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平顺,离都城近了,路上并不怎么颠簸。
他们在夜晚来临之前没有到达有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在视野开阔的地方燃起篝火,打算暂时停顿一个晚上。
今晚的月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黯淡,月光洒下来,树影斑驳,像鬼魅一般,好像随时可以无声无息的如幽暗的魑魅魍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剩下木材燃着,发出的“噼啪”声。
长途跋涉加上夜幕逐渐深下来,每个人都变得异常疲乏,所以除了守夜的人,所有人都在沉睡。四月的天气除了稍微寒凉的夜风,还有潮湿的带着泥土和树叶的味道。
荼荼闭着眼睛养神。好不容易睡下,却听见一群人靠近的声音,警觉的睁开眼睛。
一看,四周连守夜的人都不太精神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刻不是应该草木皆兵的?荼荼在心里吐槽了一万遍,决定提醒一下他们。虽然离忧说让她不要干扰,但是这种危机四伏的状况应该不能算在里面吧。
于是。
荼荼略施法力,将一颗石子掷飞过去打中了其中一个人的左腿,力道很大,以至于靠近他的人都能听到石子砸中他左腿的声音,然后沉重的闷哼在树丛中响起来。
“哎呀,力道没控制好。对不住了。”荼荼窃喜道。
守夜的侍从惊醒,高呼一声:“有埋伏,戒备。”
这不喊还好,这一喊把所有人都惊醒了,栓着缰绳的马匹被惊吓到,长长的嘶吼着。暗卫们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迅速围在马车旁。
卫平反应得快,这会儿已经赶过去了。
蓝锦从马车上下来,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爷,怕是有埋伏。卫将军已经追过去了。”
蓝锦皱紧眉头:“过去看看。”
“是!”
“撤。”
黑衣人当机立断,连忙撤走。
荼荼灵机一动,一记法力,从一个人身上把他挂在腰间的令牌扯了下来。
卫平匆匆追过去,也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这么明显的暴露,卫平脑子里第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于是赶紧回去。
“王爷。”
“卫平,怎么样?”
“是有一群黑衣人,不过已经逃走了。但是有一点属下觉得很奇怪。”
“哪里?”
“其中有一个人逃走的步法跟顾小姐今天展示的步法很是相似。”
“你的意思那是顾云卿?”
“不是。那黑衣人的身形不是顾小姐,是个男子无疑,但是属下觉得似乎跟顾小姐有什么关联。”
“王爷。这是在树林里发现的令牌。”过去搜索的侍卫从林子里回来,把找到的令牌给蓝锦奉上。
蓝锦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雕刻的“羽林”两个字。
他对身边同样已经下了马车的蓝熠说:“六哥,这羽林军的令牌,是邵阮无疑。邵阮幼年时师从顾夫人,所以,卫平看到的与顾云卿相似的步法,应该就是顾夫人教与邵阮的。”
“邵阮?”
“他是近两年被蓝绛提拔的羽林军头领。是邵峰邵老将军的孙子。”
“邵老将军?嗯。他们没有跟我们正面交手,应该是不想惊动我们,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吩咐下去,加强戒备,一切等回到都城再说。”蓝熠沉声道。
“也好。”
蓝锦赶紧吩咐所有人加紧防备,才又回到马车里。
“娘?”蓝以澈表示疑惑。
“没事了,澈儿。”赵伶月说,“都城不比南浣,所以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澈儿知道。”
一路上,赵伶月不断思这趟回都城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她需要重新面对皇城,蓝熠要重新面对蓝绛,以及十四年前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得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就突然间把她置于这样的境地。
快速撤退的黑衣人,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邵阮挥了挥手,示意随从停下来。
“刚才是谁泄露了行踪?”
