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璎珞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想着刚刚邵阮的呼吸,那么近那么浅,仿佛现在也近在眼前。
她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天微微泛白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白璎珞被问候了好几遍。
“璎珞你昨天没睡好吗?”
“没有!我睡得很好!”
“?”那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师父你怎么了?你跟人打架啦?”
“不知道!”
“璎珞姐姐!你的黑眼圈好重!”
“……哦。”
有这么明显!吗?
唉……既然尚书府的书房烧了,她也没必要再去找些什么,就是不知道昨晚的女子有没有安全脱身,耳边又响起邵阮说的那句话,不必找,我信你。
无端端说什么鬼话!
啊……管不了这么多了!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听得最多的就是燕炀关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这天晚上,池款款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刀剑声,本来以为是在做梦,但那声音太真实了,池款款半睁开眼睛坐起来,还未来得及下床,就感觉脑袋一昏,又要倒下去。
陆之珩伸出一只手在后边扶住,她防止她摔下去会伤到,然后抬眼看向门口处,果然是有人趁乱溜进来了。
大门在下一秒被略微粗鲁的踹开,然后有两个人闯了进来。
陆之珩直接抬起手一挥,门口的人就都不见了,他复又一挥手把门关上,然后小心的伏下身把原本用左手扶着的池款款安放在床上。
他眼神灼灼的看着,仿佛要把她描摹进脑海里那般深刻,盯了许久,他像是被驱使般地伸出右手,抚上她的脸颊处,拇指轻轻放在池款款的唇瓣上。
想起来那日湖里的柔软的触感,竟是有些熟悉。
良久,他惊觉的回神,快速的把手移开,往后退了一步,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似是重重的叹了一声,轻轻的呓语回荡在空气里。
他为她掩好被角,然后一眼没看,毫不犹豫的离开。
“夏木醒醒,起来,快走!”
“阿莹,你怎么不在房间?”
“别问了,有人杀进来了,赶紧起来!”阿莹的声音显得很着急。
“想走?”一个壮汉一脚踹进来,“晚了。”
“他们这次当真下了血本,连王府的侍卫都挡不下来了。”阿莹道。
“阿莹,我来拦着他,你快去找师父!”夏木迅速的爬起来,将阿莹拉到身后。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是,哈哈哈,真好笑。”壮汉道,“我乃江湖上人人害怕的高手,识相的还是乖乖做我刀下的亡灵吧。”
但是夏木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连眼珠子都像是空洞的一般。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反派角色都那么容易死掉,因为他们在杀人之前,都会有一番根本不需要的对话,以此来张扬他们骄傲好胜的心理,其实,江湖上的传言都一个传一个,传得越来越离谱,所以,你根本没有实力,才会对弱小者说一堆有的没的,来达到自豪的心理,我说得对吗?”阿莹从夏木后面走出来。
“小屁孩,竟敢笑话我。”壮汉一刀砍过去。
阿莹轻易的将碗口大的刀空手接下:
“让我来告诉你,高手杀人总是无形的,他们通常不会让被害者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所以,你现在学会了吗?”
“臭丫头……”壮汉费力的将大刀拔出来。
“我不想再跟你玩下去了,宛约姐姐该来找我了。”阿莹说道,然后反手一弹,就把大刀连同那个大汉一齐打到院子外面,撞到大树上。
“哎哟,我们的小宝贝,你可让我们好找。”慕宛约翘着二郎腿坐在树上看好戏,顺便把挂在树上的壮汉一脚踢到树下,于是那壮汉一头栽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宛约姐姐,你来了怎么也不帮我。”阿莹说道。
“我的小琇莹,以你的实力,还需要我帮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龟丞相找你都快找疯了,天天嚷着你再不回去,龙宫的水都要臭死了,你呢,倒在这里玩。”
“我也不想啊,龙宫大战的时候我被一个鲛人重伤,倒在海岸上昏迷不醒,就被一个叫夏木的人类小孩带到这里了,近日才恢复灵力的。”
“可让我们好找,快随我回去吧,免得龟丞相又要唠叨好一阵了。”
“人家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爷爷就非要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我留下的净水珠足以在维持龙宫水质半年以上,着什么急。”
“你可是龟丞相在深海的寒寂洞口守了几千年才守出来的,千年难得一遇的鹬蚌啊,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养孙女叫他爷爷,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你自己看看你被宠成什么样了,除了父王,整个龙宫里还能有你怕的人?”慕宛约说。
“再给我几天时间吧,他把我带走,虽然没怎么给我医治,也没什么东西给我吃,还把我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是勉强也算是他救了我,我不想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消失,起码要让他知道我被接走了,别让他担心才是。”
慕宛约从树上跳下来:“哎呀,我们家琇莹到人间走了一遭,人情味都浓厚了许多,那好吧,就依你。我两天后来接你回去,你好好跟他道别吧。”
“谢谢宛约姐姐。”
慕宛约顺了顺头发,转身要走:“需要我为你准备什么礼物吗?”
