用力,白璎珞便跌落到他的怀抱里:“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邵阮,我自认说得足够清楚,你若念着那家小姐,便放开我。你若不纠缠,我便不与你痴缠。江湖人,便说江湖话。我们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以后不会去见你的,也不会去打扰你的。”
白璎珞自认十几年来有什么说什么,怎料遇上邵阮,想说什么话便就都成了扭捏。如今想起来,以前她面对他时种种不正常,便是喜欢了。
但今日既然说开了,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大不了江湖再见。她觉得,对于感情的事,她就是这般,若是没意识到便罢了,若是意识到了,便能说开。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也没什么关系,她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但那喜欢也在师兄娶了师姐之后烟消云散,不再有别的什么念想。既说得开了,她以为,终究也是能放下的。
只是她还不知道,那时年少的喜欢,仅仅因为一句关怀而心生的欢喜,更多的还是依赖,但现在的光景,却是分毫不同的了。
邵阮听到这里,更搂紧了她,让她贴近自己,他的指尖,抓着她的衣衫,竟有些颤抖:“我便以为,这番话,是你对我表白了。”
“分明是诀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
邵阮着看她,一把扶住她的头,嘴唇对上她的,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白璎珞瞪大了眼睛看他,却见他深情地看着自己,深潭般的眼睛里满是怜惜。
一切发生得太快,白璎珞怔着。邵阮却只吻着她的嘴唇,没有进一步动作。
“唔,放……”她想推开他,却被他以更大的力道按进怀里。
白璎珞气极,用力咬他的嘴唇,可直到血腥味蔓延至舌尖,邵阮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白璎珞从气愤到平静,一点一点松开了口。
良久,邵阮放开她,把她搂进怀里:“你若要知道,我便告诉你,只是你万不可再不说一声就跑掉了。我喜欢的人,名叫白璎珞。”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呢喃在白璎珞耳边响起。
白璎珞的心跳得有些快,她挣开了他环着自己的手,见他唇上一排牙印,不敢看他,但又下了决心似的说道:“你既然有要迎娶的人,便不该喜欢我。古人都有日久生情,你与她日久生情便罢了。”
“吃醋吃到自己身上了?怎的,且不说两岁的时候就夺走了我的初吻,就是现在你先说的你喜欢我,你也不能不认帐。何况,军医说过,你看了我的,日后定是要还的,现在,便把你自己还给我吧。”邵阮道,一边看着白璎珞的脸色。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你开什么玩笑……”白璎珞惊讶的看他,可她两岁时候的事情全都没有了记忆。
那时候那么小,谁还记得。
邵阮挽起长长的袖子,露出手臂,左手腕上系着一条红丝带,上面是邵阮的名字,白璎珞看着很眼熟,忙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条同样的红丝带。
同样稚嫩的字体,明显出自一人之手。时间经久的消磨,上面带着明显的刻痕,那是关于时间的痕迹。
“看见这条丝带上面的名字了吗?那上面的字是我写上去的,白璎珞。”邵阮握着她的手说。
十四年前白璎珞两岁,邵阮六岁。
白家和邵家来往向来密切。
元和一年六月二十四日,是白府千金白白璎珞的两岁生辰。白子承大宴宾客,邵家自然欢欢喜喜的带着刚满六岁的邵阮赴宴。
璎珞怕生,不敢见人,但主角总是要出场的,璎珞第一次看见人山人海的宾客,害怕的抓着白夫人的衣服。
邵阮跟着大人抬脚进来,便见了白璎珞。小女娃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小脸红彤彤的,胖嘟嘟的小手,却是小小一只,待在白夫人怀里。
一向沉默寡言的邵阮不知怎么就走了过去,踮着脚尖抬手勉强够到白璎珞小小胖胖的手指。
白璎珞看他,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指,渐渐不再害怕,伸出手就要向邵阮要抱抱。
邵阮毕竟才六岁,抱不动两岁的白白胖胖的白璎珞,白夫人只好把白璎珞放到地上,让两个小家伙自己玩。
半天下来璎珞叫邵阮的名字倒是叫的顺溜,自家爹娘的称呼还只能磕磕绊绊的喊出来,阮哥哥这几个字学得倒挺快。
邵阮牵着白璎珞在院子里散步,大人们看着这对小人,也有了想法,不过总是要问当事人的意见。
于是白子承和邵阮的父母把他们叫到跟前,对着两个加起来才八岁的孩子问
“璎珞很喜欢阮哥哥吗?”