空气里一阵沉默,然后黑暗里有人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单膝跪下:“是属下。请将军责罚。”
邵阮低头看他:“跟我过来。”
邵阮把他单独带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来,见了他的脚走得一瘸一拐的,大腿上的布料都开了个口,黑色的夜行衣被鲜血濡湿,贴在大腿上,想来七王爷的人里一定有高手相助。羽林军一向训练有素,若非不是真的难以忍受了,他断然不会闷哼出声。
站定了邵阮才开口道:
“从今天起,不要再回都城了,自己找个地方安置吧。”
“邵将军,出了差错并非属下所愿。请邵将军不要将属下……”
“你待在皇上身边多年,难道不了解皇上是怎么处理坏事的人的吗?这些事情需要我亲自来提点你?我知你在羽林军多年,不易割舍,但是我保不住你。我念着多年的情谊上放你一马,后续的事情我再处理,不要再回来了。”邵阮道。
没有反驳的声音,一片如同黑暗一样的死寂,张牙舞爪着绞人心魄。
邵阮拿起剑朝他的胳膊划了一刀,他忍痛摔落在地上。
平静的夜晚里布帛划裂,人的闷哼声和物体摔落下来的声音很是刺耳。
“是,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好好照顾自己。别死了。”
邵阮拿着滴着血的剑回到众人停下的地方:“人已经处理了。回去复命。”
“是。”众人领命。
邵阮注意到黑暗中微微抬头观察的人,不动声色把剑插进剑鞘:“走。”
一群人向都城的方向赶。
舟车劳顿又经历了几日。蓝锦一行人终于回到都城。
一如既往的繁闹。这是属于别人的繁闹,不适合他。没想到十四年过去,自己终究再次回到这里。还是这样的大门,与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无分别。
蓝锦的侍卫出示了令牌,才有人慌慌张张的下跪“属下不知是七王爷的马车,斗胆拦下来,还望七王爷恕罪。”然后带头守城门的人回过头道,“还不快放行。”
“是!”士兵们匆匆放行,蓝锦顺利进了城门。
待他们完全走远。刚才答话的人才吩咐手下的人:“马上回去通报,说七王已经回到都城。”
“是。”
马车上,蓝锦说:“六哥,这回就暂且住在我府上吧,六王府也闲置了这许多年,虽不至于荒废了,也该有许多东西来不及备好。”
蓝熠思量了一下:“也好。七弟你如今你二十有一,该是已经成婚了吧?”
蓝锦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逝世了,年幼时虽是住在宫里,但蓝锦成年后应是搬出宫外,自己有了府邸。这么些年,七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就算他没有个喜欢的,蓝绛也肯定明里暗中塞给他不少。
“六哥想得不错,我确实成婚了,王妃柳云烟,算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但通情达理,我与她两情相悦。但侧室蒋红玉是蓝绛为我谋选的。日后若是我不在府中,你尽可找云烟商量。至于蒋红玉,我不会让她来叨扰你们的。”
蓝熠理解,这蒋红玉是蓝绛选的,多多少少都是需提防着些。
这都是身为王爷的命,有权的同时,也受了极大的限制,且不说无法拒绝,就是拒绝了,皇帝一道圣旨下来,也只能接受,不过是养在王府里罢了。
她要来,他养着便罢。
马车很快在七王府前停下。消息早就传回了王府,所以门前已经站了迎接他们的人。
见马车停下来,就有人前来服侍,蓝锦踏着下人搬来的小凳子率先下了马车。
两个风格不同的女子迎了上来。
“王爷,您出去这么久,可算回来了。”先开口说话的是侧室蒋红玉。
“嗯。令堂不是身体抱恙吗?怎么回来了?”蓝锦漫不经心的应了她一声。
“是。娘亲身体已无大碍,多谢王爷关心。”蒋红玉道。
但蓝锦此刻并不看她,他的目光停留在柳云烟身上,仔细的打量确认她身体无恙后,他的目光才从她身上转到她的眼眸处。
蓝锦向前走两步,在柳云烟身前站定脚步。
蒋红玉脸色有些难看,却依然好言好语地说:“怎么当初王爷也不提前告诉妾身一声,好让妾身回来为您送行,这些天可把妾身担心坏了。”
“本王的行程何时需要向你报备了?”蓝锦低低问道。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你若是有空,不如多回去看看蒋大人,毕竟血浓于水。”蓝锦淡淡道。
蒋红玉却耐得住蓝锦的话外之意,只说道:“王爷说得是,妾身定当常回去看看。”
“王爷,路途劳顿,况且一路走了这么远也都累了,回府吧,府中已经备下了热汤和饭菜,先洗去风尘,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听闻六王兄和六王嫂也回来了,他们呢?”柳云烟一边上前接过蓝锦手上挂着的披风,整理好递给了身边的九儿,一边问道。
赵伶月刚好从车上下来,便见了站在一起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