“不用了,我有。”
“那我走了。”慕宛约说着,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只有树叶沙沙的响着,仿佛在昭示着她刚才来过这里的事实。
“夏木!阿莹!”白璎珞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却看见夏木躺在地上,阿莹躺在地上,连同一个彪形大汉栽在树底下,一把大刀缺了几个口子中插在假山上,整个院子出奇的安静,真诡异……
第二天,池款款才知道昨晚她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因为,卫平确实抓住了图谋不轨的歹徒,询问得出来,正是莫尚书派来的人,还是些江湖人士,看来真是狗急跳墙了。
但是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又睡过去了呢,明明好像已经起来了。
嗯……想不起来了。
好像事情到这里又告了一段落。
两天后,慕宛约如约来六王府接人。
“我们又见面了。”慕宛约对池款款道。
“没想到阿莹说的家人原来是你啊。”池款款道。
“可惜,陆之珩没有一起过来接琇莹回家。”慕宛约觉得池款款在寻找什么,便开口道。
“是么。”池款款道。
“我给你的东西都收好了吗?”阿莹问夏木。
“嗯。”夏木说着,扯了扯脖子上戴的海螺,“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有什么事情就吹响它,这样,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就会想到我还在你身边了。”
“好。”
“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这么没戒备心了,整天晚上睡得像猪一样,没有我提醒你,以后自己小心点。”
“阿莹,你好啰嗦啊。”
“好好活着,我还要来看你的,遇事就吹响它,懂?”
“嗯。”
“宛约姐姐,我们走吧。”阿莹对慕宛约说。
“那阿莹我就带走了,这些时日,多谢你们对阿莹的照料。”慕宛约道。
“不必客气。”
“郡主姐姐,再见。”阿莹说。
“再见。”
慕宛约领着阿莹走出六王府,停在无人的小巷里说:“我说你们,能不能光明正大点。阿莹就算了,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我啊,是殿下要来的。”听寒连同陆之珩从墙上跳下来。
“有我什么事?”阿莹问。
“你送的明明就不是普通的海螺,它一响起来,多远你都能听到,不告诉他价值相当于偷偷摸摸的送。”
“本来要送他一颗夜明珠的,但是算了,他估计会怀疑它的来历。”
“……你要送夜明珠还得了,碗口那么大个,人间,连皇帝都可能没见过,你这不是吓人嘛。”慕宛约道。
“所以啊,我只能给他送个不起眼的海螺,把夜明珠送给池款款姐姐了。”
“怎么送法?没看见啊。”
“放她寝殿了。”
“你这个海螺和夜明珠,都是龟丞相珍藏的吧……真是大手笔,借花献佛?”
阿莹眨眨眼睛看向别的地方。
“还有你,昨天谁坚决说不来,然后今天又偷偷摸摸来的?嘴硬?”慕宛约看着脸上毫无波澜的陆之珩。
“我不能跟她见面。”
“你跟她见的面还少吗?给她打退敌人的时候见过,今天藏头藏尾又见,我的天呐,敢不敢光明正大一回。”
“你现在就带琇莹回去?”
“嗯,再不回去龟丞相就要追来了。”
“好吧。一路平安。”陆之珩说。
“走吧,琇莹。”慕宛约说。
“嗯。”
于是慕宛约带着琇莹又回龙宫去了。
可是,半路上下起雨了。
“宛约姐姐,你明明喜欢之珩哥哥。”阿莹冷不丁说。
“哎哟我们的小宝贝,喜欢分很多种的。有些人不断追逐,有些人慢慢远离,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陆之珩?”慕宛约问。
“宛约姐姐看着之珩哥哥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虽然你嘴上说一番话,但眼睛里又是另一番话,你说让之珩哥哥去见池款款姐姐,但是眼睛里却透露着不愿。所以宛约姐姐,你很喜欢之珩哥哥吧,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阿莹长大了,宛约姐姐居然连你都瞒不住了。”
“那宛约姐姐对之珩哥哥的喜欢,是属于哪一种呢?”阿莹问。
“属于一种不断追逐,却越离越远的。”慕宛约说。
天空下起雨了,雨雾一层层浓重的遮着,看不见远山,看不见江河,看不见飞鸟,看不见游鱼。但是阿莹能看见慕宛约微微抿着的双唇。
她知道,慕宛约从来不允许自己流泪,但凡真的十分难过了,便会抿着嘴唇,好像这样抿着,就不会让眼泪掉下来,就不会发出悲伤的声音,就不会让别人察觉到自己是因为难过,而只是因为生气。
“宛约姐姐,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让你不再抿着嘴的人。”阿莹说。
“我们家阿莹长大了。”慕宛约这么说道,眼睛酸涩,但嘴边却在笑。