白璎珞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听到阮哥哥这三个字就不明不白的点了点头。
白子承点头又问:“那璎珞想跟阮哥哥一直在一起吗?”
“一起……玩……”白璎珞几个字几个字的吐出来。
“好!不愧是我白子承的女儿,小小年纪就会替自己选夫婿了。看上邵将军的儿子,眼光真高!”白子承爽朗的笑着说,“那邵阮呢,要和妹妹在一起吗?”
邵阮毕竟已经六岁,他自小便比别的孩子成熟得多,听完这里便郑重的点头:“我以后,会好好保护珞儿的。”
“好!好!”白子承连连道。
两个孩子的婚约就这么敲定下来,只不过当时也只是两家人意愿,长大后能在一起固然最好,不合适也不强求。
因此这件事情也没有被正式对外宣称,他们都不想将来孩子被这件事情牵绊,所以这事也只有两家人自己才知道。
白夫人把在寺庙里为白璎珞祈福求来的红丝带分了两截,一半在白璎珞身上,一半则在邵阮身上。
邵阮那时刚刚识字,照着白子承写下的白璎珞两个字又练了半天白璎珞的名字,才提笔在红丝带上写下了白璎珞和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笔画还可见稚嫩,却已经是最庄重的誓言。
我邵阮,愿与白白璎珞结下姻缘。自此同甘共苦,永不相负。
这是小小的邵阮立下的诺言。白璎珞还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只见邵阮在上面写下了字,娘亲给她带上便不肯再取下来。
还站在高了邵阮一节的阶梯上,对着邵阮就亲了过去。小小的孩子,以此表达自己的谢意和喜爱之情。
只是半年还未过,白子承一家便出了事,白璎珞也不知所踪。这中间经历的许多都是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
小小的白璎珞,在十四年的逃亡里早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有一个很依赖的阮哥哥,只知道娘亲说,这红丝带是自己的一个约定。
白璎珞带着它,十四年来从未离身。
“璎珞,你当时还小,忘了也没关系,有我记得就好。所以,与我有婚约的一直都是你,十四年前我没有能力可以保护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是我不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白璎珞说。
“以前我若是说了,你会信吗?”
“那你就这么肯定我现在就会相信你吗?”
“因为你喜欢我,只要是这一句喜欢,我便有把握不再让那你离开我。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得到这样一句于我来说竟是赦免的话语。白璎珞,以前我忠于蓝绛是我家族的使命所在,如今我已经弄明白所有事情,蓝绛是害你的背后元凶,我便不会再忠诚于他。白璎珞,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用我将来全部的生命。如果你仍然这样期望着。”邵阮说。
“你很久以前就是这么期待着的吗?”
“是,所以你还愿意接受我的照顾吗?”温柔的声音在白璎珞耳边响起。
“谁要接受你的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白璎珞这样说着转过身背对他,却已经红了脸庞。
“那,换你来照顾我,我也勉强可以接受。”邵阮道。
“呸!我才不照顾你呢!”
“你看了我的,终归是要还的。”
“你能不把一句正常的话说得怎么暧昧吗?”
“那就换成,你看了我的,终归我是要看回来的。”
“滚!”白璎珞气呼呼的侧了脸,嘴边鼓鼓的脸颊迎着阳光。
朝阳洒在她脸上,侧脸上洒了一层金黄色,落在邵阮眼底已是倾城。
他浅笑着从背后拦腰抱过她,白璎珞没有反抗,邵阮勾了勾唇角,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白璎珞想起来问到。
“唔……伤口有点疼,不过应该没有裂开。没有血流出的感觉。”邵阮低低说。
“你骗我!”白璎珞身体微动,却被邵阮压得更靠近了一些。
“我若不这样,你愿意留下来听我说?”他把头顺势埋在白璎珞的脖颈间压制着她微动的肩膀闷声道。
“哼!”
“别动,我的伤口又疼了。真的。”邵阮可怜兮兮的说,“就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面子了?!
白璎珞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她不敢动,怕伤到了他。
任着他从背后抱着,白璎珞现在只庆幸他是从背后抱着,现在的脸肯定红得不成样子……反正肯定不能让他看见!
这样想着,白璎珞稍稍低了头,晨光照着她的脸有些发烫。
但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邵阮的左手横在她小腹间,这不是重点。
关键是!他右手穿过她的腋下搭在她左边的肩膀上,他刚刚用了力气压着她,她没来得及注意,这会儿他的手腕正贴着她的胸前,隔着衣服也有微重的触感传来。
“……”白璎珞怒了,低咒一声,“流氓!”
然后用左手抓住了搭在她左肩上的邵阮右手,快速的拿了开,同时脚下一用力把身体转了过来,正好与邵阮面对面。
邵阮迅速反应过来,怕她摔着了,左手生生在她转过来后扶在她的腰间,右手则被她半举着,他本就是坐着的,现在白璎珞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右手还因为站不稳撑在他身上。
怎么变成了……好像……是她要强了他似的……
这姿势……嗯,不太对!
白璎珞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本意!
邵阮看她烧红的脸,半笑着开口:“你说谁是流氓?”
“……说的就是你!”白璎珞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撑着他的手匆匆拿了开,左手忙也放开他的右手,却不料邵阮回握了她的左手,将站不稳的她往怀里带了一下,白璎珞往前一扑,便趴在邵阮身上,被邵阮用手在后背按着。
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头顶上传来沉沉柔柔的声音:“没关系,你可以对我耍流氓,我反正不介意,多来几次也没关系。”
“……你将军的脸面呢?”
“有夫人还,要这些干什么。”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以前那个老老实实,不敢与她有半句争执的邵阮呢?她看错人了,看错人了?!
交友不慎!不对,是结姻不慎……
白璎珞也不想与他争了,就老老实实贴着他的脖颈待着,呼吸温温热热的吐在他颈间。
“珞儿。”
“怎么?”白璎珞心里一颤,这称呼好久没听到了。
“我的嘴角有些疼……”
“……你活该。”
“你亲亲它吧。”
“不要。”
“那你亲亲我吧。”
“不要。”
“可是真疼。”
“……”白璎珞趴在他身上,把手撑在他胸膛上仔细的看他的嘴角,“怎么可能,明明已经不流血了……”
邵阮用左手揽着她:“真的。”
“只,只亲一下……”
白璎珞凑进了他的嘴角,半闭着眼睛,脸色涨的通红,她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角。如果仅仅是这样,并且邵阮觉得应该仅仅是这样,那么他认为,他是能控制住的。但……
白璎珞要离开的时候,不经意用了舌头舔了舔。那,这就忍不了了。
于是邵阮又一次用手把要起身的人压了下来。
……
蓝熠在半路上等他们,等了半日才看见他们骑马一前一后的回来,装作不在意的挑眉打趣道:“明明一个两个的都争着跑出来,怎么倒比我们还落后了一截?事情都解决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身后的士兵压抑的笑了出声。
邵阮对着蓝熠笑笑,望向白璎珞。白璎珞不看他,把头转过一边,脸上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胭脂般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邵阮回过头一本正经道:“刚才马受惊了,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回来。让王爷和将士们久等了。”
“或许你们可以考虑同骑一匹马回来。”
“这样影响不好。”邵阮没有犹豫就答回来。
“咳……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大家都知道。”蓝熠挑眉看了他一眼,“时间也不早了,再不走就没时间了,总要找个地方休息,出发吧。”
白璎珞望了望天,这会儿确是日上三竿了。最近的驿站离他们尚远。若是再不启程,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到了。这几千将士……就要露宿街头了……虽然以前也经常,但是,现在情况不是不同嘛,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她……因为她……
白璎珞沉默一会儿,然后轻咳了一声:“出发吧。”
然后,率先骑马先跑了出去。
邵阮连忙赶上去,蓝熠略有些无奈,下了令说:“走吧。”
一行人马便朝都城的方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